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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相亲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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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之后没多久,充其量也就是某个老烟鬼在不能抽烟的地方突然犯烟瘾了,然后躲进厕所里拼命抽根烟的工夫,谷建军就打内部电话专门把桂卿叫到了自己办公室里,详细地探问其对徐荣这位“小姑娘”究竟感觉怎么样,而不是抽空当面问这个事。
桂卿很快就豁出半条命来努力地用非常精准的词汇较为平缓和谨慎地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这些话要能保证无论今后这个事成与不成,亦即那位一心想要进城的徐女士最后会不会“下嫁”给自己,都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都不会让他因为这个事太得罪人了。
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现在还不太了解徐荣的为人以及她的性格、脾气和家庭背景等重要信息,任何话他都不能想当然地说得太死或太满。
因为介绍对象的事情此前他大概已经得罪过一肚子心眼子的刘宝库主任了,所以他不想因为这种事再得罪更多的人了。
他虽然也清楚地知道怕得罪人是一种后果十分严重的疑难杂症,但是目前的他对这种治疗费用比较昂贵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解决良策的。
和徐荣这位还算比较年轻的同样出身农村的异性的初步接触让他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某种难以承受的压力,这些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压力搞得他心里颇有些无法言明的不自在,特别是在谷建军紧随其后地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一个明确结果的时候,相亲时都未曾正式有过的多种烦恼突然间就像济南的趵突泉一般冒了出来,并有逐步扩大和趁机弥漫的不妙趋势。
他觉得这其中介绍人的实在作用太大了,这种法力巨大的作用就像有着独立思想的冥界幽灵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深刻地影响和干扰着他的基本判断力和总体情绪。
如果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特别值得大家信赖的口碑一直都很好的人来做红娘就太好了,这对于被介绍的男女双方来说都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这就好比市面上店家推销东西的情形一样,对于同样的东西,忠实可靠的老板推荐起来就比老奸巨猾的老板推荐起来更加值得信任。
显然,以谷建军那种烂人简陋粗劣的理解能力和一贯吱吱歪歪的浮夸做派来分析和判断,这家伙是断然想不到桂卿会有如此复杂和矛盾的心理感受的。
这厮现在所要的东西只是最直接和最简单的答案,行还是不行,能不能接着处下去,就像寓言故事里那个一心只想要葫芦的大傻瓜一样。
对这种人而言只要最后从桂卿嘴里得出的具体结论是行,这就彻底可以了,他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当然了,不行的答案也可以说出来的,并不会被他悍然掐死在萌芽状态,只是会严重地扫了这厮的面子,而铁这个所谓的面子又是不能随便被忽视的。
不管什么不成吃不成咽的斜撇子事都东扯葫芦西扯瓢地问足问够了,到最后这个一贯都严重缺乏自觉性的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把徐荣的主要意思告诉了桂卿,说对方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肯定或者否定的意见,只是希望再接触接触看看,同时还把她的手机号不由分说地留给了他,好像这件胜造七级浮屠的美事已经大功告成了一样。
“再接触接触看看”是一个非常具体而绝妙的词语组合,就像大名鼎鼎的“再研究研究看看”一样相当让人无奈和费解,桂卿一开始就没想到使用一下这个好得都不能再好来的词组。
尽管他随后也是费尽心机地说了很多很多的大概是属于铺垫性质的废话,并且准备一旦选好时机就把最终的意思说出口,但是他的一切举动在谷建军这厮看来那就是一个统一而明确的意思,即他对女方的总体感觉还可以。
好了,现在面对着始终都极为顽固地坚持着非黑即白和非此即彼这种低级思维原则的谷建军同志,他也懒得再画蛇添足地拧着脖子说不行了,于是乎他就硬捏着鼻子依着对方的主观意思勉强答应了再接触接触,然后再看看吧。
哈哈,哈哈,不用说,所谓的“再看看吧”当然也是个非常绝妙和漂亮的词语组合,或者严格来就就是一个要素非常完整的短句,他当然也是受了对方的临时启发才忽然想起这个看似寻常而实际上却非常值得玩味的精彩词组的。
这个事情现在弄到这个十分尴尬的份上,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异常好笑,他觉得自己刚才真该说得直接一点的,不行就是不行,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干嘛还要再接触接触,再看看呢?
谈完所谓的正事,他见谷建军又有吹嘘徐荣的显耀家庭背景和炫耀自己这次主动充当红娘的丰功伟绩的意思了,于是赶紧找了个自认为相当不错的借口就撤了出来。
他真是难以忍受对方那种身上所表现出的无以伦比的庸俗和肤浅之举,那种独一无二的夸张和怪异的做法,就像一个嗅觉很正常的同时又比较有素质的人在高铁上根本就没法忍受一个有娘生无娘管的死不要脸的家伙把脱了皮鞋的一双臭脚毫无顾忌地放在自己座位的上沿上一样。
是的,他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简洁明快的,也是特别通透纯情的,他现在就是这么看待对方的,他也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违背自己的意愿。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准是把这个实际上还处于半生不熟状态的事当做一个天大的人情送给了他,并以此酬谢或者抵消他平时替这家伙干的那些数不清的冤枉活。
这当然是一个极好的理由,一个相当漂亮的措施,一个非常完美的做法,显得既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完全能够一本正经地拿上桌面来呈现给任何尊贵的客人,就像现在的狗肉一样。
至于桌面下依然存着的诸多破烂东西嘛,就像街边公共厕所的夹角处通常堆着的破烂杂物一样,尽管他是十八分的看不惯,但是却无力去改变什么,他甚至连其中的一分也改变不了。
人家以为彻底地还完人情了,那就是铁定彻底地还完人情了,他不能改变人家的以为,那是铁定不肯能的事,虽然他用一头大活牛换来的只是一只恶心人的小死老鼠。
“也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能侥幸换回来一只恶心人的小死老鼠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他不禁习惯性地冷笑着想道。
“小张,刚才接了个电话通知,说是明天后天县里有个※※骨干培训班,我请示完姜局长了,他说让你去参加——哦,就在交通局会议室,明天上午9点开始,我给你说一下。”他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屁股还没碰着椅子的表皮呢,刘宝库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懒洋洋地对他安排道,这家伙终于逮到他了,再不把通知说出来并甩出去就把自己给难为死了,好像这个通知就是临时长在其肚子里一个超级大肿瘤一样。
“噢,刘主任,我知道了,明天准时去。”桂卿立即答应道,宛如肚子不饿的人被迫吃了一碗没有任何盐味的白水煮面条子一般。
对于这种比较常规化和经常化的业务培训,去参加的人往往都是各个单位的笔杆子,都是真正直接出大力干大活的人,他当然明白这种事根本没人愿意和他争,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压根就没得选。
当然了,如果他硬是找个类似于身体不舒服了或者家里临时有急事了之类的理由说自己捞不着去参加,那也行,反正到头来具体的活还是他干,这是肯定没跑的,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一点。
“哎呦,小张,你现在可是成咱单位里的大忙人了啊,干完私人的活再干公家的活,你可是哪边都不耽误啊,厉害,确实厉害!”渠玉晶此时就像一尊不知因为何故突然显灵了的泥菩萨一般,先是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报纸,连肩膀上那颗总是表现得十分傲慢和野蛮的头也不愿意抬一下,然后她单等刘宝库摇摇晃晃地下完正式通知了,才在那里不尴不尬地这样自言自语道,谁也搞不清楚她是在天真地嘲笑桂卿呢,还是在无情地讽刺他呢,或者是既天真地嘲笑又无情地讽刺他,总而言之肯定不是在同情和怜惜他。
桂卿听后很是无奈地清汤寡水一般地笑了笑,在面对渠玉晶这种饱含着浓浓无知气息的颇为无厘头的话时,他觉得自己能够选择的最为明智的做法还是保持一定时间的沉默,因为他永远都拿不准他一旦按照自己心中的本意回答完之后,对方会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鬼话来。
她虽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总是不按正常路子出牌的庸俗女人,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一般情况下她对谁也没什么太大的恶意,她之所以会频频出现说话不大入路的可笑情况,仅仅是因为智商跟不上情商的匆匆脚步,或者是情商跟不上智商的咄咄速度而已,并无其它因素参杂在其中。
刘宝库颇为厌烦地看了一眼渠玉晶后没再多插言,而是倚在墙边去蹭自己的驼背了,因为那样做他感觉整个人会更舒服一点,这是他人生的一大乐趣,似乎比在家里的席梦思床垫上和自己的老婆盖一床被子睡一块增加两人之间的私密感情还要过瘾十几倍呢。
俗话说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别的肢体快乐再诱人,再美好,再激动人心,再能让他返老还童和重新变得气血方刚,也不及眼下在墙上来来回回地蹭蹭背来得现实。
他历来都是一个最注重现实利益的人了,就是一百头力大无穷的野牛在后边拽他的屁股,也不会让他在这条路上后退半步。
桂卿见状只好积极主动地挑起另外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普通话题来化解渠玉晶的慷慨发言无人加以认真理睬的尴尬局面,毕竟她的那些废话都是冲着他来的,都是基于他的存在而产生的,尽管那些在他听起来实际上非常噎人的烂话其实并不好完美地回答,而且其中也缺乏足够的善意和温情,但是他依然也不能装聋作哑太久,连一点点最微乎其微的意见都不发表,那样的话就显得他不太讲究了,而他又是个天生就想好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的情绪受到任何来自自己的不良影响。
“唉,忙不忙的咱也不当家啊,咱说了也不算啊,毕竟哪个活也不是咱自己主动找来的啊。”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后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颇有点无辜的意思,一看就是水过地皮湿的架势。
稍微有点社会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明显属于比较消极和懈怠的话他充其量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在现实中一点用处都起不了。
“其实呀,干就干呗,只要领导不嫌弃咱的水平低就行了。”见别人嘴里并没有什么话跳出来阻拦他,他便继续张口说道。
他当然也异常清楚地知道像这种对他今后的发展和进步没有任何好处的丧气话,牢骚话,他是绝对不该当着刘宝库的面说的,可他现在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像渠玉晶平时管不住她的那张破嘴一样。
“我反正是干不好还干不孬吗?”他懒洋洋地模仿着单位里某些老油条的样子说道,其生涩和幼稚的劲头着实有意思。
刘宝库同样懒洋洋地翻了翻两个白眼,什么话也没说。
渠玉晶就更不要说了,她正在暗暗地琢磨着过一会该怎么紧密地结合眼前的实际情况巧妙而潇洒地当着大家的面谝能呢。
“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努力地尽职尽责,能对得起领到手的那份工资就行了,别的咱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因为想多了也没什么用,除了白白地给自己增加苦恼之外。”他像个传说中的人灯一样不咸不淡地说道,只顾着抢抓住稍纵即逝的好机会痛快自己的嘴巴了,而并没有意识到在刘宝库的眼里他其实已经滑入非常危险的境地了。
“呦,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啊,真看不出来啊,简直就和大学生写论文一样,头是头尾是尾,肚子是肚子腰是腰,哈哈,哈哈——” 渠玉晶冷不丁地用纯粹是事不关己的超然语气嘿嘿笑道,一屋子人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想好什么奇妙的招数准备来开启全新的聊天局面了。
“其实一般机关事业单位的活都有什么干头啊,翻过来掉过去就是那一套,除了一部分比较专业的事情之外,我觉得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不入流的初中毕业生就能干得很好,真的,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到咱办公室来上班,我看纯粹就是浪费人才,就是把宰牛的刀子拿来杀鸡了。”她将话题猛然一转接着又道,表情上还是那副俗不可耐的洋洋自得的老样子,并没有搞出什么叫人可以刮目相看的新花样来。
桂卿见此情形不得不异常谦虚地说道,他真怕对方脑子一热又开始没边没沿地胡扯起来,从而一不留神误伤到自己:“有些活说好干也好干,说不好干也不好干,你像写材料这种活,我就觉得干起来很吃力,累得要命。”
“我的心倒是好心,工作的热情也有,既然领导安排到我身上了,我也是愿意干的,可就是干不到点子上去,反正是马马虎虎地穷凑合着吧,要说干得有多好也是不太现实的。”
另外两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齐刷刷地不说话了。
“要是苏主任不走的话,我还能跟着他接着再练练,写材料的水平或许还能再提高提高。说实话现在看见材料我还是有点心虚,有点打怵,总是怕自己写不好或者写扯乎了。”他有感而发道,并不在意另外两位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无所鸟谓了。
“放心吧年轻人,绝对没事,你写的材料好着呢!”渠玉晶摇头摆尾地打着根本就不值钱的包票志得意满地说道。
像她这种年纪略微大一些的名副其实的机关女混子,当然也是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硬道理的,尽管她压根就不需要拍桂卿这种小青年的马屁。
关于这后半句内容,或者干脆倒过来讲也是完全可以的,亦即就算是诸如桂卿之流出于某种难以言表的特别目的想要东施效颦一般拍拍她的马屁,她还得看看自己高兴不高兴呢。
要是碰上她心情不好或者她怎么看对方都感觉不顺眼的话她还不乐意听呢。
她认为自己可不是那种耳根子软得要命的庸俗女人,随便哪个不上档次的人物对她说上三言两语的就能把她给欺骗了,给哄上晃晃悠悠的小贼船了。
“我觉得你只要扑下身子认真学习学习,多留意看看别人写的现成的好材料,特别是往年那些已经成型的材料,你没事的时候多参考参考,领悟领悟,很快就会上手的,毕竟你的底子搁那放着了。”她那两片红褐色的嘴皮子上下不停地翻飞着,说出来的话就和真的一样一样的,反正任何具体的活都不要她干,她当然是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桂卿听后又一次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实心实意地觉得在写材料这方面其实自己还嫩着呢,水平还凹着呢,离写得得心应手和炉火纯青的高超境界还有至少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坦然地接受对方如此夸奖的程度,因此他真的不适合光在那里默默地听着对方瞎白话而不在表情或者语言方面有所作为,他哪怕是稍微脸红一下也是好看的,也是可以对得起人家的口头赞赏和善意建议的。
“按理说你现在写材料的水平就不低了,要是和大多数不如你人相比的话——哎,对了,我想起来了,姜局长那回还在我跟前夸你呢,他说你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整天都是一副默默无闻的样子,结果一到关键时候不声不响地就把活干完了,可不是一般的人。”高兴之余她竟然想起来直接引用别人的话来夸人了,真是不简单啊,而且她这次夸得还很符合实际,旁人听着很像是那么回事。
嗯,不错,大象嘴里这回终于能吐出点象牙来了。
桂卿听后不禁会心地笑了,他之所以愿意笑倒不是因为一把手姜月照在背后当着渠玉晶的面夸他了,而是笑渠玉晶这回竟然没有按照她以往的惯常做派趁机挖苦挖苦他,真是烧了高香了。
所以,他非常庆幸自己抢着把话说到她前边去了,否则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开腔对付自己呢。
他太明白了,她这个女人往往就是这样,别人说西她偏爱说东,别人说东她偏爱说西,什么话别愣她就偏要说什么话不可,什么话噎人她就非要说什么话不行。
他更是特别清楚地知道,为了让她能够破天荒地帮自己说点好话,讲点软乎话,他只能先把自己贬得很低很低很低才行,那样的话才有可能换来她的几句稍微好一点的话,否则的话她简直能把他讽刺得从高高的楼顶一下子滑到深不见底的地下室去。
一个人的日常话语或行动如果能够被别人轻而易举地预测到或者估计准,而别人又十分聪明到根据他的这个显著特点来违心地奉承他,捧他,甚至是大张旗鼓地来抬举他,或者是别有用心地来刺激他,引诱他,甚至是采用比较巧妙的方式胁迫他,以期得到那些人家特别想要得到的言语或结果的话,那绝对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一种可怜的笑话,更是一种极端的讽刺。
如果在这个本就十分不幸和可悲的过程中,这位总是死不开窍的当事人无论在面对什么样的特殊情况时,还都是一副麻木不觉的昏昏然和飘飘然的样子话,那更是愚蠢得不可救药了。
当然了,如果这个当事人碰巧拥有更高的智慧和用心,能够非常熟练而隐蔽地装作傻傻地被别人利用的样子,以图在恰当的时机反过来再利用对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总起来讲,这种情况还是非常少见的,毕竟像那种智商高超、谋略过人的人在现实中还是非常稀罕的,并不像萝卜、白菜、洋葱和土豆那样堆积得满菜市场都是。
显然,渠玉晶可不是那种能够巧妙地将计就计的高人,从离开娘胎开始一直到“稀里哗啦”地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未曾拥有那种过人的心机和本事呢,哪怕是短短的十几秒钟都未曾拥有过。
于是乎,桂卿非常坚定地相信现在的她肯定会以为他脸上的灿烂笑容是因为得到了一把手的背后夸奖才欣然产生的,而不可能是因为别动什么愿意。
既然情况是如此这般的微妙和可笑,那么他就只能严格地按照她的小小心思努力地成全她了,于是他笑得更甜更投入了,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
人一得意就要忘形,此言果然不虚,一下子就落到实地了。
“哎,我忽然想起一个事来了,既然时为俊原来是咱单位信息调研室的副主任,那么他以前也应该负责写材料这个活啊,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他那里肯定也有不少以往的讲话资料可以学习和借鉴一下。”桂卿很快就向无脑的渠玉晶提出了一个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超级愚蠢的问题,就和平时偶尔犯晕病时候的错误表现一模一样,后来这件事差不多让他整整后悔了半辈子,以至于久久都不能释怀。
渠玉晶听后非常正式地抬头蔑瞪了他一小眼,而总是一厢情愿地喜欢表现得深藏不露的刘宝库则连眼皮都没翻一下,还是在那里干他原来几干着的事情,就好像桂卿这个大活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确实,我当时真该上他屋里舍个脸问他要点资料的,反正他都已经正式调走了,估计以后也用不着那些旧材料了,所以说那些材料放着也是放着,不用的话就白白地浪费了。”桂卿眼见另外两位职场高手全都是一言不发的可恶样子,不禁有点发急和犯窘了。
渠玉晶一听这话立马就非常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特别不屑一顾地就把那张小脸转向了一边,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去观察什么微观世界的奥秘了。
她这个实际上非常恶心人的小动作和她脸上所体现出来的这个老咸菜一样的齁人意味,估计连傻子都能搞明白的。
桂卿当然是不傻的,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热脸暖人,冷脸教育人,这个道理真是太对了。
“我说,小张,你这样想未免也有点太自作多情了吧?”等她舒舒服服地通过自己身上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的那种在十几分钟之后依然显得十分夸张的肢体语言,充分地表达完了足够多的无何奈何之意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态度之后,才努力强迫自己用她本来就极其不习惯的显得特别语重心长的声调告诉桂卿。
桂卿直接就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说话会这么绝情。
“噢,你以为人人都像苏庆丰那样,整天傻乎乎的,干什么事都没心眼子吗?”渠玉晶抓住机会又极其精准地朝桂卿的心窝补了一枪,以确保她在这个屋里的绝对优势地位一百年都不被谁动摇一下。
桂卿一下子就知道了,预料当中的好戏终于要来了。
“当然了,我说的这个傻乎乎和没心眼子绝对不是什么贬义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平时就知道呆着个老憨脸蹲一边凉快,我是说他的很多行为在有些不明事理的笨人看来是傻的,是缺心眼子的表现。但是呢,在咱看来那肯定是厚道和讲究的表现,是有素质有能力的表现,并且咱还觉得他这个人一直都不孬唻,你明白吗?”渠玉晶将那一盘动人心魄的大嘴一张一合巴巴地讲道,眼下她说话的技巧越来越高了,聊天的大方向也越来越对路了,也不知是哪个高明的老师亲自教导的她。
“嗯,明白,明白。”桂卿似懂非懂地回道,至少在态度方面不敢有任何怠慢和轻视对方的意思,除非他在单位里真的不想好了,敢把像对方这种实际上永远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不当回事。
“人是介于天使和魔鬼之间的长了两条大长腿的高级动物,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不同物种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不能放在一块进行比较——”渠玉晶此言一出,桂卿满眼都是无比震惊之意,比被雷击了还要深受刺激呢,一时间差点当场晕过去,要不是他现在正值青春年少并且血气方刚的话。
“小张,今天不是我净充明白先生,我觉得幸亏你没张口向时为俊要那些资料,要不然的话结果肯定有你好看的,哼!”她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同屋里资历最浅和背景最薄的小青年给震慑住了,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并且是特别心安理得地把最她所能领悟到的最接近真实情况的某种可能性给和盘托出了,而且里里外外还带着点一贯形成的特别纯正的得意洋洋的神情和劲头,一副十二个不在乎、一百二十个不买乎、一千二百个不服气的样子,就是如来佛祖到场了也收拾不了她。
“当然了,应该说这是件好事。”她平淡地夹了一句。
“再说了,”她提高声音道,意在强调某种不能忽视的东西,“苏庆丰和时为俊一走,信息调研室基本上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在这里苦苦挣扎了。”
“就这样,你不是还得干着办公室的活吗?”她扬眉道。
桂卿觉得她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他不好全面把握,因此只能抓住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讲:“时为俊还不至于这样吧?”
“绝对绝!”她非常肯定地答道,对他的怀疑十分不屑,
“我这么给你说吧,”她像个资深大法官一样换了个架势讲道,意在增强本就十分强大的权威性,“他时为俊究竟是什么人,你可能一时半会还没看清楚,因为你现在应该还迷糊着呢,光看见他闲着没事耍嘴皮子了,没看到最本质的东西。”
“其实他的智商远在苏庆丰之上,”接着她又很难得地压低声音对桂卿讲话,以防止被刘宝库听见,其实刘宝库未必没听见,她这么做纯粹是自欺欺人罢了,“说句难听话,他有时候就是睡着了都比苏庆丰精明,都比苏庆丰能,你懂吗?”
桂卿偷偷地点点头,以配合对方的意思。
“我再说句大实话你别不高兴啊,”渠玉晶采取先抑后扬的方式讲道,其说话聊天的水平明显见长,让桂卿心中感觉暖融融的,“别看你平时干活也挺快,看着也怪厉害的,比一般人强多了,要真是和他比起来,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桂卿心中有了点小小的不痛快,他也不想被人看低。
“但是,”渠玉晶又提起精神说道,好像对背后议论原同事有点厌烦了,刚才的高兴劲已经过了,“你要是向他要那些东西当参考资料,想好好地学习一下,我敢保证他连个虱子毛都不会给你的。”
“哦?”桂卿疑问道。
“我这么给你说吧,”她说这话时还是沿用了方才的语气,“你也在北院里干过几天,多少也了解点那边的情况,你见那边的人他们谁的办公桌上有过东西?”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值得击节赞叹。
“没有,对吧?”渠玉晶骄傲地说道,“什么都没有!”
“时为俊也是从那边过来的人,”她终于讲出了事情的渊源,顺带着解开了桂卿心中的巨大疑惑,“他可以说是深得他们那伙人的真传,而且比他们表现得还厉害,还到家。”
“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去那边问问吕翔宇,你看他给别人留下什么资料了没有。”
桂卿虽然一点都不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但他还是天生就喜欢疑罪从无和无罪推定的做法,他认为不经过扎实的验证就对别人妄下结论是不科学和不严谨的。
所以,趁下午没事的时候他还是去吕翔宇的办公室闲逛了一圈,装作闲聊的样子在那个屋里看了看。
事情果然如她所言,原本属于时为俊使用的那个半敞着的文件柜里早就空空如也了,桌子上、窗台上和衣帽镜边统统没留下任何这伙计存在过的痕迹,仿佛那个屋里从来就未曾有过这个人一样。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他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不禁哑然失笑,“我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