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收税 ...
-
“你这婆娘,村长骗咱啥,要想吃顿饱饭就听村长的。”
大汉训斥完媳妇,拿着钦刀和男人们一起去收拾羊,妇人们则提着佐料准备进伙房帮忙。
霎时间,小小的院子人头攒动,像过节一样热闹。
裴阿染看着这一幕,心里升起暖意,拿家里的小碗给村民一一分了刚做好的羊肉汤,“大家尝尝,挺好喝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敢喝,直到洗好脸的阿林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跑去接过裴阿染手中的汤,一口闷了,喝完叫嚷:“太好喝了!!娘亲,我还要!”
说着冲周围人做了个鬼脸,神色嚣张至极,“我娘亲的手艺天下无敌,你们不喝给我喝,哼。”他说着就要去抢村民手里的碗,那名村民连忙捂住,怕他再来抢也一口闷了。
众人看得哄堂大笑,纷纷开始喝汤。
这个天气,一碗热汤下肚,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喝完,大家分工明确,开始行动,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
没多大一会,裴阿染就在大家的协助下做出了“满汉全席”,当真是全羊宴。
借着单调的佐料,勉强做出了五香羊肉、白水羊肉、葱爆羊肉、羊肉煲、手抓羊肉、孜然羊肉、辣椒炒羊肺等在现代比较流行的吃法。
裴阿染家桌椅板凳不够,村民们回家抬着自家的来,拼凑成长桌,也不觉得冷了,喝着热乎乎的汤,吃着香喷喷的菜,然后天南海北的吹牛皮,气氛快赶上过年了。
吃到一半,先前挑衅她的大汉,王叔——王有发大步流星地从桌子最左侧向她走来,手上还举着一大碗自家酿的烧酒。
很快就到了她跟前,众人的目光聚在他们身上。
王有发站得笔直冲她朗声道歉:“阿染有本事,王叔以前还看不上你,叔很羞愧。”言毕,一口干了酒。
裴阿染摸着盛满烧酒的瓷碗边沿,正打算学着王有发一饮而尽,被旁边坐着的阿林一把夺了过去。
她偏头看向他,阿林白净的脸上有不少油,气呼呼的用两只手护着瓷碗,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睛瞪着她,生怕她扑过去抢。
见状,王有发急忙说:“阿染伤还没好,不用喝酒,王叔喝就可以了。”
裴阿染起身,喝了碗汤,笑得大方得体,“多大点事儿,王叔不必挂怀。”
王有发这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裴阿染还想坐下接着逗逗可爱的便宜儿子,没想到家门口却来了群不速之客。
来人皆着华服,手上拿着税务登记表。
——是埭司府的人。
领头人瞥了眼桌上的饭菜,不悦的嗤笑:“就说村里咋这么空,原来都在这啊,吃的不错,看来日子过得挺滋润,就把税给我交了吧。”
裴阿染头个迎上去,笑问:“官老爷,今年收税时间咋比往年早了这么多,一般不是每年冬末才收嘛?”
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了,起身应和裴阿染的话。
“是啊,还没到交税的时间,我们哪拿的出来?”
“前几年都是冬末来收,现在秋天还没过完,提前太多了拿不出来。”
……
大家七嘴八舌的接茬,贫困山区的刁民能乖乖交税就是好事了,几名收税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要不是上面下令,他们才不乐意得罪这伙刁民。
“不管你们怎么做,这钱是必须交上,你们去年的还少着一半呢,今天给我一块交了。”
领头人的态度强硬,不似往年,他们撒泼就能赖过去。
裴阿染陪笑,软声打着商量,“我们的确拿不出来钱,您能宽限十日不,十日后我保证交税,也会顺便把去年的一起交清。”
领头人的表情像吃了苍蝇般,明显不信她的说辞,毕竟五湾村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到最后也没交完。
“这样行不行,您回去转告你们县令,让他宽限我十日,若我最终没给你们交税,就答应他前段时间的要求。”裴阿染语气淡然,仿佛承诺出去的压根不是什么大事。
领头人估计知道些什么,眸色中略含钦佩,爽快同意,临走前放了句狠话:“勉强宽限你们十日,今年可不准像往年那样拖,不然你们如花似玉的村长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等他们一走,村民立马把裴阿染团团围住,神情焦躁,一个个急吼吼地问她前几天发生了什么,她拒绝了县令什么。
村民们深知收税的没那么好打发,裴阿染也没想着要糊弄他们,一五一十的详细交代了县令想让她给傻儿子冲喜,她没答应,导致羊也卖不出去的事。
讲到最后,她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现在这个困境是我造成的,真的对不住大家。”
她悬着一颗心,等村民回应。原主记忆里的乡亲本就不服她当村长,更不信她能带着整个村把日子过得滋润,如今上任后第一次为村民们办点事,还给搞砸了,想必少不了一番谴责。
没有预想中的批判和冷漠,妇人们扶住她的肩膀,义愤填膺地骂着县令:
“县令哪来的脸,他那傻儿子,智商只有两岁,哪个好姑娘愿意嫁?”
“这如意算盘打这么响?整个镇谁不知道他那儿子长得肥头大耳、奇丑无比。”
“连吃饭撒尿都要人伺候,嫁过去受苦吗?你捡回来的阿林好歹生活能自理,长得也俊,嫁那傻子还不如嫁他。” ……
寒风犹冽,喧嚷声久久不息,裴阿染耐心地听了一会儿,然后示意大家停下,眉目含笑,“各位叔叔婶婶我刚想到挣到钱的办法了,你们可愿信阿染,按我说的做?阿染有信心交上税。”
语气平静温和,让人不自觉的交付信任。
这次开口的是王有发,他似是喝多了,黝黑的面颊显了点红,宽厚的手掌没控制住力道一下拍在她背上,“跟我们客气啥子?你是一村之长,俺们都听你的。”
边说边打了个酒嗝,昂着头问周围人:“我们都听村长的,我说的没毛病吧?”
众人齐点头,目光集聚在裴阿染身上,一副任她差遣的姿态。
裴阿染略一思索,问道:“村里现在一共有几头羊,公羊、母羊、老羊、羊羔分别有几只?”
据原主记忆村里的羊是分开圈养的,等要卖的时候再把羊赶到一块,由村长带着它们翻过景宁山到镇上去卖。
村民们一般都会挑出家里最健硕的羊,留下的是老羊和羊羔以及怀孕的母羊,而这些羊的免疫力并不强,加上照顾不当,大多挨不过冬天,来年春只能将养存活下来的羊,让它们配种,重新再培养一批。
王有发回她:“这个还真不知道,我让大宝去数一数。”
他口中的大宝是他儿子,估摸才七八岁刚上学堂的年纪,体形偏胖,圆滚滚的一团,正窝在桌子边啃羊排骨,听到他父亲的话急忙放下手里没啃干净的骨头,摸了摸嘴,应了声“好”就往门外跑。
“我也要给娘亲帮忙!!”阿林兴冲冲的喊道,提步追着大宝去了。
见他跑的急,裴阿染大声嘱咐了句:“阿林,大宝,路上滑,你俩别跑,慢点去。”
然后她才接着询问:“你们家里储存了多少过羊粮?确保够过冬不?”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到冬天,羊就容易病,怎么医治都没用,加上天气冷,冻死的也有,就没存多少。”王有发实诚地说清楚。
众人默契点头。
裴阿染无声叹了口气,“那一会大家估计得忙一趟,一起去收集青草、干草、树叶、菜帮、菜叶还有农作物秸秆这些羊吃能的东西,尽量多拿一些,今年冬天,我有方法让村里的羊全部存活。”
闻言,村民们的眼睛一亮,当即表示要立马出发。
裴阿染没同意,扫了眼杯盘狼藉的桌面 ,接着说:“刚耽误了会,风又大,菜都冷了 ,可以热一下再吃。”
村民们的心已经不在吃上面了,纷纷说饱了,但食物还剩不少,裴阿染只好跟他们反复交代说晚上来再接着吃。
男人们匆忙回了家,妇人们在帮忙收拾好碗筷后也陆陆续续的离开。
裴阿染擦净手上的洗碗水,转身就看到裴父还坐在院子中央沉思,跟感觉不到冷似的,背影看着有些孤寂。
她走近才看到裴父脸色黑得像煤炭,握着椅子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嘴唇泛白,她站了好一会,像是看不到一样,没理她。
裴阿染有点无措,面对收税官员的巧舌如簧和应对村民时的指挥若定完全发挥不出来,她没有哄亲人的经验,此刻整个人呆怔住。
估计于心不忍,裴父朝她招了招手,她立马奔过去坐他旁边的空位子上,头窝他肩膀上,看着乖巧极了。
“阿染,县令逼迫你的事,如果不是他们来收税,你会主动告诉阿爹吗?”裴父语气轻柔,手上揉着她的发。
裴阿染嬉笑道:“当然会告诉阿爹啊,不然谁帮我做主?”
裴父面色柔和了些,接着细声问她:“你当时没跟阿爹商量就直接和收税的许下承诺,是真有信心还是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没信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只有一身经验,她不确定现代那些方法对古代是否全部适用。
裴阿染依旧笑,“阿爹怎么还不信我?”担心裴父再追问,她连忙扯开话题,“阿爹,我们家的羊粮够了吗?不够的话,一会我和阿林去采上些。”
裴父没来得及回答,阿林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跟她汇报:“娘亲,共有八十五头羊,二十六只公羊、二十只母羊、二十九只小羊羔、十只老羊。”
裴阿染点点头,看他满头汗,正打算让他休息一会。
他却来拽她起身,嘴里急巴巴地跟她解释:
“娘亲,大宝家怀孕的母羊摔下小陡坡要生了,然后一直生不出来,王婶让我带你过去帮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