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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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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楚砚和小朝一起走过这两年,曾经被谈扶松忘却的记忆全部恢复。
他就是小朝,曾经与楚砚的过往全被埋藏在记忆深处。
或许是以前的经历太幸福太难忘,也或许是以后的经历太惊悚太痛苦,他的大脑选择把关于这里的所有抛下。
在后来谈扶松的记忆里,不知为什么,金发男人没杀掉楚砚,却让他经历了十倍百倍的痛苦。
他残忍地打断了楚砚的手和脚,还在他身上下了诅咒,让他永远不能使用铭文。
虽说这些都是为了防止以后楚砚的报复,但在没人会来的荒郊野岭中的一间小院,这和杀了他并无区别。
临走前,男人拎着装着人皮的箱子,笑着回过头,对快痛得昏混过去的楚砚说:“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没有你父亲的未婚妻,我还拿不到这么好的宝贝。所以,如果你侥幸没死的话,要报仇,记得先找她。”
“啊,对了。”男人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伸出手,手里静静躺着一颗月白色的菩提珠,“还有这个,挺漂亮的,我也带走了,谢谢你,谢谢你的妈妈,小朋友。”
小朝在菩提珠里哭得很绝望,因为这一次,不像以往的每一次,他夸大其词,斥责楚砚要把他丢掉。
这一次,有种命运般的直觉,他是真的要和楚砚分开了。
楚砚徒劳地躺在地上,四肢只有头还能动,他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眼睛里流出的不知是泪还是血。
在男人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中,小朝哭着冲他大喊:“楚砚!我骗了你!那颗柿子苗从来没有结过果……不管酸的甜的……一个都没有……”
楚砚的耳朵快要听不见了,像被糊了一层泥,可小朝的声音无比特别,仿佛带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他听到了,小朝说柿子没有结果。
他在变相劝说楚砚有些相遇没有意义,是可以被忘记的,就像那颗没有带给小朝一个果实的柿子苗。
可怎么忘呢?
怎么忘呢?
他的妈妈,小朝,还有大黄。
他对不起他们,没有保护好他们。
他是罪人。
或许他也要一起死掉,向他们赎罪。
在楚砚即将昏迷的最后一秒,他听到小朝喊:“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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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扶松深吸了两口气,他被带走后,不知道楚砚发生了什么。
虽然活了下来,但不知楚砚走过多少用血泪铺成的路,才能走到如今稷下组织一把手的位置。
他冷漠偏执,利益至上,心中只有复仇。
可当任何人走过楚砚走过的老路,谁还能忍心责怪他呢?
谈扶松和楚砚掉入一个梦境,他一直以为,这是楚砚的梦。
不,这是谈扶松的。
是小朝的心魔,曾经的他无能为力,无法救楚砚于水火之中。
但如今的谈扶松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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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压之下,楚砚肺部的空气急剧减少,整张脸憋到通红。
小朝哭喊着:“你放开!放开!楚砚,楚砚……”
可在菩提珠中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向后挥挥手,一位保镖走过来,递上一把枪。
男人上膛,将枪口对准楚砚的脑门,饶有兴趣地看着楚砚的表情。
本来以为他会恐惧,会绝望,会求饶。
没想到,即使因缺氧脸色雪白,他还是倔强地不认输,眼中的火苗不散。
男人突然觉得有意思,他和他妈妈很像,不屈不挠。
这样的人杀掉太无趣了,在无尽的折磨中消磨掉他们的心气才有意思。
可他妈妈必须要死。
不过,他嘛……
男人收回枪,撤回腿。
空气一下涌入楚砚的肺部,他猛地咳嗽起来。
他向身后的保镖询问道:“有锤子么?”
保镖疑惑地摇摇头:“有刀,有枪,没有锤子。”
“去仓库里找找。”
他兴趣盎然,要亲手把楚砚身上的硬骨头砸碎。
几分钟后,保镖跑过来,递给他将近10斤重的铁锤。
男人掂量两下,对着靠在墙角的楚砚说:“有点重,不过,你忍着点吧。”
地狱恶鬼一样,他向着楚砚一步步走来。
小朝已经哭得语无伦次,他没有任何办法,没法带楚砚离开,没办法挡在他身前,没法替他分担疼痛。
他像个寄生虫一样,连吃饭都要楚砚喂给他。
今天,如果他不叫楚砚出去,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会不会他妈妈可以带楚砚逃走?不用经历这些。
“楚砚!楚砚!你快跑!你快走!他会杀了你的!”
楚砚喘着粗气,他没力气了,全身痛到要散架。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安慰小朝:“别怕……闭、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别看……别、别听……”
男人高举起手中的铁锤,向着楚砚的膝盖砸去。
谈扶松意识到,就是现在,他无能为力的曾经,在梦中,有机会改变。
即使在梦中,他也不能,再让楚砚经历一次如此彻骨的疼痛。
冲破时空束缚,在铁锤的破空声中,在小朝的哭喊声中,那颗挂在楚砚脖子上的菩提珠微微闪烁着发亮,像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一阵刺眼的亮光闪过,众人忍不住抬臂遮住眼睛,白光消散后,一位身穿全黑衣服的青年挡在楚砚身前,他手提一把青铜长剑,古朴的剑身图腾上泛着幽幽蓝光。
谈扶松起手一挡,曾经在他们两人眼里重若千斤的铁锤被轻而易举格挡开,男人握不住,铁锤飞出几米远后砸在地上。
金发男人眼里惊疑不定:“你是谁?”
谈扶松面无表情,可心里翻江倒海,如果没有他,楚砚一家会过着平和安定的生活,他不用家破人亡,痛苦不堪。
他拿着青铜剑,一步步走向男人,锋利的剑锋在地上划出一道焦痕,那是高温带来的痕迹。
金发男人意识到眼前人的厉害,不断退后,保镖们一拥而上,挡在男人身前。
恶鬼身份转换,现在轮到谈扶松,他声音无比寒冷,像永冻层下千米的冻土,“我来——要你的命。”
长剑一划,所有的保镖被一阵风刃掀飞,横七竖八地摔在地上。
金发男人想跑,他抬手在半空中写下铭文,未待笔画结束,不远处一柄长剑飞来,直直穿透他的胸膛。
青铜剑带着高温,进入男人的身体后,发出一阵阵皮肉烧焦的声音。
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不断蠕动扭曲,瞳孔涣散之际,他看见那位穿着黑衣服俊秀青年的脸。
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冷漠,下一秒,他高举起手中的铁锤,像个死神一样,拿着收割人命的镰刀。
男人瞪大双眼,彻底没了气息。
这一锤,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梦境变换。
“算了……”
因为身后传来楚砚疲惫的声音,不是八岁的小楚砚,而是走过狂风暴雨的曾经的楚砚。
谈扶松缓缓放下锤子,不敢回头,想起一切之后,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楚砚,他心怀愧疚,无法坦荡。
可是,他又无比期望,现在他能对楚砚做曾经小朝想要对他做的事,一句安慰,一个拥抱,或者道歉,又或者只是陪在他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
谈扶松转过头,靠坐在墙边的已经是成年后的楚砚,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地上母亲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梦境即将走到尽头,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两具尸体和昏迷的其他人,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楚砚和谈扶松。
谈扶松慢慢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像他心里想的那样,环抱住楚砚的肩膀,他曾经无比依赖的朋友,喃喃说:“楚砚,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楚砚回抱住谈扶松,逃避般把头埋在他怀里,长叹一口气。
叹尽这多少年的心酸与苦楚,在楚砚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离开后,他没有机会和任何人倾诉。
怀里传来楚砚闷闷的声音:“我的柿子苗结果了,有酸有涩有苦有甜,现在这颗,很甜……”
谈扶松不断拍着楚砚的脊背,眼角带了泪,他庆幸地说:“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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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庭院中的摇椅上,望着星空星河,晚风温柔吹拂。
谈扶松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楚砚笑了下,摇摇头:“以后告诉你。”
谈扶松:“……”
楚砚哈哈哈笑了两声,眼睛弯弯看着谈扶松,调侃着说:“要是小时候,你一定会吵着闹着要知道。”
想起小时候无理取闹的自己,谈扶松也笑:“我长大了,好么?”
楚砚看向远方无边际的夜空,轻叹着说:“长大了,是啊,真好。”
梦境里的其他人已经消失好久了,可梦境却还是没有坍塌的迹象。
对了,还有褚岑去哪了?
谈扶松疑惑地问:“这不算是破解梦境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按道理来说,破解梦境的一瞬间我们就能出去。可现在……或许梦境并未结束?”
这是谈扶松的梦,没有结束的话,后面就是小朝单独的遭遇。
可这些,谈扶松并不想让楚砚知道。
谈扶松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转瞬之间,他再次回到菩提珠里。
看来他猜的没错,梦境还要继续展现。
他希望楚砚不会在这里。
谈扶松试探地叫了声,“楚砚……”
虚空中传来他的回答,“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