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面对如此直白的询问,宋长乐原本白皙挂着晶莹泪珠的脸蛋瞬间多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她不安地捏着手指,微微低垂眼睑,涨红着脸小声难为情低语:“我…我需要月事带,还需要……更换干净的亵裤。”
阿母早前交代过,待她与江时离出宫后,无需拿他当外人,任何事都可同他讲。
但同一个男子讲这些……无论如何也总让人感到十分奇怪和难为情。
道完这些诉求,少女的头已经低埋至看不见表情,只剩几根玉指左右来回嗟摩。
没有太意外的反应,亦没有身为异性对此方面的懵懂不解。
马车外的人很快应下:“属下明白了。”
随着被掀起的车帘自动滑落,马车后方的置物箱传来轻微翻动的声响。
“……?”
乖坐在马车里的宋长乐伸长脖颈试图往外瞧,只浅浅尝试便作罢。
不一会,车内被丢进来一个包袱,江时离平淡毫无情绪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属下会稍作避离一些,公主可放心更换。”
果真还是很冷漠。
算了,他一个男子,需要应对这事本就十分窘迫。
宋长乐觉得自己不该在内心苛责其他,更何况,往后他们朝夕相处的时日还长,她须得适应此人的性子。
打开怀中的包袱,里面月事带,干净的亵裤,外裤,应有尽有。
这人倒也算行事周到,宋长乐默默想。
待更换完毕还不见人回,她只好躬身离座,掀开车帘往外瞧。
马车正前方十多丈远的位置,江时离顾自安静伫立等候,月色下的那道身影笔挺清隽,宛如青松,五官深峻,薄唇轻抿,神色却宁和淡漠,好似对这世间任何皆无所在意。
宋长乐不小心稍看久了些,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呼唤出声:“……江时离,我好了。”
少女纯真无邪的羞怯嗓音飘荡在夜色里,江时离闻声望去,只剩已关闭的仍在轻轻晃动的车帘。
恍惚间,月妃的话还在耳畔未散去。
“时离,我把长乐交给你了,拜托你无论如何护她周全,今后你是她唯一的仰仗……”
身形颀长的侍卫回过神,微微捏拳大步返回。
踏着夜莺低鸣,马车继续行进,一路穿过层层密林。
江时离侧坐于鞍座边沿,屏息凝神,然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专注行车。
脑子里翻来覆去皆是车内少女楚楚可怜轻捂腹部告知自己她来癸水的画面。
终于——
在被思想几经掣肘后,她策动缰绳临时调转方向,马车在三岔路口驶入最东侧小路。
一路的颠簸令宋长乐并不好受,再加之癸水的提前造访,整具身体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这摇摇晃晃的,不知何时是个头。
忽然好想她阿母……
只是随便想想,鼻间的那股酸涩便有些忍不住,眼眶刚刚又变湿润,马车骤然间停下,宋长乐下意识迅速往回憋。
努力收住。
彼时,车帘外传来江时离恭敬又平淡的声音。
“公主,我们今晚在此扎营歇息。”
似是一声知会的话音落,旋即有脚步声渐远。
宋长乐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头出去,几丈远处,江时离已经开始拾掇柴火准备生火,目光顺势再向前方眺望,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月光照射下,河面波光粼粼。
她并未急着下车,而是这般安静看对方一点点拾柴,到火堆熊熊燃起。
木柴燃烧的咯吱声在这寂夜下异常清晰,寥落稀拉的火星不断滚至半空,又悉数熄灭吞噬于黑暗。
忽有一阵凉风窜过,半个身子钻于外头的少女下意识拥紧单薄的臂膀。
立于火堆前的人头也不抬则道:“公主若觉得冷,可以来此取暖。”
心里念着男女有别,宋长乐正为此感到犹豫,耳边霎时间似响起阿母说过的话。
“长乐,记得出宫以后,要寸步不离跟着时离,只有他能护你周全。”
暗自咬了咬唇瓣,少女顾自撑扶着车沿,小心翼翼下去马车。
见她下车,江时离不由分说起身离开火堆,一人去马车后方拾掇了什么,接着再回来麻利又迅捷地在一旁铺就出单人睡的床铺。
“野外艰辛,公主身子单薄多委屈了。”
说完这番话,身形修长的侍卫便又重新坐回火堆的对面,默默添柴守火。
宋长乐站在那处回望一眼那简陋不堪的床铺,对于金尊玉贵的金枝玉叶而言,属实委屈了,可眼下的自己别无选择。
他们是在逃亡,而不是郊游。
努了努唇,少女小心上前面对火堆坐下,半晌后,按耐不住单纯又天真问:“……你睡哪?”
“属下需要守夜,公主无需顾虑。”
一句话成功将聊天堵死。
宋长乐只好抱住双膝烤火,不再言语。
只是偶尔还会抬眸,悄悄看上对方那么两眼。
又继续乖乖坐着。
在过去,她和江时离为数不多打的交道里,对方也是像这般不会聊天,像个无欲无求的木头,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是一点变化没有。
不,倒是还有一些的。
这个人生得愈发精致了。
快要比女子还要精致……
记忆被一下子拉回他们初见那年。
宋长乐那时刚满六岁,兴仁宫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某夜阿母外出很晚才归,与她随行来的还有一个面如冠玉的小哥哥。
阿母同她介绍,这是江时离。
“真的是小哥哥吗?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小哥哥?就像扮着男装的小姐姐!”
孩童单纯,屁颠屁颠跟在已经十五岁的江时离身后追问。
被跟得烦了,全程一言不发的江时离避之不及,只好向她阿母汇报后匆忙告退。
“小哥哥是哑巴吗?”小长乐询问阿母。
阿母只是轻柔宠溺地将她揽在怀中,温声细语告知:“她不是哑巴,只是不善言辞,她其实是个孤儿,是可怜的孩子。”
“那我下次再见他,可以把阿母做得桂花糕给他吗?”
然而等宋长乐再见到江时离时,已经又是三年光景过去。
九岁的她已经可以读懂人们眼底的神色,在后宫几乎无忧无虑长大的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有如此重的忧虑与深愁。
“阿母说,你是孤儿,你眼前可否遇到困难,或难以解决的事,我父皇是一国之君,我可以帮你求他……虽然,虽然他不一定肯听我的,他不常来兴仁宫看我和阿母。不过,你要是缺银两,我可以借给你,你可以不用还的!”
那次,江时离罕见地同她说了第一句话。
“公主殿下,愿你永远像这般顺遂无忧,天真烂漫。”
扔下这句话,江时离头也不回转身离去,那道心事重重的背影却永远刻在一个九岁小姑娘的心里。
频频偷看间,宋长乐发现江时离忽朝自己看来,忙不迭心虚地埋下脸,眸子盯着脚下。
一阵轻微响动过后,面前传来不咸不淡地询问:“干馍,公主要么?”
少女抬眸瞧了眼,对方纤长略显粗糙的指间,是一块有些发干的馍馍。
轻而缓地摇了摇脑袋。
离宫之前她已用过晚膳,虽也吃得不多就是。
江时离不再问多遍,大口吃起手里的干馍,画面不算文雅,却也无太大声响。
宋长乐见此,索性转身躺下,替自己拉上毛毯。
安静躺了会,她还是没忍住悄悄起身,顾自朝河边跌跌撞撞走去,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江时离见状只得匆忙塞下最后一口干馍,匆遽起身跟去。
夜色下,前方那道纤细的躯体在微风中摇曳,鬼鬼祟祟又小心翼翼,行至河边后四下寻觅一番,这才掏出类似布料之物,刚欲蹲下,不料脚下湿泥无法承重,整块迅速破裂下坠,分崩瓦解。
少女的身体如狂风中的萤草,眼见着就要坠河。
慌乱之际,一双大手急忙伸出,牢牢拦住那堪堪一握的细腰。
宋长乐当即被吓得花容失色,呼吸紊乱,胸腔内跳得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身后头顶传来一道颇为无奈的嗓音:“公主要洗何物,属下代劳即可。”
少女闻言窘迫地想要藏起手中之物,却乱中出错直接掉落在地。
一条染了血色的亵裤就这般堂而皇之呈现在二人眼前。
宋长乐垂眸望去,唇瓣努了努,玉指捏紧难为情出声:“我……”
不等她发话,眼前之人已经毫不考虑弯腰拾起,大步走到河边蹲下开始清洗,搓洗的动作看起来竟相当熟练……
不,是毫无介怀与嫌弃。
站在那处的宋长乐拢了拢手指,心间一时百般滋味,无法言说。
让男子洗自己的亵裤这是何等难为情的事!
……现在阻止还来得及吗?
或许是察觉到她还在,江时离稍敛眸索性背向着郑重道:“公主日后有任何事,都可让属下去做,切不要再……”
“江时离!”
宋长乐陡然打断,忽满腹好奇提问:“你之前……也像这般给其他女子洗过……洗过亵裤吗?”
向来处变不惊的侍卫,在那一刹高挺的身姿猛地顿了顿。
江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