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运动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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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四中的冬季运动会，像一剂强行注入沉闷校园的兴奋剂，短暂地搅动了唯成绩论的重压。
高一高二全员参与，高三则几乎被遗忘在书山题海之中。
高二九班，文科普通班，男少女多。
陈念的知名度在这种时刻反而成了保护伞。没有任何一个项目落到他头上。他对此毫无异议，甚至暗自松了口气。
遥想当初中考考体育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才堪堪及格，运动天赋几近于无。
与其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出丑，不如安静地做个观众。
整个校园被五彩斑斓的气球和喧天的加油呐喊声填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狂欢的躁动。
陈念坐在班级划定的休息区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喧嚣的跑道。
去年此时，他独自窝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对着冰冷的书本，指尖却在手机屏幕上敲下无人知晓的心事。
不知道，姜序在这个时候正在做什么呢？
如今，他知道了。
姜序正在跑男子八百米。
陈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跑道上那个矫健的身影。阳光勾勒出少年流畅的肌肉线条，汗水在额角闪亮，每一步都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感。
他像一道耀眼的光，轻易刺破周遭的喧嚣，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有时候，陈念会觉得老天爷实在过于偏心。给了姜序无可挑剔的外表，优渥的家境，聪明的头脑还不够，还要赋予他如此卓越的运动神经。
即便是在体育特长生云集的赛场上，他也能稳稳斩获第二名。
他还会做饭，会做家务，在长辈面前谈吐得体，在社会上的朋友面前也游刃有余，在校园里更是男女通杀，人缘好到令人发指。
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他姜序不会的？
这个念头在陈念心中盘桓已久。或许是日渐亲密的相处给了他胆量，或许是此刻姜序冲刺撞线后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心绪浮动。
当姜序婉拒了蜂拥而上递水的女生，径直走向他这个僻静的角落，一把抢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几口灌下，还顺手表演了一个精准的三分线空瓶投篮后，陈念竟真的脱口问了出来。
“姜序，”他看着姜序汗湿的额发和亮得惊人的眼睛，“这世上……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姜序喘匀了气，闻言挑眉，毫不犹豫地点头：“有啊！”
陈念一愣，没想到真有答案，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是什么？”
姜序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点促狭，又藏着无尽的温柔，他微微俯身，凑近陈念，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讨厌你呀。”
陈念：“……”
姜序像是很苦恼地叹了口气，做出回忆状：“我试过了，真的。但那实在太难了，比考年级第一还难。”他指的是那三个月的冷战折磨，“所以，我放弃了。”
“我是认真的。”陈念强调，脸颊微微发热。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姜序的目光沉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便迅速低头，在陈念微抿的嘴角印下一个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轻吻。
唇瓣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陈念身体细微的紧绷，随即又放松下来。
“喜欢上你，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姜序的呼吸拂过陈念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缱绻，“但讨厌你……我觉得这辈子恐怕都难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念瞬间染上红晕的脸颊，眼中带着笑意，语气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所以陈念念，不许仗着这一点欺负我哦，否则……我可是会哭的。”
明明平日里最是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能把会哭说得如此坦然。在他心中，那所谓的男子汉本色，远不及陈念的一颦一笑重要。
陈念的脸更红了，羞恼地瞪着他，小声控诉：“明明……明明是你整天在欺负我。”他掰着手指头算，“说好的……一周亲一次呢？”
自从关系升级为朋友后，姜序就开始花样百出地违约。一周一次？早就变成了一天一次起步。
偏偏他还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升级成朋友了，感情当然要升温，频率自然要加倍。
陈念当时居然觉得有点道理，稀里糊涂就接受了。结果呢？得寸进尺！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姜序显然洞悉了小男友内心的腹诽，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伸手点了点陈念的鼻尖：“陈念念同学，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语气一本正经，“在大学里，拿奖，是可以加学分的。”
陈念：“……”这话题跳跃得让他猝不及防。
“我今天，”姜序掰着手指数，“参加了三个项目，拿了三个奖牌。”他伸出三根手指在陈念眼前晃了晃，“这相当于额外加了三分学分。再加上原本每周该有的一次……”他故意停顿，看着陈念茫然的表情，坏笑着总结，“算下来，你今天还欠我一次呢。”
陈念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算？！
“你……你分明就是在耍无赖。”陈念气结，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姜序坦然点头，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我就是在耍无赖。”他顿了顿，看着陈念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但是，这也有你的原因在里面。”
“我什么原因？”陈念简直莫名其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姜序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抚上陈念柔软的唇瓣，动作暧昧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恶作剧：“谁叫这里……”他点了点那诱人的粉色，“长得这么……嗯，引人犯罪？我一看到就想亲，可又惦记着跟你的君子协定，没办法啊，”他故作无奈地摊手，“只好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努力多找点正当借口咯。你说，这源头是不是在你？”
陈念：“……”
歪理！绝对是强词夺理的歪理！
他被姜序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脸颊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
姜序却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一亮，指着陈念控诉：“你看！你又来了！又在用这种眼神诱惑我。”
话音未落，他再次俯身，不由分说地堵住了陈念微张的，想要反驳的唇。
这个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比刚才更深，更缠绵，掠夺着陈念的呼吸。
直到陈念气息不稳地推他，姜序才意犹未尽地退开些许，拇指擦过陈念湿润微肿的下唇，笑得像个偷腥成功的猫：“这次是你故意诱惑我的惩罚，不能算在欠账里哦。所以，你还欠我一次。”
陈念简直要被他的无赖行径气晕过去。他用力推开姜序，一句话也不想再说，转身就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心跳失控又无比羞恼的角落。
姜序看着陈念带着点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边缘，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缓缓转过身，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不远处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梧桐树后。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冷意，清晰地传了过去。
树后一片死寂。
几秒后，一个身影带着难以置信的僵硬和仓皇，慢慢从粗壮的树干后挪了出来。
是季雪微，陈念的新同桌。
她脸上血色尽失，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嘴唇微微哆嗦着，伸出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姜序，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认知范围的恐怖景象。
“你……你们……”她的声音尖利而破碎，带着浓重的惊骇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你们居然……居然……”
她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像是要阻止自己呕吐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看向姜序的眼神充满了颠覆三观的冲击：“姜序！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亲一个男人？！”
那个画面……姜序那样专注，那样投入地亲吻陈念……如同烙铁般烫在她的视网膜上，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我乐意。”
姜序的回答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漠然。
“你疯了？！”季雪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惊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会经历什么？！所有人都会嘲笑你，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你！，他们会觉得你心理变态。神经病！你会在南四中彻底混不下去的。姜序，这些后果你想过吗？！”
姜序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可怕：“你以为我蠢到需要你来提醒我这些？”
“那你为什么还要……”季雪微无法理解。
“因为我喜欢他。”姜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喜欢？！”季雪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尖锐刺耳，“你那么受欢迎！只要你愿意，什么样的女生找不到？！你是觉得这样很刺激很新鲜吗？姜序，你还年轻，你有大好的前途。你真的要把你的未来毁在一个男人身上吗？！”
“我看起来很蠢吗？”姜序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嘲讽。
“什么？”季雪微一愣。
“我看起来，”姜序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季雪微下意识后退，“蠢到需要别人来向我陈述这些利弊得失的程度吗？”
“你只是被冲昏了头脑，等你清醒过来就晚了。”季雪微试图说服他。
“我很清醒。”姜序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视着季雪微慌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比你，比这学校里，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明白，和他在一起意味着什么。需要面对什么，需要放弃什么，需要承受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但是，我绝不会后悔。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
他的笃定和自信，像磐石般不可动摇。仿佛在向陈念告白之前，他就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将所有的代价都清晰地刻在了心上。
他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在乎可能的刁难和阻碍。他喜欢陈念，他想和陈念在一起。如此纯粹，如此简单，也如此……义无反顾。
季雪微被他眼中的决绝震慑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不怕被所有人知道？”
“不怕。”姜序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冰封的寒潭，带着赤裸裸的警告：“但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盯着季雪微骤然煞白的脸，语气森然，“我保证，首先在南四中彻底混不下去，身败名裂的，一定是你。”
季雪微浑身一颤，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尖利：“是因为……因为陈念？！你是为了保护他？！”
姜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这不公平！”季雪微像是被彻底点燃了，失控地尖叫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一无所知地躲在你的庇护下，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凭什么你要替他背负这么大的代价？！姜序，这不值得！他根本不配！他那么普通，那么平庸。你怎么能把你的美好人生葬送在这种人身上？！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因为我爱他。”
姜序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狠狠砸在季雪微歇斯底里的控诉上，瞬间将她所有的话语碾得粉碎。
“因为我爱他。”
“因为我爱他！”
……
无论季雪微如何嘶喊，如何贬低陈念，如何强调不公平，姜序的回答永远只有这简简单单，却重逾千钧的五个字。
最终，季雪微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上的愤怒，不甘，惊骇都化作了浓重的失魂落魄。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深深地，带着怨毒地看了姜序一眼，不再发一言，转身踉跄着离开了，背影消失在喧嚣的人群中。
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季雪微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班主任，坚决要求调换座位。
当她抱着书本，经过陈念的座位时，脚步顿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依旧安静低着头的男生，眼神复杂，混合着怨毒，鄙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陈念，你根本不知道有人正在替你背负什么。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抱着东西，走向了教室的另一端。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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