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
洁白的医院走廊中，卢道长额头青筋直跳，对电话那头不停地解释，“也不是我非要跟她过不去啊，那本来就是咱们的异常体。是，是，我知道了，我会去道歉，我道歉还不行么？难不成我给她跪下？”
“安静点！”护士从病房出来，大声道：“病人还要不要休息了！”
卢道长连忙挂断电话，赔着笑示意不再说话了，但无奈走廊里闲杂人等太多，声音嘈杂，尾生还是被吵醒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身上哪哪都疼，像被卡车压过一样，“嘶——”
“醒了？”谢必安合上手里的书，淡笑着望过去，他手轻挥，尾生的床被摇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谢，谢先生？”
这是个双人病房，旁边床位上躺着尚在昏迷中的冯吉人，还有个护士正在帮她测体温。
“怎么弄成这样？送你的礼物没带在身边么？”
白无常送给尾生的见面礼是一枚古董贝壳筹码，有防身之能，不过看她这样，显然是没发现。
“下次记着了。”当然最好是没下次。
尾生调整好坐姿，感受着身体，后背的伤口不疼了，已经换药包扎过，就是还麻，有点感觉不到，再就是四肢绵软无力，提不起精神。
谢必安看出她的不适，解释道：“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使用神力过度就会这样，大概养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吃东西？”
“不用，直接进入正题吧。”
尾生这个逼装的是有代价的，白无常就是代表公司来处理这件事。其实派公司人类中层就差不多，还是判官说，普通人压不住她，这才让白无常走一趟。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虽则开始时她跟鬼佛和第一受害人都打过照面，也算当事人了。但特调局那边的程序完全正当正确，鬼佛是人家的任务，她横插一杠子就显得格外不懂事。
更别说最后还当人面把鬼佛给劈没了，人家特调局出外勤是要交任务算KPI的啊！
但话又说话来，尾生动手那是人之常情。毕竟自己的老师和同学都在里面，换谁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还有后面的处理办法，特调局的人摆她一道，她当场就正大光明报复回去，连遮掩都不遮掩，还扬言让人家随便告她。
“你知错没有？”白无常问她。
“我认罚。”尾生耷拉着眼皮，感觉自己精神状态差差的。
“那给人家特调局外勤道个歉？”
“凭什么？”尾生又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我不道歉，我没做错。他们要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乌丞在一旁帮腔：“就是，我都懒得说。追个鬼佛跑了十万八千里，都从山城跑到门昌了，一群酒囊饭袋。饭桶么？！到底能不能干？”
尾生：“同意，不能干别干。”
白无常被两人火冒三丈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道歉是判官的意思，说是让尾生服个软，之后也好相处，他的想法和判官相反，说来这事还是特调局理亏，那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人。
这件事波及范围很广，不仅楼里的受害群众们，还包括当天的物业消防和医务人员，所有进过火场的人都要经历统一审查和检验，免得身上沾染什么阴诡玩意儿，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公司的人负责对接开阳司特勤，也就是卢道长那只小队，至于整件事的善后，则在白无常的授意下，交到了特调局本地分部天权司手中。
对外，媒体统一口径，说是不合格充电宝爆炸起火烧到床单，这才酿成大祸。
正如天权司说的那样，公司出手，雷霆万钧，整件事的基调和走向在白无常的几条信息中便定下，所有非自然因素的存在被尽数抹去。表面上，这就是一场意外起火。
“还有，火场里有三个人被烧死，开阳司应该负责吧？人死不能复生，至少应该赔钱？”
“当然，特调局有这方面的预案，会有人跟进处理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现在谈谈你违规操作的事。”
“行，我说了我认罚。想怎么样你说吧。”
“手写检讨4000字，罚六个月社会活动，扣十年工资。”白无常言简意赅。
好嘛，上回被罚检讨，这回又被罚检讨，公司的人怎么这么爱让人写检讨？
白无常就知道她不服，但，“法度乃万物之本。你违规操作，总该付出代价。”
尾生：……
她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还有，所有涉事普通人都会被清除记忆。”
尾生扫了一眼隔壁床的冯吉人，她心里不愿意，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嘴巴无声张合，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说是记忆清除不太准确，应该是记忆更改，经历中奇幻阴森的色彩被抹去，留下的一切都合理。
尾生消耗过度，最近都不能再用神力，她拜托谢必安出手帮冯吉人温养身体，还有受到惊吓的向锐何瑜，也捎带手安抚一番。
临走前尾生问扈璮君她们往生的事情，谢必安说会按正常走。
“他们都该谢谢你。”
被魑魅魍魉吞进肚子里的，那是真的有今生没来世。
谢谢她么？未必。
虽然说修改了记忆，但大体脉络还是保留了的，比如扈璮君为救学生牺牲，比如尾生单枪匹马从火场里把冯吉人抱出来，这些都没改。
尾生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冯吉人的妈妈每天都会来照顾女儿和尾生，尾生被她盯着喝了一碗又一碗排骨汤，感觉打嗝都是油花味。
期间学校领导和其他同学来慰问过，就连开阳司和天权司都来过人。
开阳司来的仍然是卢道长，他功劳没挣到，被上司指着鼻子骂没本事，勒令他赔礼道歉。
形势比人强，而且还是自己有错在先，他最终乖乖低头，提了不少礼品来道歉。尾生看着他那不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得伤口差点又撕裂。
另外一位拜访者更是重量级，正是天权司负责人阮白衣。
除了这些，还有些不认识的媒体啊物业啊各种访客，病房里每天人来人往热闹得不行。
人多的时候尾生跟谁都笑脸相迎，热络地接话聊天，好像跟谁都是熟人。
冯吉人觉得不对，尾生为人说不上冷淡，但也绝不是热情的人，这两天是怎么了呢？问她她也不肯说。
没法说。
病房里没人的时候总觉得黑，又暗又黑，静得让人发慌，心里的虫子就从最深处爬出来，沿着她的血管慢慢啃噬，窸窸窣窣的咯吱声又远又近。
乌丞看不得她这样，就说人的命天注定，扈璮君会死是命数到了，你不送她钢笔引来鬼佛她也会死，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你别不信，古话说得好，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真不是你的问题。”
尾生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棉被厚重，乌丞的絮叨变得很远很朦胧，不听。
三天一晃而过，第四天是扈璮君的葬礼。
大夏天尸体容易腐败，扈璮君的遗体按本地习俗象征性地停灵三天后，便被送去火化，顶天立地的扈女士变成了小小一个坛子。
扈女士执教三十七年，桃李满天下，告别仪式十分盛大，来悼念的学生乌压压一片，尾生穿着冯吉人妈妈给她选的黑西装，站在人群中不太起眼，她看着远方自己送的花圈，上面的字是她亲手写的：
扈璮君恩师千古。
很快下了雨，不大，牛毛似的，凉丝丝亮闪闪，反着细微的光，但风不小，吹的众人衣摆裤脚猎猎作响，啜泣声就不那么明显。
尾生抹了一把泪，像个呆滞的木头人，别人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麻木地跟着走完了仪式。
仪式结束后，几人聚在冯吉人的病床前，她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是冯妈妈不放心，坚决不肯她出院。
雨没下多久，天很快晴了，天空像被雨水洗过，蔚蓝明亮，阳光热烈得不像话。
“这么好的天，最适合考试了。”冯吉人说。
“是啊，最适合考试了。”
扈老师最喜欢这种天气，每逢大晴天必考小测，美其名曰给你们降降温。如果做到全员提前三十分钟交卷，就发冰镇酸奶给他们喝，做不到也发。
“尾生，尾生？想什么呢你？”
“啊，没，没想什么。”尾生回过神，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怎么了？”
向锐给她递了杯水，冯吉人观察着她的神色，尾生和扈老师的关系是最好的，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她凑过去抱住尾生。
“我们在说，明年再一起去扫墓。”
“好，一起去。”
一切尘埃落定后，尾生返回阳川县，她破天荒打了车，缩在后座昏昏欲睡。喜事变丧事，大喜又大悲，情绪上受不住，下车到家时人都是飘的，地面像活物，走着走着就想包她的脚。
乌丞从背后撑着她的身体，大喊：“哎你站稳啊！别摔个脸着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