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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礼物·要挟 ...

  •   “怎么?”
      “你要管?”
      楼薄西冷笑着反问。

      沈澜低声摇头,“不……不是。”

      楼薄西见她低头不吱声,又开始掰着手指提要求,“除了荷包,我还要剑穗、要璎珞、要绸帕。”
      “我会派绣娘来教你。”
      “你说说你,一个大家闺秀,刺绣都不会。”

      沈澜愣住。
      她小时候特意跟了府上厨娘学烧菜,仅仅是为了显摆。她见不得小楼哥哥夸其他女孩子做得好吃。

      她小时候本来也想好好学刺绣的,可是小楼薄西看到她手上全是血珠与伤痕,心疼死了。
      “别弄了。”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我就是看小郡主送了三哥荷包,我才想着问你的。”
      “攀比不好。咱不弄这个。”

      小沈澜破涕为笑,“那我可就真的不弄了哦。别到时候被你三哥比下去了,又来后悔。”
      “不会!澜儿妹妹,我是这样在乎虚名的人么?”

      时隔三年,沈澜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是。
      就是。

      “……好。”她只能答应。
      又问,“你喜欢什么图案?”

      楼薄西说,“荼蘼。”
      荼蘼。
      她最讨厌荼蘼。每当春天开花的时候,她会闻到花香就晕眩。他却偏偏要挑这个。想来他在海棠苑中种满荼蘼,还指定让她住这儿,也是早存了折磨她的心思。

      可是。
      此刻。
      沈澜只能低声说,“好。”

      **

      日行夜行,府邸中漫长的日子被日晷指针滑过。
      这一日是四月初八,午时未到,太阳跳得很高。

      沈澜在小厨房忙忙碌碌弄饭时,才听到外头喜乐喧哗声藏也藏不住,竟是跨过了大半个侯府,连偏僻海棠苑都能听得真切。

      阿夏恰好来送下个月的柴米油盐,沈澜忍不住问她,“今日是什么日子?侯府这样热闹?”
      她就差怀疑楼薄西这是热热闹闹要娶亲了。

      阿夏一边摆着油盐酱醋,一边没好气说,“小侯爷生辰贺岁呢。”
      “身为伺候人的舞娘,怎么连这都不晓得。”
      “嬷嬷怎么教的。”

      啪嗒。
      阿夏扔下柴火走了。

      沈澜愣了。
      看着她手上正在煮的细细长长面,还有香菇笋丁拌酱下面,才惊觉。

      !!
      她在做什么?

      她偏居一隅,从来不记日子,每日只等着嬷嬷来上课。
      可她今日的午餐居然筹备的不是平日里的白米饭配一叠小菜,而是三丝面!

      小时候,每到四月初八这一日,她就会下厨煮一碗三丝面。

      小楼薄西总是喊,“好吃!家里厨娘做出来的都给比下去了!”
      小沈澜得意说,“那是。香菇是新鲜剁椒的,笋丁是挑最嫩的,还有我千金大小姐的满满心意,能一样么?厨娘怎么比?”

      一吃吃两碗,却害得楼薄西正式摆宴会时,只能揉着圆滚滚的饱腹,对着一桌玉食琼浆干瞪眼。

      她忘记了,她的手却还记得要煮一碗三丝面。
      如此。
      可笑。

      一碗面煮沸了、下锅了、捞起来了,浇头淋上。
      她却毫无胃口了。

      只好另起炉灶,重新煮一碗白粥,就着酱菜吃了。

      **
      一个时辰之后,楼薄西从迎来送往的宾朋中脱身,听腻了一声恭贺生辰,只想快点回去处理公务。在他回书房的路上,却听到身后有人喘着气小跑着喊他,“小楼哥哥,等等。”

      楼薄西回眸,微笑问,“怎么了?”
      又说,“别跑。小心摔了。”

      萧露笙红着脸,好容易鼓起勇气说,“今日是小楼哥哥的生辰,除了我娘送的贺礼,我……我自己额外也筹备了一份。”

      她怯生生从身后拿出一个剑穗,剑穗上是如意同心结。
      “我拿上好的涤丝编制的。”
      “不值当什么钱,但也是我熬夜弄的。”

      萧露笙脸涨得通红,也不好意思看他,只匆匆一瞥他腰间。
      似乎。
      她上次送的荷包,楼薄西正挂着呢。

      楼薄西看到剑穗,却没有接,摇摇头说,“我上次说过,下不为例。”
      “不用为了我熬夜弄这些。”

      萧露笙赶紧说,“不累的。给小楼哥哥做多少都不累的。”
      “你就收下罢。”

      “笙儿!你再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萧夫人的一声呵斥。

      萧夫人提着裙子,急急忙忙赶来,拦在萧露笙面前,一把打掉她的同心结剑穗,怒斥说,“我就说怎么宴会散了,人也找不到了。幸好是我先寻到了你,要是被下人们见了,成何体统?!”

      啪嗒一声。
      红色剑穗掉落。

      萧露笙急得哭了,她娘越是阻拦,她越是觉得要问问表哥的真心,“小楼哥哥!我……我是真的……”

      楼薄西蹲下身,捡起同心结剑穗,脸上露出温柔神情,仿佛天边一轮暖阳。
      可是。
      他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的却是,“的确不妥。妹妹还是自己收好了。”

      萧露笙一下子黯然失色,失魂落魄问他,“为什么?我不漂亮?我哪里不够好?”
      萧夫人急得推搡女儿,骂道,“还问!”
      “快走!”

      萧夫人又望一眼楼薄西,尴尬不已,急着圆场说,“今儿约莫是酒喝多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你见笑了。”

      楼薄西只说,“无妨。”

      萧露笙却抬着头,倔强地不肯走。似乎非要等一个答案。
      “小楼哥哥?”

      萧夫人恼羞成怒地在她头顶轻拍了一下,呵斥说,“你楼薄西哥哥可是皇上亲封的永平侯爷,将来要娶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千金。”
      “你闹够酒疯了没有?”

      萧夫人也不管女儿愿不愿意,在她还要开口前,把她拽走了,一边一叠连声道歉“失陪失陪”。

      楼薄西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低声重复了一句,“高门大户的千金么?”
      “呵。”
      “人家看不上我呢。”

      **
      晚上。
      沈澜听着外头的热闹丝竹管弦声终于消停了,却听到梨嬷嬷与阿夏唠嗑的声音。
      梨嬷嬷耳背,阿夏讲话因此特别大声。

      “听小九说,上次来海棠苑找茬的那个嚣张千金小姐,今天被人瞧见拿着礼物私底下去找小侯爷,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啊?谁被退了回来?”
      “为啥被退呀?”

      “就是那个刁蛮千金!小侯爷说了,将来要娶高门大户的千金,一等一的样貌、学识、人品,什么远房亲戚也想来攀姻缘呢。”

      “一等一?啥叫一等一?”

      “就是家世显赫,人又漂亮,从小书香门第浸泡大的,优雅都融入骨髓里的。哪有刁蛮小姐这种私相授受送礼物的,上不得台面!”

      沈澜本来在泡茶,手抖了一下,茶水泼出来一半。

      害她伤痕累累的蛮横少女,居然真的对楼薄西表示心意了?
      还被拒绝了?

      可这又怎样?
      他不是说了要找“一等一好的高门千金”么?

      泪水滴落茶杯。
      啪嗒。啪嗒。
      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外头一问一答的声音渐渐远了,阿夏骂骂咧咧的声音小了。
      阿夏虽然嘴上凶,其实还蛮……护着她的?

      她用手指蘸着茶水,一边随意点点画画,一边算着何时才能练好霓裳舞。
      可是,一回眸,却兀然吓了一跳。

      方桌上的水渍,写的居然是——
      !!
      沈澜捂脸。
      她为何会不知不觉写出这个?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咦?”
      “这是什么?”

      她赶紧伸手要擦,却被一双大掌拦住。

      “小楼哥哥,生辰快乐?”
      他读得十分凉薄,仿佛在读一个笑话。

      “你以为,用这些小伎俩就能讨好我?”
      楼薄西的声音冷漠,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

      他拿手掌擦乱了水渍字迹,掌心湿漉漉的,却又来摸她的脸,“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那礼物呢?”

      她吓了一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瞪着眼睛,茫然看他。
      “礼物?”

      “对呀。”
      “礼物。”
      他摊开掌心,笑得十分放肆。

      沈澜只好掏出半成品的剑穗,小声说,“……还没绣好。”

      “你说。怎么罚你?”
      楼薄西声音变得十分威胁。

      烛火明灭,他脸上一半埋在阴影中,一半明亮如玉瓷。

      气氛暧昧。

      沈澜心知他今晚是不肯走了,心一横说,“……那就……以妾身为礼物……”

      楼薄西却捏着她下巴,冷冷说,“未筹备礼物,又说自己就是,你听听,敷衍么?”
      “你现在满身伤痕还未消退,我可不想碰你。”
      “免得坏了兴致。”

      他说得十分嫌弃。

      他起身离开,挥袖而去。
      走之前他还是去了一次小厨房,看到桌上一碗面。

      面条都坨了。一团一团。也早冷了。
      只有上面的蘑菇还是片片鲜嫩,色泽饱满。

      “蘑菇呢,就是吉祥如意。”
      “笋丁呢,就是节节高升。”
      “这碗面的意思就是,祝小楼哥哥来年又如意又高升!”

      “吃了我的面,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听我的话,任由我欺负。”
      小小的沈澜骄阳一般仰着脸,十分耀眼。

      此刻。
      月光照在圆桌上这一碗毫无生气的面条,又照到楼薄西的脸上。
      晦明不定。

      **
      第二天早上,沈澜去小厨房看时,才发现昨天多做这碗面条已经没了。只有一个空碗滴溜溜在地上打转,不知哪个下人养的大黄狗正舔着空碗边缘的酱汁,意犹未尽的样子。

      咦?
      这是被大黄狗吃了么?

      沈澜七七八八搅动手指,一边艰难拖着伤腿蹲下身,捡起空碗,一边暗戳戳后悔——
      早知道昨晚就吃了!
      她如今每日的口粮都是十分克扣节省才堪堪耐饥的,昨天居然为了那点不堪回忆就煮了不吃。

      她小声训斥自己。
      呵。
      下次可不许了。
      饿死了才没人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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