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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书·揉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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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
      风雨交加。

      沈澜一个人蹲在地上,艰难地搭起小木棍,想救一救她白日里种下的海棠花。
      闪电划破天际。
      照亮了墙上忽明忽暗的囍字。

      !!
      为什么会有囍字?

      她跌跌撞撞跑到白墙前,才发现大雨淋湿了墙面,露出里面被白色粉末遮盖的字迹。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她只能凭着墙面上凹凸剥落的字迹,揣测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囍”。

      一把伞撑到她头上,一声低斥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命了么?!”
      “快给我回屋去!”

      她被一双大掌,半抱半拖着给带回了西厢房。
      身上终究还是半边湿淋淋的,她却顾不得换衣裳,只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双眸,哭着喊,“我的海棠……我好容易才省下银子,让阿夏给我去花市弄的海棠种子。求你了,救救它。”

      “一盆花罢了。”
      “哭什么。”
      楼薄西收了伞,看着她水淋淋的蓝布长裙,忍不住皱眉,“把衣服换了。”

      “……那你背过身去。”
      沈澜小声说,眼角还是一滴一滴泪珠滚落,低声说着,“是十分难求的‘十八学士’,我好容易移植成活的,……现在全完了……”

      “太精贵的东西在侯府是养不活的。”
      楼薄西只是冷漠说,又耻笑她,“为什么我要背过身去?”

      沈澜已经脱了半边衣裳,听他这么说,一下子惊得不敢动弹。
      楼薄西却嫌她麻烦,直接拿了粗布汗巾替她擦拭背上水珠,又嫌弃地说,“怎么连块像样的丝巾都没有?”

      沈澜裸-露着大片光滑细腻的背脊,听他掷下粗布汗巾,赶紧拿起一件替换衣裳穿上。替换衣裳也不过是一件黑色开衫,都是丫鬟们穿剩的,要多难堪就多难看。

      她盈盈回眸,只是问他,“这个院子……是有人曾经在这儿大婚过么?”
      “为何我看见好多……”

      “囍”字尚未出口,楼薄西突然不耐烦说,“没有。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后院呆久了,都开始癔症了?”
      又伸出手掌,向她索要,“画呢?”

      沈澜咬着下唇,摇摇头,“没……没画好。”

      楼薄西一边问她,一边已经在她书案上挑挑拣拣翻找了。他看到很多未成品,都是画了他一个侧面,就笔墨晕染,似乎有泪珠弄花了整幅画。

      “怎么?”
      “让你画幅画还委屈上了?哭了?”
      他没好气问。

      沈澜不吭声。

      她白日里试了好几次,却仍然是只能画年少时的小楼哥哥。一旦尝试画现在的楼薄西,整只手就开始发抖。笔墨侧峰试着描摹他的凛冽的嘴角弧度,高傲散漫的侧颜,一下子就忍不住泪水跌落。
      沾湿画卷。

      试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无数张废稿。
      终于放弃。

      “抱歉,妾身……画不好。”
      她只能红着一双眼眸,低声道歉。
      却不能说出实情。

      楼薄西却在一叠叠画废的稿纸下,找到了一角书信。

      “这是什么?”
      他疑惑,挑眉问。

      沈澜仓皇失措,上前去挡在书案前,不让他碰。
      “没……没什么。”

      可她越是这样,楼薄西越是皱眉。
      “让开。”
      他低声呵斥,声音不大,却分外刺耳。

      沈澜哭着摇头,却被楼薄西一手按住她的腰侧,不让她动弹,一手绕到她细腰之后,一下子抽出那张书信。

      信纸上泛着淡淡胭脂色,似乎是拿花瓣浸染的花笺。
      沈澜不敢上前去抢,只能低声啜泣,“求你了,别看。”

      楼薄西却是对着烛光,一边看一边生硬地念出来。
      “小楼哥哥?”
      “见字如面?”
      “我今日种了十八学士,以前我们打赌,你说我一定种不出来,等秋日让你看看,是不是能花香满堂?”

      好好的一句话,却都被他念得尾音上扬,硬生生念成了问句。
      他嗤笑一声,把整张信纸都揉成了一团。

      “我说过。”
      “别整这个。”
      “不要以为拿年少时的玩笑话当做筹码,就能让我原谅你。”

      他眼眸生冷,宛如冬日地窖中的寒冰,千年不化。
      “上面写了‘今日’,你难道每天都要写一封信?”
      “然后等着积攒成册,一起送给我?”
      “试图打动我?”

      沈澜拼命摇头,辩解说,“不是的。”
      “……妾身从未想过要给你……”
      “……只是随便写着玩的……我……”

      不是的。
      这些信不是给今时今日的小侯爷的。
      这些信是她每日写给小楼哥哥的,那个死在天越十一年水灾中的小楼哥哥。

      并不是他。
      他误会了。

      可她知道,若她当真这么说了,只会激怒楼薄西。
      楼薄西现在看她已经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若她再激怒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她不能。
      她不敢。

      楼薄西又去翻她书案,书案上高高低低叠着各色纸张。有字的,没字的。他一张张翻看,但凡看到有“小楼哥哥,见字如面”开头的信纸,一律将薄纸抽了出来。

      他把这一叠信纸都随意揉在一块儿,冷冷说了一句,“就是一堆垃圾。”
      轻轻一抛,将信纸扔到了字纸篓。

      “对了,明日晚上,我要带你去千歌坊。”
      “大理寺少卿萧沐白也会去,我们各自带着自家的舞姬去取乐。”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张易-容-面-具,你千万别让人认出来了。”
      他随意说着,说到“舞姬”与“取乐”时,脸上露出一派无所谓的笑容,仿佛让她跳舞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澜看着字纸篓里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整个心都缩紧了,尚是难受,又突然听到他提这个,唬了一跳。
      “为什么?”
      “难道我私底下跳给你看还不够么?”
      “你……你还要我……”

      跳给你的狐朋狗友看?
      彻彻底底当她是一个“以色侍人”的舞姬?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一脸震惊望着他。
      他怎么说得出口?!

      楼薄西却只是一脸不耐烦,随意拨弄着她的长发,将她的发簪一根一根拆下来,一边说,“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了,都是他妹妹多嘴,说了我家藏舞姬的事。”

      妹妹?
      等等!
      这位大理寺少卿也姓萧?

      所以这是上次那位远房表妹萧露笙的哥哥?
      呕。
      妹妹来羞辱她还不够,还要被他哥哥点评舞蹈,品头论足么?

      沈澜再也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跌到地上,啜泣说,“我……还是死了罢……”
      “……你羞辱我,我都忍了。”
      “……却还要别的男子来……”

      羞辱我。
      这三个字,吞咽在喉咙口,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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