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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7、人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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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岳的房间空了,最后离开时,她还是留下了录音笔,把它还给安欣。
角落里,瑶瑶好奇地看着他们,以为那是什么特殊的离别礼物。
但为什么她和虎叔没有?
不对,虎叔房间里也有一支这样的金属笔,原来只是她没有。
她有别的离别礼物,《彼得·潘》,一个关于勇敢的故事。
彼得勇敢、真诚、不愿长大,但瑶瑶想要长大,这样大人们就不会总藏着秘密不告诉她。
她偷听到阿岳姐姐对安叔叔说的话。
“不要让瑶瑶发现。”
昆南的夏天一半阳光,一半雨水,并不准确的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今天全天放晴。
昨晚有一场阵雨,雨水洗礼后的花园更加生机焕发,唐小虎计划给花园添置点新装备。
比如,一架秋千。
花瀑下,秋千框架很快加固,唐小虎拿起刷子,仔细给色泽柔和的杉木刷上纯白的漆。
瑶瑶就是这时候偷偷溜进的安欣房间。
乖孩子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可她太想要长大了。
唐小虎刷完漆突然发现,平时做什么事都非要帮忙的家伙竟然没出现。
他回到客厅,发现她坐在沙发呆呆的,看来还没有从阿岳离开的难过中走出来。
他牵着她的手去花园,灿烂的花瀑下,纯白的秋千正在风干,风从远方吹来,遥远的夏季雪山只剩一顶小小的白色雪帽。
瑶瑶终于开心起来,围着秋千转了好几圈,非常喜欢。
唐小虎心里得意,小孩子就是好哄,这要是从前……
他打住思绪,不愿想起从前。
——
糖屋又来了新人,这一次是安欣的客人。
唐小虎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了,真把他这当民宿了?
礼貌的瑶瑶先一步欢迎客人进门,唐小虎错失把人扫地出门的机会。
不速之客摘下墨镜,望着满园热烈的黄木香,回头看到唐小虎,露出客气的笑容,“好久不见。”
蒋纬声称,他是来看望老同学。
安欣看唐小虎脸色不对,小声解释,他来是因为高启盛认定失踪的事。
客厅里,蒋纬慵懒地靠在沙发,回望一眼开放式厨房里帮忙做饭的老同学,正把削得奇形怪状的土豆秀给唐小虎看,一脸邀功的笑容。
安欣在电话里给他打过预防针,她现在还小,大概正是他和她第一次认识的年纪。
他想起那段过去,那时的她不像现在这样好客,很少说话,也不爱笑,那时的他也还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失去父亲对一个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深刻地理解到了她的仇恨,恨到他希望高启盛还活着,活着落到自己手里。
他和她本该共享这份仇恨,但既然她忘了,他要替他们两个人记得。
他转头问带着老花镜看电视的安欣:“安警官,如果还没有治疗方案,我可以帮忙联系专家。”
菜刀狠狠剁在菜板上,唐小虎没好气地说:“马来的医疗不见得更好!”
瑶瑶吓了一跳,他被迫和气了些,“就不劳烦了。”
蒋纬也发现料理台边削土豆的动作停下了,他不再继续话题,只是嘲笑唐小虎没文化,他定居的是大马,不是马来。
他没再提,他也可以联系香港的专家。
事后安欣解释,黄瑶已经不再接受治疗,因为唐小虎只要她现在开心,天天开心。
不可否认,他认为唐小虎是对的,他的合作伙伴已经承受了太多,剩下寻找高启盛的任务应该由他承担,他只是不满,治不治疗凭什么唐小虎说了算。
同样不满的安欣说:“因为她的监护人高晓晨把她交给了他。”
“......”
好吧,他忘了高启强还有个扶不上墙的继子,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混世魔王,依然在法律上把她和高家联系在一起。
那是她痛恨的高家,让她在仇恨中变得偏执,冲动,甚至一度想要与其同归于尽的高家。
所以,她什么都不记得确实是件好事,她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
安欣告诉他,高启盛司机的口供里,她确实差一点就和高启盛同归于尽,蜿蜒的山间公路,在高启盛阻止他们车毁人亡前,是什么让她犹豫了一瞬间,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是那犹豫的瞬间拯救了她。
蒋纬庆幸她还活着,但这就意味着,也许高启盛也活着。
蒋纬陷入思考,正在吃饭,餐桌对面一双眼睛奇怪地看着他,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无意识地盯了她太久,唐小虎的脸色非常糟糕,安欣眉头的皱纹也挤到了一起。
他收回视线,那双眼睛的主人依然看着他,好奇而打量,一点不怯场,她的时间停留在了从前,也许这就是她从前本该拥有的无忧无虑。
饭后,蒋纬雇了事务所的人去黄瑶被发现的地方看看,顺便邀请唐小虎一起。
唐小虎表示自己有正事要忙,拒绝得理直气壮。
蒋纬问:“你还能有什么正事?”
家庭煮夫系上围裙说:“洗碗。”
“……”
最后,只有安欣自愿加入蒋纬的私家调查组。
饭后,两人一起出门。
傍晚,两人无功而返。
两人路过花园,纯白的秋千微微摇荡,秋千上的小朋友正在发呆。
蒋纬不确定,那是落寞还是难过,无论哪种,都不应该出现在无忧无虑的女孩脸上。
安欣说她很聪明,已经猜父亲去世的事实。
蒋纬叹息,唐小虎剥夺了她关于父亲的记忆,可父亲是无法取代的,唐小虎只能弥补,不能取代。
瑶瑶发现他们回来了,终于从发呆中回神,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像又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唐小虎正在做饭,厨房传来好闻的饭菜香。
蒋纬顺理成章蹭了第二顿饭。
吃饭时,唐小虎提出帮他物色酒店。
蒋纬说不用客气,毕竟他们是一起经历过风暴的战友,自己委屈点住这里也行。
唐小虎表示,他这里不是民宿,没有接待外国友人的营业执照。
蒋纬说没关系,他又不付钱,不算营业。
……
餐桌上气氛微妙。
……
蒋纬气定神闲,喝了口鱼汤,夸唐小虎厨艺不错,奇怪以前怎么没尝过他的手艺,哦,因为那时候他整天忙着出海去了。
瑶瑶来了兴趣,问:“虎叔以前经常出海吗?”
她想了想,又问:“捕鱼吗?”
唐小虎不知怎么回答。
蒋纬笑了:“是啊,他以前是渔夫,经常出海捕鱼。”
瑶瑶沉默,突然问:“那我以前是什么呢?”
——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蒋纬没想到,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也会产生苏格拉底的哲思。
唐小虎察觉了她的反常,将其归咎于蒋纬的出现。
一开始,蒋纬以安欣的客人身份出现;然后,他又是和唐小虎一起出海打渔的战友;现在,他又成了瑶瑶的中学同学。
瑶瑶喜欢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
在唐小虎堪比杀人的目光中,蒋纬回忆起他短暂的借读往事。
瑶瑶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原来她一直都是好孩子,成绩优异,乐于助人,还主动帮助第一次来内地的香港同学学习语言。
她追问:“还有呢?”
蒋纬把搁在桌上的手臂放下,表示那是一段短暂的借读经历,他无法再提供更细致的回忆。
唐小虎松了口气。
瑶瑶几乎就要相信他了,目光落在他放下的左臂,指着刻意遮住的地方问:“蒋同学,你为什么要把那个藏起来?”
在他遮住前,她看到了那道伤疤。
蒋纬顿时愣住。
此时此刻,唐小虎再次意识到他的瑶瑶有多聪明,是啊,她从小就聪明。
蒋纬坦荡地露出左臂,若无其事地介绍,这是一道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旧疤。
鬼使神差地,唐小虎想起陈金默跟他说过的话,他的瑶瑶是心思细腻的孩子,很多事情瞒不住她。
果然,瑶瑶问:“是我留下的吗?”
即使蒋纬自己也意识到,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惊讶,这使得他就算接下来否认也可信度不高了。
他只能承认:“算是吧,不过是因为我做了错事,你只是......教训我一下。”
她眨眨眼:“什么样的错事?”
蒋纬想起自己那幼稚的少年时代,父亲给了他一切可能的优渥生活,他就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该围着自己转,暗恋的女孩对他爱答不理,他就要用最恶毒的话攻击她,伤害她。
其实,他只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对她杀人犯父亲的嘲笑,最终会反噬到自己。
餐桌另一边,一直装作认真吃饭的安欣也紧张了起来,因为瑶瑶发现,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变得皱巴巴了。
她又问了一遍:“蒋同学做了什么样的错事?”
蒋纬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
“我当时好百厌,总拉扯你嘅头发,你很生气,就......”
他摊手,耸肩,俨然事情就是这样。
只有唐小虎知道,突然暴露的口音意味着紧张。
不过幸好,瑶瑶不再追问。
——
蒋纬来之前,安欣义务协助警方宣传电诈知识,昆南地理特殊,边境线外,不少这辈子都不能回国的国人专做跨国生意,人们要保护的不止账户,还有身体器官和人身自由。
没想到,电诈园区的魔爪没伸到安欣身上,倒是蒋纬先让他失去了人身自由,接连几天绑架他往外跑。
一个星期后,安欣决定退出私家调查组。
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蒋纬死心,陪他去黄瑶被发现的地方,后来又去发生船难的原点,就为了证明高启盛不可能还活着。
蒋纬坚持,世上没有绝对的不可能,不然为什么警方只是认定失踪。
两人都想说服对方,直到被唐小虎打断。
顺着唐小虎的示意看向楼梯,阳光从梯间窗斜照进来,拐角处延伸出偷听者的影子。
两人吓了一跳,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偷听了多少。
安静几秒钟后,那道身影从楼梯口探出头来,疑惑地问:“你们在吵什么?”
看来没有听清,他们松了口气。
唐小虎狠狠瞪了蒋纬一眼,无声地传达下不为例的警告。
安欣自知理亏,晚上,唐小虎和他商量想带瑶瑶出去散心,其实是离蒋纬远点,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不过条件是带上自己。
第二天早上,蒋纬照常下楼蹭饭。
唐小虎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尤其他还搭上了一条船,所以每顿饭没少他的。
万万没想到,今天没有饭,没有人,安欣也没有。
昆南郊外,唐小虎把车停在草场边。
瑶瑶下车奔向草场,欢喜得原地转圈。
她见过这里,在小阿伊学校的绘画栏,那幅关于风筝的绘画里。
看到她高兴,唐小虎也高兴。他去学校接她时,她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绘画角落写着这里的名字——小草牧场。
瑶瑶兴奋地指着牧场周边的小摊,“虎叔,我要那个!”
工作日的牧场少了许多带孩子的家庭单位,他们又来得早,风筝摊生意冷淡,各种形状的展品都是朴素的风筝胚,老板提供画笔,让顾客手绘属于自己的风筝。
瑶瑶选中了一只蝴蝶,她不会画画,只会照着轮廓上色,蓝色的水彩晕开,她拥有了一只漂亮的蓝色蝴蝶。
这里风很大,老板说,牧场靠近的少数民族自治州相信,人在风中离神更近,所以有了被风转动的经轮,和写在风幡上的经文,游客祈福的铭牌也要挂在风动的地方,愿望才能被神听见。
实用主义的老板借此营销,放风筝也是一种祈福,而且你说巧不巧,蓝色代表天,是五色经幡中最上等的颜色。
老板说得天花乱坠,瑶瑶听得一愣一愣,单纯的风筝变得意义非凡起来,她告诉唐小虎,她对风筝许了愿,她要把愿望放飞到最高最高的天上。
另一边,差点酿成大祸的安欣今天任劳任怨,正在铺野餐桌,然后搭遮阳棚,忙完腰酸背痛,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怎么跟个仆人似的?
再看唐小虎,正在不远处扶着风筝,瑶瑶在风中牵线奔跑起来,蓝色的蝴蝶乘风飞翔,她笑声清脆,边跑边回头,唐小虎笑着让她慢点跑。
安欣不由自主也笑起来,突然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岁月静好是怎么回事?
安欣瞪了唐小虎一眼,开始搭烤架。
风将遮阳棚吹得鼓起来,他看看天,还是放晴,但风出奇的大,费了半天劲才生上火。
安欣摆上食材,呼唤唐小虎回来烤肉,处理食物的本事还是得看唐小虎,他怀疑当初老默给他开了厨艺小班。
牧场的风越来越大,瑶瑶的快乐变成了担忧,手里的风筝线已经放到尽头,波动的对流层中,高高的风筝变得小小一点,摇摇晃晃,战战兢兢。
唐小虎被叫去烤肉了,瑶瑶几次差点握不住卷轮,正要求助,狂风拨动琴弦,她手上一轻,紧绷的弦突然断掉。
唐小虎从炭火中抬头,看到断线的风筝在风中飘摇远去,狂风甚至不允许它落地。
瑶瑶呆呆地看着远方。
她的快乐如此短暂,狂风卷起她的头发,是什么让她落寞地垂眸。
她回头看着唐小虎:“虎叔对不起,我把风筝弄丢了。”
唐小虎心里一痛。
不,不应该是这样,她不应该道歉,不应该小心翼翼,更不应该丢失属于她的快乐。
陈金默要她天天开心,所以他带她远离医院,远离蒋纬,他要她远离过去的痛苦,他一直那么努力,不应该是这样。
无论阴影怎样追赶着他们,唐小虎绝不放弃。
天空阴沉下来,安欣望着远去的风筝,安慰说没关系,大不了再买一只,顺便手肘撞了撞唐小虎:“你说是不是?”
“啪”的一声,唐小虎扔下烤肉夹,抄起野餐桌上的钥匙。
车子停在不远的路边,唐小虎远程解锁,安欣正在慌忙拯救烤焦的牛排,就听到他说:“瑶瑶,上车!”
安欣夹着牛排愣住,瑶瑶也愣愣的,很快,笑容浮现她脸上,她小跑着和唐小虎一起上了车。
唐小虎上车,关门,发动一气呵成,车子顺着车辙飙了出去,留下安欣风中凌乱。
遮阳棚在风中咧咧作响,安欣想着,很快就要变成遮雨棚了。
开阔的草原一望无际,两道车辙伸向远方,寥寥无几的露营者们准备在风雨来临前撤退,只有一辆汽车在风中飞驰,狂风吹起副驾的一头乱发,车里的目光锁定远方,背景的天空越来越暗,几乎难以辨别那一抹蓝色。
唐小虎开车开得急,实在难以辨认,问身旁:“找到了吗?在哪里?”
瑶瑶探出窗分辨,冷冽的风迎面而来,长发全部吹在脑后,风中已经有了雨点的敲打,庆幸只是小雨,她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它落下来了!”
唐小虎方向一转,汽车驶入牧场边缘的森林。
森林中没有其他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只是车道狭窄,枝桠突出,唐小虎猛地拉回专注前方的侦察员,树枝擦着她的脸颊惊险划过!
车轮压到一块石头,车身在疾驰中猛地颠起,瑶瑶在失重的恐惧感中叫出了声,紧攥的拳头覆上另一只温暖的手掌,唐小虎安慰她说:“别怕。”
雨点渐渐密集起来,森林在狂风中摇曳,雨刮器不停下上,除了他们自己,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世界只剩下他们,她竟真的不再害怕。
汽车追着风筝最后落下的方向,停在一棵树旁,运气不错,风筝没有落在森林深处,摆动的树冠将它摇下,挂在半空,风筝线在雨中变得透明,仿佛森林中漂浮着一只湿哒哒的蝴蝶。
幸好他们来了,可怜的小蝴蝶得以拯救。
瑶瑶迫不及待要下车,被唐小虎拦下。
他冒雨冲下车,很快取下风筝,连带潮湿的雨水一起带回车里。
水彩在雨中融化,染在他的手上,风筝交到瑶瑶手中,也染在她的手上。
怪异而漂亮的蓝色湿漉漉地渲染着两人,窗外大雨倾盆,他们相视笑了起来。
不同于骤起骤停的阵雨,这次的雨更大,下得更久,泥土变成泥泞,回去的路上唐小虎开得很慢。
明明是下午,天色却暗了大半,瑶瑶抱着风筝,看着昏天黑地的大雨,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以前就常有这种感觉,最近更频繁了,在悄悄溜进安欣的房间后。
唐小虎找回风筝心情不错,雨中行车虽慢但稳,车里安静下来,随机歌单开始播放。
唐小虎不满意,阴郁的天气需要更活泼的曲调,他切了几首歌,突然被副驾伸来的手制止。
“不。”她独裁地决定,“就听这首歌。”
唐小虎怔住,转过头,却看到她的微笑。
她撒娇地说:“虎叔,我喜欢这首歌。”
唐小虎回以微笑。
车子一路平稳,雨声伴奏,舒缓的音符在雨中慢摇,低沉的男声静静诉说:
That's not the shape,
The shape of my heart,
The shape of my heart……
迷茫的眼睛望着被雨水洗礼的森林,眼睛的主人迷失在雨中。
——
暴雨持续了很久。
回到牧场,他们的雨棚早在狂风中肢解,安欣撤到附近民宿,等了很久才等到他们回来,差点以为唐小虎拐人跑路了。
这不是一场阵雨,降雨量激增造成道路损毁,他们被困在了牧场。
唐小虎没有放在心上,他本就没打算太早回去,无人机运动了物资到牧场,他们补给充足,倒是蒋纬,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他最好是饿死了。
第二天,雨没有停,瑶瑶看了一天电视。
第三天,雨还是那么大,瑶瑶投喂了觅食困难的松鼠。
第四天,雨终于小了些,瑶瑶念叨着想回糖屋。
道路修复完成,唐小虎无法拖延,只好回去。
可惜的是,蒋纬没有饿死,就坐在客厅等他们。
唐小虎一眼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安欣也察觉不寻常。
瑶瑶回到房间归整行李,客厅只剩三个人。
蒋纬展示手机里事务所发来的照片。
这是昆南数年一遇的大雨,雨水冲刷山地密林,象牙色的物体在泥泞中展露出来。
唐小虎和安欣不说话,等待后续。
蒋纬继续展示事务所的分析:
鉴定为人类右腿腿骨,存在早期骨折修复痕迹,现场未见其他骨骼残片,断端处可见粉碎性骨碎片,部分边缘锐利,符合外力集中打击所致的损伤特征。
身为警察的安欣先一步理解这段话中的深意,着急往下看,目光扫过描述形态学和工具痕迹的文字,最后落在鉴定意见上:
该腿骨系人为暴力作用下从原体分离。
唐小虎反复看着那句话。
最后,视线落在“人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