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人物番外·韩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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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识书和韩禄在很多人的眼里，大概就是一辈子都不会扯上关系的两个人。
方识书第一次见到韩禄是在方识书大哥方威的生日宴会上，二十岁的方威看上去已然彬彬有礼，是所有人眼里成熟可以担起大梁的下一任方家继承人。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样欢快主客皆欢的氛围里，十岁的方识书却没有呆在屋内，而是坐在了屋外堆砌的喷泉壁上。
冷色调的石砖堆砌出来的喷泉在秋日的日光下显得漂亮又温柔，里头的泉水淙淙作响，水花溅起又落下，在空气里尽情跳舞。
方识书低着头，把小小的手掌心放在水面上方，贴着冰凉水面的手掌感受着手底下的来自水面的波纹，感受着秋天。
清澈的泉水映出了他好看的五官，手掌，垂落的额发，上身青绿色的卫衣……
还有一张措不及防闯入的不属于他的稚嫩的脸。
他蓦然回头，男生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样子，表情有好奇，也有对陌生人的紧张。
“你是谁？”男生抓了抓自己蓬松的炸毛一样的头发，语气有点嚣张，眼神也很嚣张。
方识书默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于是男生往前走多少他就往后退多少，哪怕小孩的步子再小，方识书没走几步后背就抵上了坚实的喷泉的墙壁。
“为什么我往前走你就往后退？你是偷摸进来的怕我们发现吗，还是说，你是被女巫施了魔法的在午夜前不能说话的王子，说话了就会变成青蛙吗？”六岁的小男孩生着一双大眼睛，小小年纪看上去身高却已然在同龄人面前能鹤立鸡群，于是他站在方识书面前也不显得矮。
十岁的方识书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小破孩，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他抿了抿唇，才开始说话：“我本来就住在这里。”
小男孩嘟囔着嘴，却又有些不相信：“真的吗？是你今天过生日吗？”面前的人是真的很好看哎，也不知道白雪公主有对方白没有，眼睛有没有对方漂亮，他觉得大抵是没有的，面前的小哥哥真的很好看，好看到，好看到……深得他心。
方识书摇头，却又不说话了。
小男孩又往前走，可是方识书退无可退，只能呆在原地，在小男孩往他身上凑的时候向后弯腰然后控制着自己的重心不让自己落进喷泉的池子里。
小男孩却像是不能发现他的抗拒似的，他踮起脚尖在方识书身上嗅了嗅：“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味道啊。”
方识书别过头不想理他。
可是小男孩却不懂得分寸，他抓着方识书的袖子，语气又恢复了初见的嚣张：“你为什么不理我？谁准你不理我了？不和我说话就算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闻你身上的味道？”
方识书向后撤的动作被小男孩收尽眼底，在家里一向霸道惯了的小男孩觉得不可思议，这人，这人竟然……忤逆我！不可饶恕！
小男孩抓着方识书还想开口，身后却传来叫唤声：“方识书！找你好半天了你人死这来了？还不快过来见人喊人！”
方识书偏着的头微微向下低，觉得落在耳边的声音真的很刺耳，他刚想应下来，轻轻拨开袖口上紧紧抓着的手，袖口的劲道却蓦然一松。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人好没礼貌，你这种人放到故事书里都会是白雪公主的继母那种无恶不赦的大反派！”小男孩的声音里有面对方识书没有的傲慢。
方识书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和自己二哥这么说话，他抬起头，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小孩的背影，内心里对小孩的背景做了初步评估。
方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今天来的有些人人其实是不能得罪的，在弄不清面前小男孩身份之前他也不太好太得罪对方，毕竟小孩虽然是小孩，却一般是家里的心头肉，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你哪位？”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给他：“你管我哪位，我管你了吗？”
方暨懒得和小屁孩计较，他只是皱眉看方识书：“还不快过来！”
方识书想要往前走，却被人抓住了袖子：“你不准过去。”
方识书没动了，但方暨却火上来了，得罪不起的也就那几个，方暨不觉得那样的家庭能培育出面前这个没礼貌没教养的小子，他冷声发问：“我们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的，你自己没有家吗？”
方识书下意识去看小男孩的脸色，但小男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方暨的话有多恶毒似的，表情不变，依旧是有点可爱又有点气性的表情。
“方识书！！！还不过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方暨不想再和面前这样的傻子一样的家伙纠缠。
方识书默默地想要收回手，袖口的力道却依旧很大，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对方怕对方在他这样的力道下摔倒。
对方确实摔了，可是却摔到了他怀里，小男孩身上也是香的，有区别于他身上的特意喷的香水味，小男孩身上是干净的果味，像是水蜜桃的香气混着荔枝的甜。
小男孩就算摔了也抓着方识书的袖口不放，他在方识书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对方：“哥哥，你别理他，这家伙肯定自己没有家，所以脑子不正常。”
方识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他又忽然间愣住了，笑，他什么时候知道如何去笑了？
方暨却忍不住了，他一步作两步走下来：“你骂谁呢？”
小男孩转过头看着像是随时就能打他的人，眼前的巴掌似乎马上要落下，却被人挡住了。
巴掌被方识书抓在手里，十岁的方识书抵不过十四岁的方暨那样的力气，所以只是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对方的巴掌不让其落下：“二哥，你别和小孩子计较。”
这小孩看样子也才六七岁，只是发育得早，长得快罢了。
“大哥！”小男孩总算是看到熟人了，他朝大哥叫，“大哥，这有人要打我。”
“谁要打你？”十六岁的韩峙屿走过来，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是不是你自己嘴巴又管不住了骂人家了？今天你到别人家做客，怎么好意思骂人家主人的？”
方暨转身，看到来人的时候有些心惊肉跳。
这么巧？他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家？谁不知道韩家如今的地位，传说中的商业巨头也不过如此，韩家上一辈家里有从政也有从军的，于是从商的那位也就没人敢惹，逐渐坐上了经济的第一把交椅，面前这人方暨刚刚才见过，这是韩家的大儿子，韩峙屿。
韩禄朝方暨“呸”了一声，在大哥面前开始装乖，他总算是松开了方识书的手，两只手交叉扭到一起，装得很乖，表情变得讨人喜欢了起来：“谁愿意骂他啊，大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骂他，我只是想和这个小哥哥玩玩而已，结果他突然冒出来骂我家里没人，大哥你说他该不该骂。”
方识书没想到这样小的小孩一张嘴就可以这样明明白白地颠倒是非黑白了，明明被坑的人是他的二哥，他内心却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这样的感觉很神奇，并不赖，方识书这样想着，袖口又突然被人拉了拉，他低下头，怀里又扑进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着他，朝着他比口型。
刚学会唇语不久的方识书努力辨认，也就勉强看出几个字。
哥哥，你身上好香啊，下次来找你玩，我叫……
方识书没有辨认出对方的名字对方就已经松开了手，然后朝自己的大哥奔过去：“哥哥，我不想看见这个好没有礼貌好没有家教的人了，我们走吧走吧，我们去找爸爸，让爸爸带我们回家。”
方识书看向一边敢怒不敢言还得去找韩峙屿道歉解释的二哥，有些无奈又觉得有点有趣。
大哥的生日宴会结束后方识书被大哥叫了过去。
“你是怎么认识韩家最小的那个的？你们关系很好？”方威皱着眉看他。
“没有很好，只有今天的一面之缘。”方识书低下头，脑子里却是小孩用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他袖口的模样，外加小孩一副古灵精怪地在他怀里看着他无声说话的样子。
方威不太相信，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扔了一部手机给他：“这是我之前的手机，等会儿我会让人给你一张电话卡，韩禄他大哥韩峙屿的联系方式已经在里头了，到时候人家给你打电话你要记得接。”
于是韩禄就这么闯进方识书曾经无声而黑白的世界，就像是对方措不及防地在方识书毫无防备的时候就跌进方识书怀里，存在感就像是他身上的果香那样强烈。
后来的很多次聚餐，以前从未跟着家里父亲出席过的方识书基本上把所有能去的场合都去了个遍，几乎没有一次落下了。
曾经他对很多东西都无知无觉，快乐，高兴，难过，悲伤，嫉妒，埋怨……好的坏的他都一无所知，直到韩禄就这样赤果地闯入他的生活。
他慢慢懂得了什么叫做无奈，什么又是快乐，曾经他在十岁看透人心，但他不在意，直到方家和韩家的第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型合作。
这场合作像是给了他蒙头一棍，让他彻底明白他和韩禄之间的不完全平等，他和韩禄的每一次接触，并不只是因为家里渴望和韩家交好的长辈而来得不真心，和韩禄的每一次相处，他都像是一个只会吸收的怪物。
他吸收着韩禄的情感，包括快乐，开心，悲伤，难过……
这是病态的。
他理智的，清楚的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只是随着双方的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难以克制这种情绪，难以克制想要独占这个鲜活的生命的所有情绪。
但是好在，他要上高中了。
后来某一次见面的时候方识书也没想过当年的小孩突然就像是换了副模样。
当年还在听故事拿故事里的巫女和白雪公主的后妈举例的小男孩烫了个难看头就算了，还挑染了一堆方识书都认不出来的颜色。
十八岁的韩禄在暑假一口气就给自己换了好几个发色，而二十二岁的方识书在韩禄染头发的空隙里已经在国外的大学面试里拨得头筹，所有面试他的老师无一不对他进行最真诚的夸赞。
可是这些夸赞都没有韩禄对她的那些抱怨来得实在，方识书只是觉得这些美好的赞美之词空洞而言之无物，韩禄哪怕只是一个词那样简短的话语带给他的触动都比其带给他的感情大得多。
可是方识书希望韩禄能有属于他的正常生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所以方识书选择对这段情感放手。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遇见不需要理由，爱不需要理由，离开也不需要理由。
坐在远渡重洋的飞机上等待起飞的时候，方识书在眼看着韩禄发来的躺在医院病床的照片，有一瞬间他就想要直接下飞机，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理智的。
韩禄，很高兴遇见你，也谢谢你温暖我的十四年人生，可是故事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希望你能遇见你喜欢的人，最好那个人也能喜欢你，我不要你体会爱而不得，你在这十四年教会了我什么叫做爱，什么叫做心甘情愿的放手。
不是所有故事都值得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人物番外·韩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