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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人便是渤泽君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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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湄在朝天宫外跪了一夜,她很小的时候,族中长老就告诉过她,那里住着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那个人便是渤泽君主。
新的渤泽君主登基后,自封了一个光明帝君的称号。
灵湄很是谨心,虔诚目光望向高楼:“丽水族灵湄,求见帝君。”
帝君的背景无人知晓,只知他独断专行,暴戾恣睢。
各大世族轮番遭到剿戮,丽水族试图反抗,结果一败涂地。
此刻灵湄的父兄姊妹全数关押在深海死牢,今日午时便要斩首。
她是世间唯一的巫灵,帝君没说杀她。
数百年来,丽水族以纯净优良的血统,稳居贵族首位,可以说除了君主,无人敢低看他们一眼。
如今为求得一次面见君主的机会,她甚至对宦臣行了跪礼。
在她眼中,宦臣与看家狗别无二致。
也就是她眼中的看家狗,正高高在上打量她:“模样还算标致,却也不是什么非凡极品,想行此道,解丽水族之困,怎么就,来了这么个人儿?”
“帝君允她觐见。能不能活着出来,全看她的造化了。”挡在她面前的八个宦臣,自觉分开两旁。
她才看见朝天宫正门,四丈高宽,方方正正,泛着幽冷又奇特的光。
“可以起来了。”宦臣神态上那一丝狗仗人势的暇意,俗不俗雅不雅的,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灵湄昂首从宦臣们身前行过。
距离今日午时,已不到三个时辰。
现在,到了她不遗余力守护家族的时候。
她相信,只要让她见到君主,丽水族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天光破晓,照得高耸入云的朝天宫宛如仙境。
斜倚在寒玉王座上的青年便是渤泽君主,光明。
灵湄只有这一次机会,求得帝君收回成命,她正盘算以何种方式破局。
寒玉王座上的青年先开口了。
“巫灵共情万物,可洞悉人心。”光明支着额角,疲冷视线幽幽落在她身上:“若你能看出寡人心中所想,便饶了你的族人。”
灵湄按耐不住喜意:“能与帝君共情,实是臣女之幸。”
她心中颇为得意,[帝君又如何,只要术法开始,不管他再怎么伪装,都将原形毕露。]
“呵~”帝君鼻息间哼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现在便开始吧!”
“是。”
灵湄求之不得,抬眸看向年轻君主,青年轮廓十分俊朗,特制的银色镂空眼甲遮住眉眼,浑身透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人生而慕强,灵湄也不例外,她撇开视线时,注意到空旷的大殿,只有她二人,心中孟然生出一丝悸动,她知帝君尚无后妃,心跳莫名重了一拍:[帝君刻意屏退侍从,他想与我,孤男寡女……]
同时,一道阴森目光锁定她:“过来。”
灵湄是贵族之后,与那些专供人享乐的美人自是不同,可人到生死关头,是什么也顾不上的,她姿态轻盈跪去帝君脚边,双手掌心向上,软声道:“还需与帝君执手。”
良久。
青年修长手指挲过她掌心,有些干糙的感觉,她定下心神,与帝君十指相交。
其实共情术并不能直观一个人心中所想,但能窥探到对方记忆的最深处。也就是说,帝君身上发生的一切,灵湄皆能身临其境。
术法一旦开始,施法者的灵识会进入对方识海,直至记忆里的时间点与现实重合,术法便会终结。
对于现实中的二人而言,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心思电转间便是数年光景。
但对灵湄而言,是要以虚无的方式,陪帝君度过他记忆里的每一天。
她满怀希冀施展术法。
心中仍存一丝侥幸:[好在帝君年少,他所历经之事,应当不会太过繁复。最多一炷香,时间线重合,我便能成为世上,唯一对帝君了如指掌的人,届时……]
在灵识被吸进去的那一瞬,记忆里的时间慢了下来。
她终于可以,好好观摩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真正体验到帝君视角时,她却什么也看不见,仿是置身天外,浮于水里,这种奇特的感受,她找不出任何类似场景。
她听见咕咕噜噜的水声,很嘈杂又很放松。
于是她睡了过去,准确来说,是记忆里的帝君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
女人呜呜哭叫吵醒了她。
“别碰我。”女人很愤怒。
“皇后病重,该喝药了。”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静默一息,男人询问语气开口:“让潘觎,服侍皇后用药?”
潘觎这个名字,灵湄没什么印象。
紧接着,女人嘶声吼了句:“燕铎。”
“你说的,只有帝后恩爱同心,方可召唤神兵?”女人嗓音沙哑:“自我十五岁嫁你,便以召唤神兵为至高荣耀,这七年间,我为你生儿育女,我以为,我们会像世人传颂的那般,伉俪情深,可一千九百次的失败,足以让我看清,你根本就没有有心。”
“……”男人没说话。
“哈哈哈哈。”女人蓦的笑出声:“这些年,我日日祈祷的神兵,竟与我的夫君,苟合在了一起。”
“……”
一片寂静里,女人沙哑嗓音破碎:“不如你废了我,立她做皇后,岂不如意?”
“皇后。”男人声音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腻味:“你安心调养身子,祈神之事,暂且搁置。”
男人补充:“把定海螺给我。”
“这才是你的目的?”女人哽咽难言:“你,你们……”
听到这里,丽水灵湄敏锐地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周围所有响动。
渤泽向来沿用复姓,对话的男女,显然不是渤泽人。可他们提到的定海螺,却是渤泽圣器。
渤泽君主曾把定海螺分给六大强族,作用是稳固皇权,炼制奴隶。
三百年前,渤泽丢失过一枚定海螺,很可能这枚定海螺,已回到帝君手里,毕竟,灵湄现在是在帝君的记忆里。
关于这一段记忆,为何只能听到声音。
灵湄暂且还没找出原由。
那个年轻的男人再次开口:“小衍怀有身孕,此时用定海螺,对胎儿不利。”
“燕铎。”女人笃然认真:“我的全部精力,皆已注入定海螺,此时停下,前功尽弃。”
不止是前功尽弃,她的精力也会随着时间殆尽,她会死。
“何苦如此。”男人问得很轻。
“呵呵呵。”女人冷笑:“我明明深爱着圣上,却仍不能召唤神兵,圣上,当真不知为何如此吗?”
“寡人宫中并无后妃,你是唯一的皇后。”男人还是没有承认,自己不爱她。
女人自嘲道:“以我的修为,大概是等不到你与她的孩儿出世了。”
“寡人不会让你死。”
这句话有些渗人。
灵湄来不及唏嘘,感觉身体像是被收缩的铁壁挤压着。
“住手。”
“圣上方还说,不会让我死,那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有何不可?”
“现在还不行。”男人没同意,却也没拒绝。
“咚……”地上传出定海螺的回响。
剧烈的恐惧感袭来,灵湄快要不能呼吸。
是帝君在害怕定海螺,他怎么可能会害怕定海螺?
定海螺是渤泽用来炼制奴隶的圣器。
只有奴隶,才会害怕定海螺。
他被定海螺震晕,灵湄也失去知觉。
应是过了很久,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孩子这么久都没动静,真的没事吗?”
“他很乖。”
隔着一层厚膜,灵湄感受到了温柔的抚摸。
灵湄几乎能确认,帝君尚还在娘胎里。
他在娘胎里就已经能感知到世界,听得懂人话。
他很快就要出世,灵湄就能通过他的视线看见这个世界。
就能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个奴隶。
奴隶无疑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灵湄从未正眼瞧过他们。
脑袋被挤得变形,灵湄已无法思考更多。
这个时候,需要男主人回流一些灵力给献祭者,否则,必定是一尸两命。
男人还不算太坏,一直在为献祭者护法,回流灵力给她。
当年灵湄出世,父亲回流的灵力有限,结果母亲没保住。
育灵术飞升秘法,对献祭者就是这般残忍,结的是主仆契约,苦心修炼的灵力还要供主人吞噬。
即使是这样,还是很少有人会与奴隶结契。
即使结契了,也不会真的让奴隶生下孩子。
灵湄莫名感到一阵妒意,她想着:[那男人一定是个瞎子,否则,他怎么会让帝君,让这个奴隶,平安长大?]
听说奴隶刚生下来的样子,恐怖极了。
出世的过程很不顺利。
太极殿外,传来禁军焦急万分的呼声:“报----”
“潘觎谋反,已兵临云州城。”
“请圣上定夺。”
话音未落,又传来大太监气喘吁吁的哭声:“皇后娘娘上了城楼,若圣上还不给出交代,娘娘她,怕是要以身殉国。”
“这个时候,他们偏要添乱。”男人有些不忿。
他晓得潘觎爱慕皇后,为皇后作的戏码,是一出比一出精彩。
尖细的嗓音穿透殿门:“圣上,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男人闭了闭眼。
若他此时起身,献祭者灵力枯竭,孩子生不出来,必然一尸两命。
并且,他所修炼的秘法,也将前功尽弃。
男人让大太监,别再来烦他。
他不信潘觎敢谋反,更不信王皇后,舍得下这一身荣华富贵。
于是。
王皇后殉国的消息传开,潘觎杀进云州城。
这时,献祭者刚刚完成分娩。
潘觎抱着王皇后的尸首入了太极殿。
灵湄也通过婴儿的视线,看到了这个世界。
男人震惊的眸子正盯着灵湄。
“他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