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黑锅 ...
-
池清宥没有说话。
池佩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复,自顾自地说道:“正好下个月要去考试,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学校了,还是之前那位老师过来教你。我已经给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把你需要的东西带回来。后天我回你姥姥家一趟,钱兴的事我不想继续拖下去了,你自己在家也好好想想吧。”
“我为什么不能去上学?”池清宥觉得很荒谬。
“我希望你能一个人静一静。也许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你产生了一些过于幼稚的想法。静下心来好好准备考试吧。顺便,你好好考虑一下留学,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都没有条件?平台不同眼界也不同,去增长履历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如果你非要继续联系姜钰的话我也没办法,到那时候我也只能通过学校联系他的监护人了。”
池清宥激动地跟着站了起来:“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出国!你总说让我考虑,可是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考虑的结果就是不想,为什么我还要考虑?我只能‘考虑’答应吗?”
池佩沉声道:“池清宥,注意你的态度。你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就这么跟你妈说话吗?你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就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再给你妈增添负担了,你还嫌我的事不够多吗?”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餐厅,回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池清宥缓慢地坐回椅子上,沉默地抹了一把脸。
他要怎么告诉姜钰这件事,又希望姜钰怎么做呢?说了也是多添一个人忧虑罢了。难道还要姜钰来替他承担家人的指责吗?他不能总是这样依赖姜钰,说难听点,不就是自己逃避,把所有问题扔给姜钰解决。
何况这一次,姜钰即便有心,也无法做什么。不想总是让他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不想让他有一天对自己的次次软弱而感到厌倦和失望。
他不要再让姜钰担心了。池清宥想,他绝不会出国,等池佩回来,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他也很想让池佩满意,可不是用这样的代价换取。
池佩总说他长不大,希望他成熟一些。可如果成长的代价就是这些互不退让的分歧和无法顺从的心呢?她会不会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是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池清宥无从得知。
他捞过手机,先回复了姜钰发来的消息,后告诉他自己不去学校要在家里复习竞赛考试了,因为池佩担心钱兴会再去学校找麻烦,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打完这些字,池清宥说自己很困要睡觉,便熄屏不再看了。
第二天池佩到教室时,姜钰已经帮池清宥收拾好了包,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池佩温和地对他说了谢谢,便拿起东西要离开。
姜钰犹豫了一下,追了出去。
“池姨。”
池佩应声停住。
“池姨,”随心叫住了池佩,其实他也没想好要说什么,面色有些尴尬,“宥......池清宥他考完试就回来学校吗?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我一定帮忙。”
“姜钰,”池佩说,“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既然你先叫我了,我就直说了。”
姜钰忽然心跳得厉害。
池佩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了,我也跟宥宥说了,我不同意。我会送他出国留学,你们不是一路人。不要再联系他了,除非你希望我找你的监护人说这件事。”
她见姜钰半天没说话,扔下一句“谢谢你帮他整理书”就扭头走了。
姜钰确实是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池佩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她已经跟宥宥谈过这件事了?她就这么突然地揭露他们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瞒的事情,这让姜钰措手不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可冷静反而让他更觉冰凉。
听池佩的意思,池清宥已经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一点儿都没跟自己提起,只说因为钱兴和考试要请假一段时间。那么宥宥,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姜钰猛地甩了甩脑袋,他不该揣测宥宥的。宥宥从不说谎,也许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姜钰,站外面干嘛呢,”李益端着水杯来盯自习,就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站走廊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上课铃都响了还不赶紧回去自习。”
姜钰闷闷地嗯了一声,便颓丧地进了进了教室。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成天想什么呢。李益叹了口气。
等回到宿舍,姜钰就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期待又忐忑地打开手机,翻阅了池清宥发来的消息。然而他并没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内容。
池清宥分享了他窗外长歪的树枝,和他今天做的题,以及例行关心了姜钰的学习情况。
就是没提池佩。
姜钰在对话框里打字又删,反反复复,最后试探地问:宥宥,我帮你收拾好的书,阿姨帮你拿回去了,你拿到了吗?
池清宥很快回复:还没有,她要很晚才回来。
姜钰又问:哦......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很想你。
池清宥摸了摸手腕上的五彩绳,回道:大概考试以后?我也想你。
姜钰捏紧了拳头。他慢慢敲道:宥宥,上次我自作主张,阿姨是不是生气了?她今天好像不是很高兴。
池清宥:没有,她只是因为钱兴的事情不高兴,不是因为你。
姜钰: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想听你的声音。
顶框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池清宥回过来一条语音。
“我也想和你说话,但是现在不太方便。过几天好不好?过几天我打给你。”
现在姜钰确定,池清宥是想瞒着他这件事了。池佩一定把今天对他讲的话也向池清宥讲了一遍。所以宥宥不能打电话给他。
姜钰把那句语音反复听了很多遍。良久,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拨通了姜孟的电话。
“喂?”
姜钰嗯了一声。
姜孟那边有点儿吵,似乎是在打麻将,他大声说:“你个臭小子找我干什么?你给我打电话自己又不说话,装什么深沉呢。说吧,又犯事儿了?”
姜钰啧了一声,说:“没犯事。”
“那你找我干啥?六条。”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那头吵得姜钰头疼,他道,“姜叔,你能不能先别打麻将了,我真有事要说。很重要,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行吗?”
姜孟:“我打个麻将招你惹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把林荷叫过来接着打,自己拿着手机出去了。电话里瞬间安静下来。
“说吧,你又干什么了。”
姜钰憋着一口气说:“我早恋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姜孟怀疑自己听力下降了。
很奇怪,听到姜孟的反应,姜钰觉得自己好受多了。可能这就是转嫁痛苦吧。
“我说,我早恋了。你会生气吗?”姜钰问。
姜孟呸了一声:“我说你个兔崽子故意拿我寻乐子呢是吧,你早恋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老子。能有人看上你都是那人眼瞎,成天不着调的谁稀罕。”
姜钰无语:“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所以呢,那个倒霉蛋是谁?”
“池清宥。”
这下轮到姜孟沉默了。
他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姜钰受不了了:“我没有喝酒!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那拿你寻开心,我说真的,我在和他谈恋爱。他就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你总说我是被鬼缠上幻想出来的那个朋友。”
电话里静悄悄的,姜钰心虚道:“你还在听吗?你是不是接受不了?”
“我是无话可说了,”姜孟一时无法处理这一连串的信息,“但是,既然他都不嫌弃你,那我也没必要再说什么。所以,你骚扰我就是为了炫耀你对象?”
“不是,”姜钰终于图穷匕见,沮丧地说,“他妈妈讨厌我,不想让我和他谈恋爱。”
姜孟恨铁不成钢:“你傻呀,瞒着啊,告诉她干嘛。人家哪个学生谈恋爱还傻不愣登告诉家长的。”
“我没有!我们都没有说,是她自己发现的,”姜钰深感冤枉,越说越小声,“她还说我要是再联系宥宥,就要联系我的监护人。姜叔,我就给你打个预防针,她要是真联系你,你能帮我敷衍一下吗?”
姜孟:“......”
“闹了半天,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让我替你背黑锅挨骂是吧?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姜钰立刻真挚道歉:“对不起,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就帮帮我吧。”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行吧行吧,”姜孟还是心软了,“先说好,你没骗人家吧?你是真的好好跟清宥谈,是吧?”
“当然!”姜钰也不管姜孟能不能看到,猛猛点头。
姜孟:“要是他家长找我,那我就帮你说说好话。但这事儿最终还是得你自己跟人家说清楚才行。”
姜钰说:“我知道。”
“行,那就这样吧,不说了,你林姨打麻将太烂,”姜孟想到输钱就心疼,“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她输了多少钱。”
“好。”
“哎还有一件事,”姜孟还是不太放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懂吗?你跟清宥聊过了吗?我希望你们做什么决定,都是两个人商量以后再做。千万不要一意孤行,你记住,不管你做什么,关系到的都是你们两个人,不是你愿意自己承担就能说了算的。”
姜钰坚定地说:“我知道了,姜叔。谢谢你。”
挂了电话,他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埋头写起来。
池清宥已经在家待了好几天,池佩还是没有回来。他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却还是经常分心去想其他的事。
他想姥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钱兴的事,她会不会后悔曾经催池佩结婚?钱兴现在还逍遥法外吗?姜钰......姜钰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池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已经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排练了无数次。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却还没有热到一定要开空调的地步。池清宥大开着窗户,总是写着写着题,就忍不住望向窗外。树木已经很繁茂,那树枝叶片一直向外舒展,离窗户只有一尺的距离。夜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个不停。那声音窸窸窣窣,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惹人侧耳。
看着大片大片的绿色,池清宥的心会安静许多。
“汪!汪汪!”
池清宥被突然的狗叫打断了思路。
他瞟了一眼窗外,大概是谁家新养了狗吧,这里养狗的人很多。于是便继续做题。
可那狗好像很来劲似的,不知道在跟谁较劲,汪汪汪个不停。听上去距离很近。池清宥实在被吵得做不下去,终于从窗口探出头去寻觅这声音的来源。
他往远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随意一低头,才发现那只叫个不停的狗就蹲坐在自己家的门前。它好像有灵性似的,感知到有人在看自己,便停了叫声。
不知道是不是池清宥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条狗在与他对视。
抱着这样荒谬的想法,他往后退了退。那狗真的重新叫起来,只是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仿佛是知道他察觉了自己的存在,便不需要再扯着嗓子叫。
难道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池清宥拿过手机,摄像头对准那条狗,放大,越看越眼熟,像大黄。它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镜头里看不清楚。
怎么可能。池清宥拍了拍脑袋,大黄怎么可能在这里。黄色的土狗多了,怎么可能都是大黄。
这么想着,他还是决定下楼去看看这只行为奇怪的狗。
池清宥缓慢地下楼出门,经过院子,隔着栅栏与狗对视。这时他才看清,狗嘴里叼着的是一个信封。
他压下心里发毛的感觉,试探伸手捏住信封的一角,那狗顺势松了口。
这下,它原先被信封挡住的脖子漏了出来。池清宥眯着眼睛看了看,登时站起身打开了门,那狗温顺地蹭到了他脚边。
池清宥的呼吸变得急促,他颤抖着手拉住了狗脖子上的红绳,轻轻地把上面的吊坠翻过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宥”字。
“小狗......”他呆呆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