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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栗子酥 ...


  •   是的,我有一怪癖。

      那便是喜爱毛茸茸的,可爱的,柔软的事物。

      儿时爱追着陈小红养在房外的鸡鸭鹅一通乱摸,大了些,便天天在大街上招猫逗狗,撸来摸去。罗浮仙舟内小狐族有段时间,看到我更是恍若见着丰饶孽物来袭般相互报信,四处逃窜。

      我也是年轻气盛,每逢战争归来,为了解压不择手段。看上的毛茸茸事物,就算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也越挫越勇,惦记着把毛剪下来搓两下。

      这导致我名声极差,人称“罗浮绒见愁”。传到我的师傅陈小红,听闻她先是大笑捶桌,再是愁容满面,说怕我脑子打仗打出问题,给我专门准备了个偏远的院子修身养性,再然后忧心忡忡地来给我搬几盆蒲公英。

      我搓着蒲公英对她说:师傅,我真没事。

      她叹口气,表情苦口婆心,口中却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词:批提爱死低都这么说。

      什么叽里咕噜的。
      我打个哈欠:那是什么?我听不懂,要不还是吃饭吧?

      她啧一声,扔下一地的毛茸茸植物,与她亲手烹饪够吃上数个月的大鱼大肉。再挥挥衣袖,留下一句:等着,待为师为你找个医师。

      空等了半晌,医师倒是没来,却传到了一心练剑斩杀孽物的镜流剑首耳朵里,她传话说派了人来特意探望我。

      散养惯的人向来怠惰,不会拒绝。
      我也无意拒绝好意,整天瘫懒在椅,饭都懒得烧。唯有一日听见敲门声,一抬眼。

      来人眼熟。

      刚从战场上铩羽而归的人,浑身尚且竖满进军的锐意,结果没摸清楚状况便被送到我的全新养生住处,与窝在毯子里发困打哈欠的我大眼瞪小眼。

      是景元。

      我推开毯子,慢吞吞地问他:“你怎么来了?又有新战事?我也要出征?”

      他背着手,谨慎而艰难地答:“不,早已停战了,是我回来得晚......是师傅与师叔说,阿知师姐有事,让我来见见。”

      “是师傅她们夸张了——仙舟无事,罗浮无事,我也不会有事。”

      若可以,我只想永永远远卧下去,躺下去,摇椅是我此生的棺椁也无妨。

      他先是抿平嘴角,而后又笑:“那便好。只是许久未见,与师姐聊聊天如何?”

      我顷刻坐直:“好。”

      这一聊便是好几日,兴致来了便在别院住下了,这位在军中锻炼得善解人意,七窍玲珑的师弟,于三言两语间便摸清我的光荣事迹。隔了没些天,还带着他养的大猫咪咪,还有借的几只大大小小的毛绒绒们上门了。

      大概念在师门情谊作祟,他好心肠地将它们借给我吸吸摸摸。即便我天天泡在动物堆里左拥右抱,幸福打滚,吸毛丧志,景元也只是坐在一旁,饮茶朝着我浅笑。

      那段日子,景元的白发留长了许多,蓬松到时不时遮着眉目,与他养的咪咪竟有几分神似。我有时隐秘而冒犯地想着:不知道要是摸上一把,师弟会当和反应?

      不过也就是闲暇一想,他带来的毛茸茸已然足够满足我的怪癖。外加于我的视角逆光看去,青年浑身似是散着柔和的菩萨光。与我眼神相触之时,他则是转杯浅笑,闲指着一盘烤得焦脆的点心。

      他说,是向陈师叔请教的做法,特地烤了带来让我评鉴。

      我好奇:“这是什么?”

      “栗子酥。”

      美景美狮美人,好不惬意。
      我撸着绒毛,尝了两口又两口。

      刷过蛋黄液的表皮锃亮酥脆,舌尖的味道甜而不腻。能做到这个水平若不是厨艺奇才,也是下过苦工。

      内里的油栗醇香绵密,粉糯甘甜,与儿时记忆中的一致,令人格外怀念。吃得我眼神发亮,不禁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好吃!是训练营后山的栗子吧?”

      “是。师姐还记得?”

      当然记得。
      手下的咪咪被景元喂了两粒后,已然跑开了,我望着它的背影陷入了年少回忆。

      我缓缓笑道:“是啊,我当年天天翻墙出去摸一袋栗子,回来糖油滚一下,在食堂旁边叫卖——若不是后来被发现了,后山的栗子说不定被吃光了......”

      景元静静地听着我说话,点点头,时不时插上两句附和。

      我越发怀念,忍不住又尝几颗:“下次带些生的过来,我来做个糖炒栗子吧。不,过两天直接出门一趟如何?许久未去后山瞧瞧了?”

      他先是一愣,而后莞尔笑道:“都好。”

      唏嘘的是,隔日我们便接来了前线的传报,说战事复起,这旧山重回烤栗子一拖再拖,再后头百年一过,军营连着后山都被丰饶孽物的奸细一把火烧干净了。

      而我,早也记不清园中究竟有着几头狮子,记不清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姿态如何,与景元聊天聊地又扯了哪些闲话。

      唯独记得一刻朦胧的光阴。

      .

      今时不比往日。

      年长了,不上战场了,性情克制了,人会稍稍矜持一下。对方就算拒绝了,也不能像年轻时撒泼打滚死缠烂打了。

      再者多多少少算是一个公众人物,有了些包袱。望着列车长崇拜到发亮的目光,我不禁逼着自己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问题。

      “可以吗?”

      我看到帕姆列车长脸庞白白的毛发上沾染出一抹红色,它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声音细若蚊蝇:“可......可以的帕。”

      我还没来得及欣喜,一旁竖起耳朵的灰发少女握拳,面无表情却大声地复述道:“是的!列车长说可以!”

      三月七竖起拇指:“哦哦哦!可以!”

      旁边的丹恒则是抱着胸,一副神游天外,什么都不想管的模样。

      得到许可后,我在三众瞩目下,伸出了手,轻轻地拂过毛茸茸的灰白耳朵。

      手指触碰到的面积陷下去一小块,柔软顺滑,仿若摸到了膨胀的棉花糖与云朵。

      太过心满意足了。
      我摸出手机,立刻决定给景元发去三百字的毛茸茸感想,抒发一下内心的快乐。

      “等等,我也想要!”

      灰发少女拦住我收回的手,我不解地看向她。

      “什么?”

      “摸摸头啊,刚刚不是你摸了帕姆,现在可以轮到我了吧?”

      她一本正经地说,眼眸发亮:“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逻辑有些奇怪,但好像没什么不行。
      我迟疑片刻:“可以。”

      灰发少女转头望向另一位少女,“你呢?三月?”

      “被陈知老师摸摸头吗?我也可以!”

      “等等帕!不是我先来的吗帕?”

      “啊?那要不石头剪刀布?”

      “黑白配吧?比较快!”

      三言两语间场面乱成了一团,我甚至被挤到了一边瑟瑟发抖,狭缝间我看到了唯一的局外人,来自丹恒的目光。

      他缓步走了过来,表情平静里带着些许的不解,他好似在用眼睛发问。

      “平日......你也这样?”

      我思索片刻:“差不离。”

      “那——”
      他犹豫片刻:“景元知道吗?”

      我茫然:“他知道什么?”

      “这样。”
      他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会和他说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栗子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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