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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周孟合村异事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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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安，你再与我多说说这周孟合村的事吧。”两人随着人流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古庙处，此时也已过了用午饭的时间，只得在古庙旁匆匆吃了些朝安带的干粮。“具体的细节谅我也不大清楚，孟步很快会赶来与我们会合。到时候我们可多观察村子异状，多询问他便是。”朝安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我们必须在落日前赶到村子，要快一点走了。”
又走了个把钟头，直累得晏川蹲坐在地上，喘了好久才有气力讲话：“终于到了！快累死我了！”朝安有些无奈地看了晏川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这位修行之人体力竟如此之差，加上之前暑热之事，更觉晏川身体虚弱，不像修行之人。但人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前面就是村口，我们静待就好。”朝安道。
很快，几个男子从村内急匆匆地走出，领头的男子面色焦急、愁苦万分，黑眼圈都是肉眼可见的重！见到他们二人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作揖道：“二位道长好，鄙人孟步，是周孟合村村长的侄子，此次事出诡异蹊跷，请道长们一定想办法救救我们村子！”
朝安扶起人，关切道：“不必多礼，你且领我们去村内四处看看，讲一下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晏川却看着孟步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疑惑道：“敢问，不是说村内孟氏男子均神志不清、甚至还有的人发疯了吗？那您和这几位又怎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啊？”
朝安一愣，自己倒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孟步尴尬地笑了笑，咳了几声：“这几位是我城中的朋友，村中出事，被我请来帮忙的。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犯病，这个...我也不清楚。”孟步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说，“而且其他不在村中生活的族人们也都与我传过信了，尚且平安无事。”
晏川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他们进了村子。一说这村子也奇怪，明明村外天色还有落日余晖，风景甚美，但是一踏入村口，晏川便觉得这村内的天空上笼罩了一层乌云似的，黑压压的好像已经夜半时分。走过几间还有灯亮的屋子时，里面传出的不是妇女的哀叹声和痛苦的哎呦声，就是已经失去神志的男子们的嚎叫谩骂声，无一例外。晏川不由得拉了拉朝安的衣服，有些局促不安。
朝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跟紧自己。孟步的眼神一直不停地偷偷瞧着朝安和晏川二人，嘴上抱怨不停：“村子这几天有百年庆典，我本是回来探亲，没想到一进村子刚和二舅家的娃儿说几句话，就看见有个妇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说是自家男人发了疯癫，一个劲儿要砍人！喏，就是那家。”说着孟步指向了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处房屋，屋门和窗子被几块木板紧紧封着。
“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更奇怪了，我和几个汉子把那发疯癫的男人按住在床上，连忙去城里请来了郎中瞧病，郎中说是什么热症，邪气所至，只开了一两副药就走了。”孟步滔滔不绝道。“邪气所至？可有什么说法？”晏川终于听到一些自己了解的东西，连忙凑的更近了些。
“我们也不知道，只觉得那个郎中胡说八道，就请村子里的老人驱了驱脏东西，然后想着药喝下去人就好了。结果转天早上我再醒来之后整个村子都乱套了！汉子们都发了疯病，在村子里大嚷大叫、见人就扑，女人家们也都病倒了，还有几个勉强撑得住的半大娃娃来我们屋子门口拍门，求我们帮帮忙。把我和老三都吓坏了！”他身边的一个魁梧大汉闻言立刻点头，说：“那天我和阿步一块儿回来的，本来也想顺便来村子里买点草种，却没成想遇上这邪乎事儿！那场面可真是吓死人！”
“所以你们就找到我派道门，想请我们驱魔？”走到村子正中央偏后边的祠堂时，朝安看着已经摆好了的法坛和准备好的祭祀物品时，眉头皱了紧。孟步连忙堆笑：“是我们糊涂，先前没把那个郎中说的话当回事，如今才知道这鬼神之事不可小觑，这方面您是行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驱除了我们村子里的妖魔鬼怪，多少银子我们都使得！”
朝安刚想开口反驳说这阵法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却被晏川悄悄拉了一下衣角，他只好以先商讨一下为由和晏川走到一边。“阿川可有想法？”朝安低声问。“虽然我不懂驱魔之术，但是我总觉得这村子里的妖魔可不是什么小妖。你看，独有这村子的天空是黑压压的，但时辰明明没有很晚。能改变整个村子气运和空间的妖魔，没准我们两个人都打不过。”晏川指了指天，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我们在这里先住一晚，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我本也不打算按孟步所说去做，开坛作阵所需法力甚多，且太过于冒险了。”朝安表示赞同。在得知开坛作阵不成后，孟步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招呼着两人去一处准备好的空屋里休息，等明日再做打算。
“阿川，睡了吗？”看孟步几人所住的房屋熄了灯后，朝安悄悄起身，走到晏川床边轻轻摇了摇他。晏川是花妖本不必睡觉，再加上初入世，兴奋之余更多的是好奇和紧张，当然睡不着。他立刻坐了起来：“我们要出去吗？”朝安没想到他精力还很旺盛，无奈一笑：“嗯，我想着趁他们都睡了后自己去探索一番，白日里有他们盯着，也不方便找线索。你和我一起来吗？”
晏川点点头：“当然一起！”
门上栓了锁，两人怕开门动静太大，所以从窗子翻了出去。村子里依旧是黑压压的，连月光都变得稀薄，惨淡地照着每一家的门户。“先去第一个发病的那户人家看看吧。”朝安说。
两人偷摸绕到那处屋子后，门上和窗子上厚厚的木板让外面的人根本无法窥探到屋内的情况。“这都封上了，我们如何进去呢？”朝安正愁，晏川却突然想到之前自己疗聂玄卿鞭子的伤时，好像能操纵本体的彼岸花丝，灵机一动：“我有办法进去！但是你答应我，千万不能偷看！”
朝安以为是什么独门秘术，立刻转过身去，十分正派地闭上了眼睛。晏川瞧他真的闭上了眼睛后，这才伸出手，从指尖唤出彼岸花丝，几根花丝如有灵性般从木板周围的缝隙里钻了进去，晏川屏气凝神，想看看从里面能不能撬开这些木板。但没曾想自己操控得还不是很熟练，花丝软弱无力，只能刚好勉强顺着缝隙钻进屋子，却没有办法顶开木板。
“可成功了吗？”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朝安闭着眼睛问道。“还未！再等等！”晏川被他突然出声一吓，花丝立刻收回了大半，撑得木板松动了些许。又试了几次以后，晏川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我打不开，只能勉强通过这些缝隙进去屋子里。”
朝安这才睁眼，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木板缝隙，惊讶道：“是你的灵器吗？还是法术？如若不能打开，你的灵识可附着在你的灵器或法术上，进去看看也好。”晏川一拍脑袋：“你说的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朝安笑了笑，接着转过身闭上眼睛。
晏川从没尝试过将自己的灵识附着到彼岸花丝上，但眼下也只能尽力一试。花丝再次顺着缝隙涌入，晏川闭上眼睛，努力将自己融入到那些伸展的花丝上，指尖泛起了白色荧光。灵识在一瞬间附着到了本体花丝上，晏川再睁眼，发现自己看到的不再是面前的木板，只是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操控着花丝继续延长，四处探索着，想寻找那对夫妇。屋内空间并不大，绕过了灶房后便是主屋，屋内静悄悄的，竟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晏川正奇怪着，花丝不知触碰到了什么，那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了晏川一跳。朝安也听到了屋内的声响，连忙询问道：“阿川，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碰掉了东西而已。”
下一秒，屋内的气流仿佛突然停滞了一般，晏川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花丝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他有些害怕，但又想着自己是一只妖，和这里的妖魔只有善恶之分。“说到底都是妖，这里的妖魔应该不会攻击我吧？”晏川心里这么想着，便更大胆地伸长花丝靠近床边。
“咯吱咯吱--”床上的人刚刚还如死了般静寂无声，此刻却突然扭动起来，力度之大使得整张床铺都发出了木板摩擦的声音！晏川真有点害怕了，想赶快抽离花丝，花丝却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晃得在上面的晏川的灵识都有些晕。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努力凭着自己妖类独特的视力辨认着屋内的活物和异物。
“啊—————！”床上的男人突然发出嚎叫声，如一声惊雷一般落在寂静的村子里，晏川突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朝自己奔来，再也不敢耽误，强逼着自己抽离灵识，在朝安回身的一瞬间收起了所有花丝。听到身后屋门被猛烈撞击的声音，朝安顾不得答应了晏川什么，立刻转身去拉人。
“发生什么事了？！阿川，你没有受伤吧！”朝安紧张极了，边拉着晏川立刻朝他们的屋子走去。晏川被朝安半拉半拽着，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逃离那间屋子时看到的画面。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对，应该是女鬼，一个面貌模糊不清、身着破损的嫁衣，另一个身上藕粉色的贺服已经被扒了一半下来，露出完美的躯体，她们透过床上那个壮汉的眼和心，正凄厉地对着自己嚎叫着。泪和恨都交织在情里，印证着对这个村子的诅咒无解；悲鸣如同刀刻，让晏川这个陌生人都觉得疯狂和绝望，又如同一声叹息，留在心里久久无法散去。
见晏川迟迟不说话，朝安心想不好，他别是也中了这村子的邪，顿觉后悔不该让晏川以灵识附着，去察看屋内情况。男人的嚎叫声持续不断，惹得其他屋子里陆续也传来了类似的嚎叫声，甚至还有撞门、摔东西者。村子里又三三两两亮起了灯，在二人回到屋内时，孟步带着人急匆匆地出了门，直奔那几家闹得最凶的房门前。
“阿川？阿川？你听得到我讲话吗？”朝安着急地问道。“我...我没事...”晏川脑子还有点懵，害怕使他的双手还在颤，要不是他躲得快，他的花丝不知要被那被鬼附身的壮汉抓了多少去。再想起那两个女鬼惨绝人寰的模样时，晏川又打了个激灵。“可看到了什么？没有被那妖魔伤到吧？”朝安见他这副懵懂不语的样子简直急得不行，直到门被孟步敲响，他才不得不放弃询问晏川，点上灯去见众人。
“道长，深更半夜地叨扰您二位实属抱歉，但您看这村子里又闹起来了，我等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求求您二位救救我们村子！”孟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眼下的黑眼圈好似又重了几分。
“先进来吧。”朝安把人带到屋子里，担心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晏川。“道长，您看看这到底什么时候作法驱魔啊？我们实在等不下去了。”孟步问。朝安捏了捏眉头，正不知如何应对，晏川却已回神几分，主动开口问道：“孟步，你们村子里最近可有出嫁的姑娘？”
“出嫁的姑娘？没听说啊，怎么了？”孟步擦了擦眼泪，疑惑道。“这就怪了，我施法看到了有两个女子，一个穿着嫁衣，另一个穿着贺服，肯定是有出嫁的女子含冤而死，才会造成村中大乱！”晏川学着朝安的样子，严肃道。
孟步同伙伴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朝安见状，思索了片刻，问道：“这个问题你们不知的话也无妨，我这还有一问。在来村之前我了解过，既是周孟合村，为何村中人只都姓孟，不见一位姓周的村民，周氏族人难道不在村中住了吗？”
孟步闻言有些窘迫：“此事我也不大清楚，因为我小时就被送去山下的上阳城里读书识字，不在村中长大，此事还需翻阅古书和祖籍才能得知。”
“那就带我们去祠堂吧。”晏川说。
一行人很快来到祠堂，孟步先进去给祠堂内各处都点上了灯，拿了几根香虔诚地拜了拜那些被灯火映得明亮的祖宗牌位，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番才起身。“请进！”孟步邀请他们进来。晏川踏入这祠堂的一瞬间，就感觉村内的那些喧嚣声都被隔开了不少，整个被妖魔笼罩的村子里，只有祠堂里还是肃穆安稳的。他随着朝安简单向孟氏前人们行了礼，看着孟步取来了祖籍，急匆匆地翻找了半天，终于在字迹已不太清楚的一页上找到了关于孟氏先祖的一些记录。
“方便让我亲自看看吗？”朝安说。
“您请便！只要能找得到办法救我们村子，您就算让我翻了这祠堂都行！”看孟步太过于激动，朝安让同行的人先搀扶他去一旁休息，和晏川一起察看起祖籍来。
“这字迹已不大好辩识，我想着先找到孟氏先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我施阵法看看能不能召唤到他的魂魄遗迹，这样就能解惑了。”朝安皱着眉头翻看着，“阿川，你刚刚如何得知村子有出嫁的姑娘冤死一事？”
晏川本就不大识字，更看不懂这繁杂的祖籍，只能站在一边：“我刚刚在那屋子内看到了发疯的壮汉，他好像被两只女鬼附了身，我的灵识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两只女鬼的模样，推测出来的。”
“你与那两只女鬼对视了？”朝安手下翻阅的动作一顿，立刻大惊失色道，“你可知与这种程度的怨鬼直视，就被她们作了标记，随时都有上身的可能？！”晏川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朝安你别吓我，我刚刚只是头有点晕，现已好得差不多了。”
“我一时也和你说不清，算了，我先带你去净魂。”朝安招呼孟步过来放好祖籍，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后就拉着晏川出了祠堂。他走到祠堂前那已经布置好的法阵前，说道：“本来这法阵我不打算过早使用，但事已至此，还是先为你净魂要紧。”朝安让晏川面朝着法阵正北方盘腿坐下，自己则在周围都摆好祭品，随后端坐在晏川背后，闭上双眼念起口诀来。
法阵很快就随着朝安的口诀逐渐显形，晏川闭着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风声呼啸耳边，寒气四起，冻得他直打颤。朝安双手换了个诀，直指着晏川的背后，大喝一声：“清！”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晏川不受控制地想睁眼，却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
风声霎时停止，只有一瞬间的心悸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祭品散乱一地，朝安失了魂魄地站起身，看着这一瞬间就被彻底打破的法阵，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么完美的法阵和祭品...我怎么会失败？！”晏川立刻朝四处张望，可是除了闻声赶来的孟步等人，再无其他痕迹。那碎裂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晏川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不远处，仅剩一女鬼颤颤巍巍地跟在一人身后，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再近他身，魂飞魄散。”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