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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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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莹回过神来,笑说:“这位公子,我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听说你们新搬过来,特意做了些绿豆糕给你们尝尝。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找我。”
她把食盒递给男人,将自己的笑容端得落落大方,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将他盯住。
她往常用这套对付金水镇那些男人,可是绰绰有余。可面前的男人却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被唤昨长林的人终于伸手接过阮莹的食盒,只是仍一脸的不情愿。
阮莹顿时有些挫败,还是打起精神,维持着唇边的笑意:“哦对了,我叫阮莹,晶莹剔透的那个莹,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裴时瑾道:“在下姓裴。”
阮莹便笑着唤了一声:“裴公子,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察觉出了男人的疏离态度,虽不似他仆从那般冷硬的拒绝,可显然对她并不热络。她心中的失落蔓延开,踏进自家院子,倚在树下一时沮丧。
她生得不够漂亮么?他怎么都不曾多看她两眼呢?平常那些男人她多看他们几眼,他们都会像摇尾乞怜的狗一般扑上来献殷勤的呀。阮莹拨弄着自己垂落的青丝,在食指上绕着圈,转念又想,这岂不说明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似那些人一般肤浅。
没关系,她长得这么好看,他总会喜欢她的。
阮莹心情由阴转晴,哼着歌儿回到自己房中,在铜镜前坐下,又摆弄起梳妆来。她打开一个小盒子,里头是她自制的胭脂,用花瓣做的,那些千金小姐就会买这些胭脂水粉涂,她买不起这么多,便只好自己做。她喜欢把自己弄得香香的。
一墙之隔的院子内,长林正不解询问:“公子,咱们才刚搬至此处,这女人便上门来搭讪,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所图,这女人身份不明,您怎能见她呢?”
裴时瑾道:“看她装扮,的确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不论如何,咱们始终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若是太过孤僻,反而惹人怀疑,日后邻里有人来往,你正常对待便是,不必草木皆兵。我们的行踪没那么快有人知道,消息传回京中需要些时间。”
长林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反正他觉得方才那女子目的不纯。只是觉得自家公子已经发了话,长林也只好应下,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食盒,又问:“公子,那这东西如何处置?”
裴时瑾道:“既然是邻居的好意,你们分了吃便是。明日你从我带的东西里寻个合适的,送去隔壁,就说是咱们的回礼。”
长林只好将阮莹送来的绿豆糕拿下去给他们几个分吃了,阮莹手艺不错,他们几个吃了之后竟还感慨说,这位阮姑娘的手艺比得上王府的厨子。长林对阮莹印象不佳,他并没吃阮莹带来的绿豆糕,听他们称赞,冷哼一声道:“我看那女人目的不纯,方才她看公子的眼神就不对劲。”
长明不以为意:“咱们公子贵气俊秀,在京城便俘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那姑娘见到咱们公子一时心动也寻常。”
长林轻嗤一声,将给阮莹送回礼的任务转交给了长明。
裴时瑾折返房中,在三足圆凳上坐下,他按了按自己有些麻木的左手,想到长林的话。
此番他们遇刺,是当今太后所为,他明白。当今太后,曾经裴时瑾唤一声四嫂。裴时瑾排行第九,先帝是他四哥。
裴时瑾的生母是一介歌姬,身份卑微,承宠也只因父皇一夜酒醉。父皇并不喜欢裴时瑾的生母,那一夜之后,再不曾临幸过她,只给了她一个最低的位分。可她却因那一夜有了裴时瑾,后来生产之时,血崩而亡。裴时瑾一生下来,便被其他皇子们瞧不起,只有先帝待他有兄弟情谊。
先帝是温润性子,待谁都和善,待他更是极好,吃穿都记着他,若是他被欺负,也会护着他,替他出头。连去军营历练的机会,也是先帝替他争取来的。他始终记着这份情谊,在军中努力地打胜仗,崭露头角,父皇渐渐注意到他,开始宠爱他,朝臣也发现原来还有一位九皇子。
尽管如此,他从来没想过和先帝争那个位子,甚至后来父皇驾崩,他力保先帝上位。可或许上天不眷顾好人,先帝即位后没几年,便因病去了。临死之前,先帝说对不住他,希望他能继续辅佐太子登基,封他为摄政王。
裴时瑾答应了,先帝于他有恩情,他不会忘记。他辅佐太子登基,认真教导,哪怕太后猜忌,几次三番地打压,他也不曾忘记过自己的诺言。但此番太后派人刺杀他,刺客刀刀狠辣,明显奔着他的性命而来。
裴时瑾闭上眼,重重一声叹息,四哥待他恩重如山,哪怕他的妻子要他的性命,他也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这一回他会在这里多留些日子,将朝政上的事交还给新帝,只要新帝能好好治国,他会从此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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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莹收到裴公子回礼,甚是欣喜。她接过东西,笑吟吟看向面前的仆从,今日这位和善许多,不像昨天那位一般凶神恶煞。
长明被这么漂亮的姑娘盯着,挠了挠头,有些羞涩道:“这是我们公子从京城带的特产,给姑娘昨日的回礼。说起来,姑娘的手艺真好,那些点心很好吃。”
“这怎么好意思,你家公子太过客气了些。”阮莹笑着,心里却为京城两个字激荡。原来这位裴公子还是京城人士,想来家世不凡,即便考不中,下半辈子应当也能享富贵。
阮莹眼眸流转,笑意更浓:“你家公子既是京城人士,为何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是为了发奋读书?”
长明一时被问住了,想到昨日公子吩咐过的话,回答阮莹:“正是如此。”
阮莹心下有了主意,再度笑意吟吟看向长林:“裴公子如此努力,定然会高中的。那个,我……想写一封信,可是我不会写字,我可以请裴公子帮忙么?会不会很打扰?”
长明当即替自家公子应下:“当然可以,小事一桩。”
长明这一去时间有些久,长林皱起眉,正想着此事,便看见长明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阮莹。
长林有些不悦,低声问:“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长明说:“阮姑娘想让公子帮忙写封信。”
长林冷笑一声:“你还做起公子的主来了,公子忙得很,哪有这么多时间做这种闲事。”
长明不理会长林的冷淡,径直进去禀报裴时瑾,让阮莹稍等片刻。
长林和阮莹面面相觑,并无好脸色。阮莹始终笑着,一副纯良的模样。
阮莹不动声色地将这院子环顾一圈,院子里除了那位裴公子和他的四个仆从,连个婢女都不曾见,想来这位裴公子当真是发奋读书。不过这些仆从都是男人,男人哪里会照顾好人呢?想来日后她可以借此机会多多接近。
阮莹正想着,那厢听见长明的话:“阮姑娘,你快进来吧。”
正是晌午,院子里有棵十几年的柿子树,日头从浓密的叶子缝隙里往下落,裴时瑾从房中走出来,视线落在阮莹身上。长明进来禀报,说她想让自己帮忙写封信,这是小事,他倒不介意帮忙。
阳光将少女的面庞照得晶莹剔透,仿佛一朵水晶牡丹,少女莲步轻移,从树荫下穿过,停在他跟前。她的面容姣好,身段玲珑有致,在这小地方有这等佳人,的确有些意外。不过裴时瑾对这些事并无兴致,虽有一丝惊艳,只任由它闪过,并不往下细究。
阮莹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始终挂着笑:“裴公子,打扰了。”
裴时瑾转身进门,只道:“无妨。”
阮莹跟着他的脚步跨进房中,余光将房间里的陈设扫过一遍。一张四折屏风隔出内外两间,里间看不清,外间一张四方长桌案,一张矮榻,一张圆桌配四只小凳。桌椅这些应当是老陈头家里原先就有的,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显然是这位裴公子新添的,阮莹虽然不识货,也能一眼看出那笔墨纸砚都是好货色。真正的好东西即便不懂行的人看见,也能分辨出来。
裴时瑾在桌案前坐下,长明当即上前铺开纸张,研磨墨水。裴时瑾抬手执笔,看向阮莹:“姑娘要写什么?说与我听便是。”
阮莹咬了咬唇,看了眼长明,露出些羞赧的表情:“裴公子,我能不能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裴时瑾让长明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支摘窗敞着,金色的光辉从树叶之间漏进房中,树影正落在阮莹身前。
她嗓音如黄莺啼鸣:“裴公子,我是想给我娘写封信。就写:娘,你过得好吗?我和爹过得很好,我很想你,爹也很想你。你要照顾好自己。阿莹。”
裴时瑾听着她的话,一句句跟着写。他的字遒劲有力,阮莹虽不认识字,也觉得好看,只是有些奇怪,总觉得这字很有力量,不大像柔弱书生写的。不过她不懂这些,也没有多想。
她的目光渐渐从字,转到裴时瑾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阮莹夸道:“裴公子的字写得真好看。”
裴时瑾没有接话,只有笔尖落在纸上的细碎声响。
不多时,裴时瑾搁下笔,待墨水干了些,将信纸递给阮莹,让她验看。阮莹轻咬下唇,道:“我不识字的。”
裴时瑾道了声抱歉。
阮莹摇摇头,将信纸小心收好:“其实我也想念书识字,只不过我们这地方,不兴这些,姑娘家都是到了年纪就嫁人。我爹也不同意让我念书识字。”
她捧着那张书信,忽然想到什么,眸中发亮,看向裴时瑾:“裴公子,你……你能教我识字么?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我很聪明的,我可以给你束脩。”
裴时瑾下意识便想拒绝,他不过在此暂且住下,过一段时间就会走,并不想与这里的人有太多牵扯。可眼前的少女眼神满含期待地望着他,仿佛他说一句不,她就会当场落泪似的。
阮莹又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裴时瑾更近,近到裴时瑾可以嗅到她身上的幽香,淡淡的,却很好闻。
“裴公子……”
裴时瑾别开视线,听见自己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