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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世间多种情,绕不开一个字——缘。

      望见江时晏离自己方向越来越近,温茗想,江时晏要么认为她处心积虑,要么觉得定是孽缘。

      她原以为江时晏不会来这春日宴,一则这位可是大忙人,二是高门贵公子哪还需相亲?婚事也不由自己做主。

      苏小娘子带着促狭的笑:“喏,你猜他来寻谁?”

      苏三娘回忆温茗和江时晏传出的八卦,巴不得两人看对眼、走在一块去。
      说着小丫头恋爱脑吧,偏偏她移情变脸比谁都快;说她清醒吧,可又能随便看上不知根底的陈淼。

      温茗不慌不忙:“反正跟你我无关。”

      苏三娘要打赌,温茗故意不应声。果真如温茗所言,江时晏行至两人身侧,只冲姑娘们略一点头。
      苏三娘被近距离美颜冲击,慌张行礼;温茗露出标准商业假笑,就当打了个招呼。

      擦肩而过。

      苏三娘显然很是失望,后边逛园中春景时都有些恹恹的,之前碰上飘落的花枝还会捡,现今则直接绕过去。

      原本今日游园该平淡结束,温茗也找好了“倒霉鬼”表深情——一个油腻的花花公子。
      她不担心坏自己的名声,甚至希冀如此,便无人再催婚。

      波澜骤起。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救命!”

      荷花池中传来翻涌的扑腾声,循声望去,当真有个身形瘦弱的挣扎着,发丝纤长,是哪家倒霉的小姐。

      乌发润湿,遮掩半张脸,温茗仍旧认出了那姑娘——沈家最不受宠的庶出小姐,沈未未。
      清晨入园时,这位沈小姐送给温茗一朵花,以示交好之情。

      池边已围了一圈人,温茗大步朝前迈,这时她的奇葩衣衫就派上用场,苏三娘咬牙追在她后边,还是被甩出一截去,发上步摇还打了三娘的脸蛋。

      “你真是……等等我!”苏三娘原本就是乖张的性子,也不管什么淑女风度了,提起裙子小跑起来。

      耳边有风声,还有其他贵女的嬉笑。苏三娘不忿:救人之事,能慢么?

      等她赶到湖边时,温茗已经在试着掌控局面,利落吩咐围观的人:
      “园林主人在何处?马上去寻!”
      “哪家好心的肯借仆从,去截一段长木,越粗越好。”

      苏三娘没见过这等场面,她回望眼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颇为恨铁不成钢:这些丫头力气也不大呀,怎么能砍下树木来!

      看对眼的男女喜爱独处、不来看热闹,周边围观的大多是小姐,平日深居内宅,春日宴是一年中难得出门的机会,身边领着的多是丫鬟。

      园林主人还没赶来,苏三娘缺少经验却不蠢钝,她将心一横,朝丫鬟喊:“随我来,去那林中截几段长枝!”

      说罢,自顾自奔往园林深处去。

      荷花池浅,春日未涨水,闹不出人命,情况并不怎么紧急。
      因此有人的关注点逐渐偏移。

      温茗镇定模样夺得不少目光,其中不乏赶到的公子哥,有几位小姐心中酸溜溜的,有个没脑子的被人一撺掇,质问温茗:
      “这位小姐,你指挥来指挥去,何不自己下水救人呢?反正池水瞧着也不深。”

      池水不深,这种想法让多少人丢了性命!

      那出声的小姐遭温茗无视,脸上挂不住,正欲再问,不料一道清冷男声似珠玉迸溅、玄铁铮然,惊飞一众闹雀。
      “荷花池深约二尺一,庆历年间曾淹死过三人,其中不乏年富力强者。”

      声音是冷沉的,有怒意。
      声音的主人在场无人不知。

      ——江时晏。

      恰好此时苏三娘赶到,同侍女一道扛着长树枝;温茗来不及搭理江家主,立马将长枝放下水,

      不妙!树枝虽然够粗壮,然而长度不够,距离落水者差了一截;那小姐原本还在竭力挣扎,此时动作幅度小下去,看着快支撑不住了。

      江家仆从已经赶来,听了家主吩咐正欲下水施救,却听得“扑通”一声响……
      温茗入水了!

      家丁已经赶到,她下水做什么?!

      这下,就连江时晏那张冰块脸,也罕见变了色。

      *

      温茗不是蠢货,也不爱逞英雄。

      她是被人挤下水的。

      并且很可能是故意。
      ——当时温茗站在池边,举着长枝,不料转身时却被人踩了脚。
      在她身边的,恰好是林家三小姐,林青妙。

      老仇家了。

      温茗从水中浮起,望着岸上那一排人,心下冷笑:她若此时游回去,是不是还得落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救、救命……”微弱的求救声传来。

      是那落水的姑娘。
      原来她还有力气发出声。

      “我想活,我想活……”
      “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然而落水者虽然还醒着,跟神志不清也差不太多,连面前是谁都不晓得了。

      所幸池水不算太深,温茗还考过潜水证,竭力仰头,尽量将脖颈送出水面,又对着落水小姐的耳廓喊,“今日我既来了,你便不会死,信我!”

      “我要救你,你也得救你自己!”

      “放松,别挣扎……”

      一群人挤在岸边,有的仓皇,有的担忧,更多的是故作关切的漠然,更有甚者幸灾乐祸。
      姑娘的命不值钱,庶女的命更是如此。

      “出来了!出来了!”忽而有人望见湖中景象,大喊。

      温茗水鬼一般,从池中探出身来,怀里抱着的赫然是那落水的女子,呛水后逐渐停止挣扎、如今人事不省。

      落水后原主记忆涌来,外加上池水挤压,温茗如今心力交瘁,连惯常的微笑都散了。

      从没人注意到,这平民姑娘的眼神如此明亮,狠意在其间流窜,兽类般凶猛。

      故意推温茗下水的几名贵女与这眼神对视,加之心虚,竟被吓得后撤几步。

      人是救出来了,虽动弹不得,但看着性命无忧,后续的处理又是难点。

      谁来背落水者?
      温茗是没力气了,强撑着一口气,好歹没将落水小姐搁置在地上。

      春日美事闹出这种乱子,传出去总归不好,得先组织仆从将事情压下去,园林主人这般想;庶女自己粗心大意,不慎落水,也赖不到旁人身上,先前嘲讽过落水者的人这样想。

      男女大防甚严,且此女家世平庸、风评不好,不好上手抱住,万一赖着自己成婚……高壮些的公子们也不大情愿。

      可庶出说到底还是大家小姐,家丁们也不好僭越……

      一时间,吵吵嚷嚷的池边竟安静下来。

      众人踌躇间,江时晏已寻到仓皇的园林主人,问清楚更衣的厢房;又领着身后几个小厮上前,“送两位姑娘去厢房,换身衣裳。”
      江家的侍从,背个普通小姐也算合适,温茗总算能卸下力。

      江时晏离得近,听见她不加掩饰的嗤笑。
      对着谁?自然不必多想。

      江时晏略有意外。

      他以为温茗利益至上,且曾落水过,不会救那姑娘,然而温茗不仅救了,还亲自下水;他以为温茗最讲场面功夫,然而对着一群世家公子小姐,她偏又讥讽出声。

      “温小姐为何亲自下水救人?”
      温茗定知明哲保身之道,何必搭上自己?

      江时晏向来不懂委婉为何物,在送小姐去厢房的路上,想问便问了。

      温茗此时完全看不出先前救人的果决强势,身体被风吹得轻颤。

      行了一路,道边芍药等艳丽花种已不见踪迹,只余野花缤纷,生机勃勃。
      温茗在发抖,然而脊背挺得很直,不肯示弱。

      江时晏莫名觉得,那些野花很衬她。

      可野花自己生存便已艰难,何必顾及旁的花?

      温茗身上搭了件锦袍,几乎盖住她全身,素净却不掩华贵——是江时晏的外衣,主动递来给她遮风。
      因着这点君子风度,温茗回答得坦诚,也不扯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屁话,“初入园中,只她送了我一朵花。”

      “她”就是落水的沈小姐,原本半阖着眼,听闻温茗这话,沈小姐的眼皮轻颤。

      一朵花换一条命,不合理的生意,偏偏这个生意人做了。

      江家对仆从想必很是宽容,一旁背着沈小姐的小厮多嘴道:“您是太淳朴了。沈小姐与您家世相近,处境亦相似,这不得来找您寻亲近吗?”

      温茗拢了拢身上锦袍,只笑道:“论迹不论心嘛。”
      这话说得轻巧,然而少有人能做到。

      园林主人因江时晏亲临、不敢怠慢,厢房很快便到。

      望见两人搀扶着进了房,江时晏一改方才和煦神色,问仆从:“林家最近可有动作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林家可为难过温家食铺?

      ——旁人不清楚,江时晏却看得分明,温茗下水时身体半侧着,分明是被有心人撞下去的。

      温茗落水时,离得最近的,是林三小姐林青妙。

      哪怕温茗并非出于本意下水救人,正如她所言“论迹不论心”,温茗冒险救下旁人,记住这点就够了。

      温茗出于多番考量,不向江时晏陈情;江时晏却不可让她平白受欺。
      此与风月无关,乃友人本分。

      厢房内备好更换的衣裙,温茗被那华美服饰晃了眼,望着自己湿漉漉、皱巴巴的白衫,沉默了。
      她对裙子没什么意见,只是穿起来十分麻烦,一套接一套,温茗想起玩过的俄罗斯套娃来。

      她理了半天,才弄清楚衣裙的繁琐穿法。

      走出房门,却见江时晏还在原地。

      “这套衣裙很衬温小姐,”江时晏看起来很闲,依旧守在房外,他的欣赏很纯粹,好奇也是纯粹的,“早先何必着男装?”

      他说的是温茗那泛白的衣衫。

      温茗发现江时晏情商果真不高,也不饶弯子,回他:“因为轻便。”

      这话或许戳中江时晏哪个点,他眉眼略弯一下,瞧着居然有些稚拙。

      旁边的小厮仿佛见了鬼。

      江时晏先问温茗之后的安排,得知温茗亦无杂事,当着仆从面一本正经道:
      “我愿与温小姐再谈合作事宜,不如寻个清净点的地方,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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