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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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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尚书府。
沈家养了十几年的千金竟是个冒牌货!
这消息宛如惊雷一般在沈家炸开,府上的下人听闻后,全都无心做事,三三两两的聚在正厅外头,悄摸的探头朝里面看,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家好端端养了十几年的千金,怎么就成了假的呢?
事情的起因是一位老妇人,带着位妙龄女子敲开了沈府的门,声称自己身后那姑娘才是沈家的真千金。
门房当然不信,只当这老妇人得了失心疯,跑到尚书府门前来讹人。他挥手驱赶那老妇人,见她不肯走,便准备抬手关门,不料老妇人忽然伸手挡在门缝中,手中捏着一枚玉佩。
“这是信物,你给府上的夫人,她一看便知!”
门房看着那玉佩产生了几分迟疑,他是不信这老妇人的话的,可那玉佩质地温润,怎么瞧都不像是地摊货。
莫非她身后那姑娘真是沈府的千金?
揣着满腹的疑问,那门房带着玉佩去见了沈夫人。不料沈夫人见了那玉佩,当即变了面色,连忙派身边的大丫鬟将那二人迎了进来。
见了沈夫人的态度,那门房已渐渐信了那老妇人说的话。
明明还未盖棺定论,府上的下人却都知道沈家的真千金找上了门,而先前府里的小姐沈棠是个假的。
仆从口中的假千金沈棠正在前厅同找上门来的真千金对峙。
与其说是与真千金对峙,不如说是与那老妇人对峙,真千金全程被老妇人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看不真切。
只见那老妇人一身崭新的靛蓝棉衣,衣着整洁、举止有度,面对尚书府的当家夫人也能不卑不亢,言谈间有理有据,不像一般人家能养出的仆从。
被当做信物的玉佩此刻正在沈夫人手上,那玉佩上刻满祥云,左下角像是被嗑过,缺了个小角,仔细看去那里有个残缺的沈字。
沈夫人已经哭了一场,此时双目仍泛着红意,她擦了擦眼角的水痕,这才将玉佩递给一旁的沈逸,问道:“老爷还记得这玉佩吗?”
沈逸瞧着那玉佩眼熟,思索了一番才想了起来,惊讶道:“这不是你怀沈棠那年,我特意找人打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这妇人手上?”
当年沈夫人怀胎的时机不巧,恰好他被外调到西北那片做知府,那几年突厥屡屡来犯,那一片不大安稳,他担忧沈夫人肚里的孩子,特意找人打了这玉佩,还带去庙里开了光,希望能保佑沈夫人母子平安。
“禀大人,这玉佩是草民当年在小姐的襁褓里发现的,也是因着这玉佩,草民才发现小姐是贵府的千金。”
沈逸虽认出了那玉佩,却也不会仅靠着这块玉佩,就全信了这妇人的话,他审视的看着那妇人,问道:“我怎知这玉佩是不是你从那处偷的,你口口声声说那姑娘才是我沈家的千金,可还有其他的证据?”
老妇人对此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慌张,仍旧从容的开口:“待大人和夫人见了小姐,一切自有分晓。”
说着那妇人退后一步,一直藏在他身后的姑娘终于显露于人前。
那女子娉娉婷婷的立在那,乌发雪肤,眉眼同沈夫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正如老妇人所言,她只需站在那,真假千金的事就有了分辨。
看到这儿,一旁的沈棠明白了,玉佩只是个引子,为的是将“真千金”带进尚书府,带到沈逸与沈夫人的面前。
老妇人眼观六路,瞧众人神态就知道真假千金的事到这里已有了定论。接下来该说的是当年换子的真相。
她抢在沈逸开口前,对着沈夫人的方向问道,“夫人可曾记得,十三年前曾在卢城的一个破庙避雨。”
“没错”沈夫人应道,“我记得当时一同避雨的还有一户人家。”
“那是我家夫人”老妇人嗓音低哑,缓缓地揭开了当年换子的真相,“她当时瞧夫人衣着富贵起了歹心,命我趁夜替换了两个孩子。”
说到此处老妇人言辞间带了悔恨,“这十几年来老身夜夜辗转,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每每想到此事心中都懊悔不已。眼看着小姐日益长大,时常因各种小事被夫人苛责,心中便悔恨愈甚,这才下定决心带着小姐来京中相认。”
说到此处老妇人跪地长叩,哽咽着说道:“当年的事错都在我,小姐是无辜的。求大人和夫人莫要迁怒小姐。”
那妇人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而她身旁的真千金亦低着头,小声啜泣起来。
沈棠作为这件事里尴尬的当事人,却显的十分的冷静,也是因着冷静,她才从那妇人的话中听出了许多疑点。
那妇人单看她的衣着谈吐就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的仆从,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见财起意?
按那妇人说的话来看,当时两位夫人只是一同躲雨,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换子这事都过去了十几年,她又是怎么知道被换的是尚书家的千金,能如此精准的带着人找上门来……
……
随便想想,沈棠脑中就已罗列出来许多疑点,可一向精明的沈夫人却对这些疑点视若无睹,已抱着那真千金哭了起来。
那真千金眼泛泪光,宛如一朵受尽摧残的小白花,正缩在沈夫人怀中寻求安慰。
沈逸虽沉默不言,但他看向真千金的眼神,也已默认了那老妇人的说法。
毕竟这姑娘同沈夫人年轻的时候太像了,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由不得他不信。
沈棠对此并不意外,按书中的剧情,不管有多少的疑点漏洞,都阻挡不了真千金被认回沈府。
“错不在你”抱着千金哭够了的沈夫人,先是拿出帕子擦干了眼角的泪,这才和蔼的对那妇人说道,“当年你也是奉命行事,我还得感谢你将我女儿送了回来,让我们一家团圆。”
“这都是老身应做的。”那妇人低着头,恭谨的开口。
“我见你对清婉一片忠心,不知你可有意留在府上,继续照看清婉?”沈夫人看着那妇人,沉思了一番,忽然问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老妇人闻言十分欣喜,冲着沈夫人的方向连连磕头,“多谢夫人。”
沈夫人三言两语就将此事做了了结,不但真千金回了府,连带着送她回来的忠仆也妥帖的做了安排。
而错享了沈府十三年富贵的假千金沈棠,始终被众人遗忘,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这一家团圆的戏码若是原主看了,少不了一番伤心难过。
但沈棠看在眼里,心底却毫无波澜,毕竟从三个月前发现自己意外穿书,成了尚书府的炮灰假千金时,她就在等这一天。
说不清是怎么穿书的,她一睁眼就成了“沈棠”。
正好是她睡前看过的那本书,书中的“沈棠”原本是尚书府捧在手心的千金,从小受尽宠爱、骄纵蛮横,是个人嫌人憎的性子。
一朝身世被揭穿,她成了鸠占鹊巢的假货,一时在府里的地位十分尴尬,但她放不下沈家的富贵,一番苦苦哀求后还是留在了府上
尚书府不差多养一个人的银钱,但身世不同在府上的待遇自然也不同。从前是府上唯一的千金小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真千金回府后,“沈棠”成了寄养在府上无人照拂的孤女,不缺衣少食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偏偏她之前骄纵任性,得罪了府里不少的下人。那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从前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做什么,现下全都躲在暗处伺机报复,在衣食上暗搓搓的使些小绊子。
留下来的“沈棠”在那些仆从的苛待下过的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身上穿的竟连府上的下人都不如。
而真千金沈清婉,沈逸夫妻怜她被换的那些年过的辛苦,对她加倍的宠爱,比对从前的“沈棠”更甚。
府上的下人见风就转,亦是对她多方奉承,衣食起居无不照料的仔细周到。
或许冥冥中真有血缘传承,沈逸少时高中探花,俊俏少年郎打马游街至今仍是一桩美谈。而沈清婉被认回府没多久,就在一场诗会中拔得头筹,传出才女的名声,成了京中众闺秀的楷模。
反观“沈棠”,锦绣堆里养了十三年,传出的只有跋扈的恶名。
两相对比,真千金沈清婉被抬的有多高,误她半生的“沈棠”就被踩的有多狠。
昔日骄傲的贵女,如今被踩进泥里,污烂不堪。
“沈棠”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团乱,再看到被大家夸上了天,一身锦罗被众多下人簇拥着而过的真千金沈清婉,难以抑制心底的嫉妒,一再的给真千金使绊子,做了许多错事。
事发后,她就被沈家毫不留情的嫁给了京中的一户权贵之子,那家权贵的儿子喜好风流,私底下还有些特殊的癖好。
“沈棠”嫁过去没多久就香消玉殒,成了一抔黄土。
想到这,沈棠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她是一定要离开沈家的!
她可不想走“沈棠”的老路,不明不白的就丢了性命。
沈清婉躲在那妇人身后时就在偷偷打量沈棠,同沈夫人相认后,她打量沈棠的目光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少女今日衣着素净,发间也仅戴了一个玉簪,眉眼沉静,始终安静的站在一旁,与传闻中娇奢的模样相去甚远。
落在沈清婉眼中,这就是沈棠故意扮柔弱,想要借此继续留在尚书府。
她满怀恶意的等着沈棠开口,等她痛哭流涕的哀求母亲,说要留在府上。
等沈棠真开了口,说出的话却叫沈清婉心下一惊,当即心虚的躲在沈夫人身后。
“老媪可否告知我父母的所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棠望着那老妇人的方向竟问起了她的亲生父母。
明明已经躲到了沈夫人身后,沈清婉闻言还是一颤,拉着沈夫人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感受到亲生女儿的紧张,沈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之后蹙着眉看向沈棠,心中厌烦极了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从进门就一直进退有度的老妇人就这么被沈棠给问住了,顿了半晌始终不见她答话。
“嬷嬷怎么不说?”沈棠见状奇怪的问道。
正当她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沈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棠棠问这些做什么?沈家养了你十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你一听说不是沈家亲生的,这就急着要走了?”
沈夫人一双黑眸中似是撺着火,问出的话也有几分咄咄逼人。
“母亲,我只是想知道生身父母在哪,想去瞧一瞧,这也不行吗?”
沈棠说着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眼眶顿时充满了泪水,欲落不落的,瞧着十分的可怜。
这份可怜落在沈夫人眼中就成了堵心,她今日找回亲生女儿,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可被沈棠这么一搅和,好心情顿时被败了个七七八八。
更气的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还得按捺住脾气,耐心安抚对方。
沈夫人强忍着不愉,柔声道,“会做出换子之事的人家,没什么好瞧的,棠棠你就安心在家待着。沈家毕竟养了你十三年,只要你在一日,沈府便永远是你的家。”
“母亲……”沈棠还欲再说,却被忽然响起的男声打断。
“夫人说的是。”沉默了许久的沈逸突然开口,“多一个人府上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安心待着便是。”
沈棠的面上显出几分愕然,沈逸的开口在她的计划之外。她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沈逸的话明显是一锤定音,让这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最后她只得低头应是,待回去后再想办法。
皱眉沉思的她并未发现一旁的真千金正频频瞧他,在沈逸说罢后,还恶狠狠的剜了她好几眼。
但即便是瞧见了,沈棠也是不在意的。
她是一定会离开沈府的,这位真千金如何,同她并没有多大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