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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煎熬 ...

  •   小荒城上空苍蓝,远处掠过一只渡鸦,落在破败萧瑟的屋檐。

      谢鸣玉从红纱中抬起眼睑。

      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独一袭白衣鲜明。

      他心头很乱,难以言说的乱。

      在看见周定衡的那一刻,一切声响都远去,只能听见不停加快的脉搏。

      咚咚——

      一下又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眼圆而润,透出些许深情款款来。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

      小荒城中,一片风平浪静。

      要不是叶景闲身上还带着伤,都要方才发生的围剿追杀都是一场错觉。

      一切都掩盖在了风沙下。

      叶景闲伤得不轻。

      背上一道狭长的刀伤,深可见骨。

      疗伤的药粉如数洒下,与翻滚着的皮肉相触,发出“滋滋”声响,叶景闲的脸皮止不住一抽,疼得他险些惊呼出声。

      他咬紧牙关,死死忍住。

      谢鸣玉还在。

      少年心性自傲,就算是死,也不愿在心上人面前露出丑态来。

      就算是疼的想要叫娘,都要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来。

      “不用担心,我不疼。”叶景闲勉强笑道,就算身受重伤也不在意,反过来宽慰,“更不用内疚,都是我学艺不精。”

      谢鸣玉一手托着雪腮,红纱依旧挂在脸侧,眉目疏散,一点都不像是关心内疚的样子。

      叶景闲嘘寒问暖:“是不是被惊到了?”

      谢鸣玉没有惊吓到,而是在想剑尊。

      起初听见天剑宗剑尊的名号时,只是淡淡的不屑。

      如此大的名头,通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说不定是个装模作样、贪名逐利之徒。

      可等到见了剑尊本人,一切误会迎刃而解。

      主要是剑尊生得极俊。

      白衣乌发,清俊非常,犹如竹间新雪,不染尘埃。

      更重要的是肩很宽,腰也同样窄而有力。

      一看就知其深浅。

      谢鸣玉轻轻咬住了唇角。

      一回想起初遇时的画面,他的心跳就开始加快,止不住浑身酸软,一团火从心口烧起,烧得他面红耳炽,让他不能自己。

      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想要骑在剑尊身上作威作福的冲动。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让他心头慌乱。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可是他的夫君……

      叶景闲絮絮叨叨了半天,等不到回应,一咬牙:“你不是让我帮你寻夫君吗?”

      听见“夫君”二字,谢鸣玉终于有了反应。

      乌黑的眼瞳一转,轻飘飘地落在了叶景闲的身上。

      叶景闲:“我的几位师兄……”

      谢鸣玉摇头:“不用了。”

      叶景闲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你不寻了吗?不过也无妨,我同样可以护着你的。”

      他几乎遏制不住心头的恶念,开始说他夫君的坏话,“既然他把你一个人扔下,又何必苦苦去寻,人要向前看。”

      谢鸣玉听懂了,这是想当他的夫君了,眼皮轻抬。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更胜三分。

      烛光糅杂在他的眉间,留下殊色柔情万千。

      杏口一吐,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你太没用,我瞧不上你。”

      他的柔弱是要留给夫君。

      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等等,为什么会生出这种离经叛道的念头?实在是不像一个柔弱的娇妻会有的。

      谢鸣玉开始反思:“你还是有点用的。”

      叶景闲窘迫的脸上通红。

      被当着面这么明晃晃的嫌恶,偏生不出一点怒意。

      还反过来要道歉:“对不住,是我不中用。”

      谁会去怪明月高悬无法触及?

      只会觉得自己不配碰触高高在上的皎月,只敢在心中祈求,稀疏的月色也能为自己而停留片刻。

      心中的歉意散去,旋即又生出一股恼怒。

      自然不是对谢鸣玉的,而是对那个不知姓名的“夫君”。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这轮明月捧于手心?

      凡尘俗子岂配?

      要说也只有剑尊……

      “剑尊。”不知是不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耳畔传来一道轻柔的话语。

      叶景闲:“啊?”

      谢鸣玉做出了一个违背原则的决定,缓缓道:“剑尊,可以是我的夫君。”

      叶景闲瞪大了眼睛。

      这短短一句话,其中包含的信息太多,让他一下子转不过来。

      “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接下来便是毫无顾忌了。

      谢鸣玉坦然直言:“我要剑尊当我的夫君。”

      叶景闲彻底傻眼了:“这、这怎么行?”

      谢鸣玉:“怎么不行?”

      叶景闲现在很乱:“那可是剑尊——”

      剑意天下无双,睥睨世间的剑尊。

      是高高在上,行走在人间的神像,会有人胆敢亵渎神明吗?没有,连恐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叶景闲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本能的反驳着。

      谢鸣玉沉吟:“你说的对。”

      叶景闲以为他放弃了这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峰回路转:“本来我就是考虑一二,这么一说,倒是只有他配得上我了。”

      这话说得猖狂。

      可等目光落在他的眉间,发现确实称得起这番说辞。

      在小荒城这样的地方,单凭美貌是存活不了的。

      只有最强者,方才能够护住这一份殊容。

      而最强者,舍剑尊其谁?

      如此自圆其说,让叶景闲生出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

      谢鸣玉说:“你答应我了的。”

      叶景闲无奈:“我没答应这个。”

      谢鸣玉毫不在意:“一样的。”

      哪里一样?

      叶景闲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推辞的理由:“你以前的夫君怎么办?”

      谢鸣玉:“人要向前看。”

      这话听得耳熟。

      叶景闲怔神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方才用来劝说谢鸣玉的。

      倒是活学活用了。

      谢鸣玉说得轻飘:“我觉得你说得对,向前看,我的夫君又何必是上一个夫君。”

      叶景闲:“……”

      叶景闲:“剑尊清心寡欲,不会答应你的。”

      谢鸣玉掀起眼皮,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格外坚韧:“还没睡过,你怎知不会答应?”

      叶景闲的脸又红了。

      如此狼虎之词,是他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

      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连剑尊的门都进不去。”

      谢鸣玉目光澄澈,诚恳道:“你要帮我。”

      就算叶景闲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把主意打在剑尊头上。

      睡剑尊……如此倒反天罡,简直就非人能所为!

      谢鸣玉见他久久不答应,心中更是嫌弃。

      就这样,还想当他的夫君?

      排队都轮不到你。

      谢鸣玉起身:“你不帮我,我去寻别人。”

      叶景闲忙道:“等等!”

      眼看着谢鸣玉要走出去,他不顾身上的伤势,酸涩道,“我、我帮你便是。”

      谢鸣玉又坐了回去。

      叶景闲毫无头绪:“让我想想。”

      谢鸣玉催促:“快想。”

      叶景闲的头发都要被抓下来了,吞吞吐吐:“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谢鸣玉不懂。

      这有什么难的?

      不是超一顿就好了吗?

      有什么问题,等到超完再说。

      叶景闲推三阻四:“不、不是这样的。”

      谢鸣玉见他爆红的脸颊,恍然大悟。

      他们正道就是这样含蓄遮掩,没意思,不能想做什么就做……哎,为什么要说“他们正道”?

      对于叶景闲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刚春心萌发,还未寻见痕迹,就听闻心上人有夫君。

      有夫君就有吧。

      至少他可以盼着夫君早亡,也不是没有机会。还能借着找寻夫君的借口,陪伴于心上人左右。

      叶景闲出身名门世家,从未行差踏错,更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有家室夫君之人。

      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可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心上人竟要让剑尊当他的新夫君,还有那些粗俗直白的话语。

      睡剑尊……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叶景闲理应斥责这般荒谬的念头,可当对上那一双莹润的眼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只能在旁出谋划策。

      在谢鸣玉看来,有什么好谋划的。

      直接睡了再说。

      装模作样。食之性也,哪里是不能大大方方的谈的?

      但转念一想,他们正道是这样的。

      他也只好入乡随俗,等待后文。

      叶景闲被逼着去打探剑尊的消息。

      剑尊房门紧闭,未能窥见一缕天光。

      他抬起手,还没碰到门扉,又仓皇收回。

      该怎么说?

      难不成直言,他的心上人想要尝一尝剑尊的滋味,为了成全弟子的一片痴情,烦请剑尊舍身相助。

      叶景闲脸白了。

      想来在剑尊面前都不用将话说完,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叶景闲犹犹豫豫,在门口不停踱步。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敞开。

      纱帐重叠,隐约可见一道身影。

      叶景闲心跳骤停,想好的一肚子话都噎在喉咙处,一个字都说不出。

      倒是里面的人先开口了:“叶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剑尊。

      叶景闲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疑惑道:“剑尊不在?”

      里面走出的是一位师兄,闻言往后一看:“剑尊一刻钟前就往小荒城外去了。”

      叶景闲追问:“何时回来?”

      师兄:“归期未定,再说了,剑尊之事,我等岂敢置喙。”

      叶景闲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那真是太好了……”

      师兄一时没听清:“什么太好了?”

      叶景闲摇头:“没什么。”

      短短片刻,他实在是备受煎熬。

      一边是爱慕的心上人,一边是仰慕的剑尊,他被夹在两者之间,实在无地自处。

      现在好了,剑尊不在,问题迎刃而解。

      师兄见叶景闲关切非常,主动说:“有消息传来,魔尊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为求续命,竟然大肆掳虐凡人炼丹。所以剑尊亲去一探究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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