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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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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时间,永业帝按时到了甘露殿,见徐家的小外甥都到场了,自家那个老五又称病不来,他看了眼席位上端坐着的华美女郎,心里来气了。
“五郎是怎么回事,次次都身子不适,当人是傻的?”
“看来我得让苏文德去请人了。”
不好叫贺兰兄妹听到,永业帝小声跟妻子嘀嘀咕咕道。
妻子按住了他的手,不急不徐劝道:“不可,我昨儿个去瞧了,确实病了,不便出来见人。”
永业帝挑眉问道:“果真是病了?”
慕容皇后颔首,会想起昨日小儿子千求万求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糗模样,她嘴角抑不住地笑道:“是,还是别催了,等病好了自己就乱蹿了。”
永业帝想想也是,不过脑筋一转,又想了个别的主意。
得让贺兰家的丫头跟五郎打个照面才是。
回去的路上,贺兰妘还是跟大兄乘一驾车,方便途中说话。
“大兄,你说这五皇子莫不是体弱多病的?怎么老是身子不适?”
“我还想瞧瞧到底有多貌美如花呢,本来没有那么好奇的,这一来二去地总瞧不见,整得我都上心了。”
贺兰妘把玩着今日皇后赐给她的金凤衔珠步摇簪,饶有兴趣地碎碎念道。
既然都说她同这位五皇子结亲的可能性最大,那她多少还是会关注一下这位貌美如花的五皇子。
贺兰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又是私下自家人闲叙,贺兰鄞听着妹妹的碎碎念,笑了起来。
“现在急着瞧,我怕你日后都不想看人家一眼。”
贺兰妘也笑了,叹息道:“未来之事不好说,不过皇后当真是个温柔和善的长辈,像母亲一样,我喜欢她。”
贺兰鄞默然片刻,想像小时候一样摸一摸阿妹的脑袋,但被躲开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我都多大了,别把我的发髻搞乱了。”
兄妹两回到家的时候,贺兰妘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大兄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往家门口瞧。
一个黑袍小郎君正殷切地等在那,身后的家仆捧着大包小包的礼,见贺兰妘出现,立即欢喜道:“贺兰姑娘你回来了!”
对贺兰鄞来说,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司空见惯,在凉州的时候,随着阿妹长成妙龄少女,家门口便时不时有年轻的儿郎过来碰运气,甚至有些胆大的还敢爬墙,不过下场不好罢了。
上京的儿郎倒是含蓄些。
贺兰鄞瞪了阿妹一眼,仿佛在说:看,又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贺兰妘对此也很无奈,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了那个黑袍少年。
贺兰妘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哪见过了,于是面上难免有些茫然,这让闻人翊心口有些凉。
“贺兰姑娘不记得我了,你初到上京那天我们见过的,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
闻人翊急了,疯狂说着自己都不愿提起的糗事,终于看见女郎露出恍然的神色。
“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闻人家的九郎吧?”
贺兰妘就记得那是个爽朗大方的儿郎,如今再见,模样也是不错,浓眉大眼,生得热情俊朗,看着就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
见贺兰妘想起了他,闻人翊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眼珠子片刻不离,刚点头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贺兰大公子从一旁踱步过来,神情不算严厉,但却让闻人翊感受到一股压迫。
闻人翊武将世家出身,又是家中偏宠的幺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如今对上贺兰家的大公子,他莫名矮了一截。
大概是因为这是贺兰姑娘兄长的缘故吧。
“闻人公子有什么事吗?”
贺兰鄞其实心中门清,但少不得还得做做样子问问。
对着人家兄长,闻人翊收敛了自己那不值钱的样子,局促道:“那日九郎不是冒犯了吗,前几日有些忙,今日得了空,特来赔罪的,这些都是赔罪的礼物。”
事实是他回去就被他爹给揍了,那板子打得他好几日都没法正常行走,直到今日才好全了,踏着风一般过来了。
闻人翊作揖,诚恳的不能再诚恳。
“闻人公子言重了,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我兄妹二人并未责怪什么,这些礼都拿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赔礼还是要的,不然我回去睡觉都不安心,你们就收下吧。”
贺兰鄞好言劝不动这个倔强热忱的少年,就见他还是执着着将礼送来,一副誓不罢休的做派,贺兰鄞无奈,递了个眼神给阿妹。
贺兰妘熟练地走上前,面上漾出一个甜蜜惑人的笑来,对着闻人翊轻声细语道:“闻人公子就听我大兄的吧,你这样郑重,弄得好像怎么开罪了我家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贺兰家仗势欺人,行事刻薄呢,快快拿回家去,不然我可就生气了~”
适时地敛去了笑,方才还甜美动人的女郎瞬间肃穆,立即让闻人翊慌了神,什么也不争了。
“好好好,我不送了还不成,贺兰姑娘可千万别生气。”
连忙挥手让家仆退后,闻人翊再看女郎脸色,果然又笑了。
“既如此,闻人公子也归家去吧,省的家中长辈担心。”
用老法子将人劝退,贺兰妘就要赶人回去。
“贺兰姑娘稍等,还想问一句,下月初二的春耕节贺兰姑娘会不会参加?”
天下生计在于农事,每年的二月初二,圣上皆会于田郊带领百官亲自耕种,以求风调雨顺,社稷安康。
如此热闹的活动,贺兰妘自然不会错过,她迎着闻人翊殷殷期盼的眼神,眉目璀璨。
“自然是要去的。”
得了确切的答案,闻人翊总算是心满意足走了。
这一夜,因为想着大兄明日要离去,贺兰妘过了子时才睡着,但今夜的梦很美妙,她梦到自己还在凉州,她们一家人在跑马,大兄被她狠狠甩在后面,但二兄是个争强好胜的,策马在她一侧,面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眼看着就要超过她。
这时,爹不知什么时候赶上来了,胯.下宝驹轻轻松松就将她和二兄超过了,回头轻蔑一笑,简直不像个四十多岁的人。
兄妹两不服,又是一阵你追我赶,伴着长风,奔向天际。
……
以乔迁新居之名,帝后赐下了许多珍稀的好东西,金玉器皿,精巧家具,布帛钱粮,还有一堆女儿家用的衣裙首饰。
送贺礼的宫人排了一个长龙,浩浩荡荡地从皇宫来到东华街的贺兰府,整个上京上下都将这份荣宠看在眼里,满眼羡嫉。
但今日的贺兰妘对这些好东西却提不起什么兴趣,因为大兄要走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上京了。
无精打采地让家仆将那些织染华丽的锦缎绮纨收进库房,贺兰妘很难笑出来。
贺兰鄞看见阿妹这副模样,想笑又不忍笑,乘车的时候安慰道:“哭丧着脸做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等圣上下旨赐婚后,我们还会来帮你操持婚礼的。”
贺兰妘一听,眼眸放光道:“那爹会来吗?”
然问出口,贺兰妘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讪笑着叹了口气。
爹是戍边大将,无诏不得离开戍守地,况且若是得知爹不在,那群蛮夷又伺机作乱就糟糕了。
哪里能轻易离开凉州呢?
贺兰鄞不忍阿妹难过,笑着宽慰道:“爹不能过来,但你能回去不就行了,日后和郎婿处好些,让他陪同你回家省亲不就成了。”
这是个行得通的法子,贺兰妘一听就来了精神,欢喜应道:“那感情好,大兄你是知道妹妹的手段的,定将未来郎婿拿捏住了,日后好回去看你们。”
贺兰鄞笑了好一阵,连应了好几声,十分为阿妹捧场。
终于,马车行到了城门外,三千凉州骑也早早在明德门外等候,兄妹两在做最后的道别,气氛难免有些伤怀。
上元一过,气候明显开始转暖,风里也多了几分春意。
贺兰鄞看了眼整装待发的凉州骑,望着明显情绪低迷的阿妹,千言万语先化作了一声叹息。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永别,咱们一家人还是会再见的。”
“记得爹说过的话,一个人在上京也莫要委屈了自己,只要别干什么通敌叛国的破事,爹戎马半生来的荣耀也不是虚的,千万别受了委屈憋着,只要咱们有理,尽管打回去,爹给你的那八百人不是摆着看的。”
“再为难就去寻圣上与皇后,他们总归是会庇护自己人的。”
“爹的意思就是,你在上京过得舒心,他在凉州才能安心。”
贺兰鄞顿了顿,单手扶着阿妹的肩膀继续叮嘱道:“自己在上京也要将日子过好,若是弄得凄凄惨惨,爹肯定第一个睡不好的。”
忽然这么煽情,贺兰妘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眼眶热热的,鼻头也酸得厉害,好在她拿捏住了这股情绪,佯装轻快,大大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我自己的,大兄回去让爹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会时常写信回去的。”
贺兰鄞目光凝了几息,最后干脆利落地撤开,扭头朝着乌泱泱的凉州骑行去了。
凉州骑领头的于校尉对着被留下来的贺兰妘拱了拱手,带着将士们拔营回凉州了。
贺兰妘就站在远处,一点点看着凉州骑走远,最后化作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酸涩而滚烫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化作实质流淌而下。
待到凉州骑看不见了,阿弥收回目光,就看见自家姑娘偏过身子用袖子擦脸,她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往对的方向猜。
“姑娘你哭了啊?”
遥想当年姑娘唯一一次掉眼泪,还是姑娘六岁那年养的小鹦鹉珍珠没看住,乱飞出去,被鹰给叼走了。
虽然大将军已经最快赶过去挽弓将鹰射.了下来,但珍珠还是死了,姑娘就捧着已经断气的珍珠嚎啕大哭了半天。
事后还给珍珠立了墓碑,祭品是那只鹰。
阿弥凑过去想瞧瞧,贺兰妘一惊,三两下抹干净了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嘴硬道:“说什么呢,我没哭,是风太大了迷了眼。”
阿弥半信半疑,没有再问,只一旁的卫朔看着女郎明显发红的眼圈,责怪自己不知如何宽慰,也没有资格去宽慰。
回去的路上,贺兰妘都蔫蔫的没精神,阿弥绞尽脑汁想说些逗趣的话,还没开口就感受到马车缓缓停下,外面车夫说话了。
“姑娘,前面来了一驾阵仗老大的马车,说是什么五皇子出行,让我们让路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