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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亡夫 ...

  •   麻霆君一愣。趁间隙的功夫,谈凭玉一双手顺在他的脖颈,扪他下巴上的胡渣。没套在俞平的糖衣里,所以叫他胆战心惊。
      他心虚之余却有几分兴奋。俞平出走的三年,他没考虑过情爱之事,此刻被谈凭玉束缚着,竟贪婪起一个拥抱,一个吻。

      怎么能沦落至对谈凭玉动心?他身体敏锐与思绪,唯独心里一惊。又听谈凭玉开口——

      “俞平陪我从香岛回家,路上风浪大,我当他被卷进海里,伤心极了,谁知道他命多么大。再见到他,我很高兴,没有多问,也知道他在外面受苦,这几年想尽办法补偿。”
      谈凭玉说得慢,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香岛太闷,我不想委屈了他,带他回来散心。那天他主动提议陪我来银行,一见到你,立刻变了样。”

      麻霆君不敢吭声,半是等谈凭玉再吐点俞平出来。

      谈凭玉环抱着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头上,举止十分亲密,更像毒蛇吐信子了。又道:“他无论如何都想请我放了你——可你知道的,我谈凭玉向来待人不薄。”

      麻霆君心里刀绞搬难受,喘不上气,又不好真的一言不发,忙应一声附和。

      谈凭玉微笑着,两只手臂收束得更紧,笑道:“我答应了。我还答应放了他。”

      麻霆君不受控制,激动道:“四爷!”

      谈凭玉又道:“商场难行,免不了信天时地利。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棒打鸳鸯。但我在他身上费的心血不少,白白放他自由了,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麻霆君要虎口夺食,只能附和:“是,是。”

      “我叫他最后陪我一次,第二天我就放了他。”
      谈凭玉掐他脸上的肉,怜惜道,“霆君,我问你,我是不是很君子?”

      麻霆君道:“四爷,您简直……”

      “你忘了?他没这福分,第二天就断气了。”摸得出麻霆君浑身僵硬,他心满意足,往后跌在椅子上。

      演奏渐入佳境,他闭着眼欣赏许久,却嗅出前头死气沉沉。

      方才的敢作敢当哪里去了?他眼神屏退一旁保镖,绞尽脑汁,再道:“他自己在外面偷男人,下流成这样,说出去还是我们家跑出来的,丢死人。”

      他不会学闲人聚集讲八卦,照猫画虎。但是自己咒自己的事情太晦气,言语间有太多保留,否则还能更加恶心。

      麻霆君自然不为所动,他便一脚踹在麻霆君的椅背:“麻霆君!”

      这时候连椅背都踹不动了——急得谈凭玉向前凑:“还坐得住,你不恨我?”

      台上演奏的到底都是学生,早发现后排一出好戏,趁着曲子轮换间的休息,都来讨论他们。剧场里又黑暗又模糊,架望远镜都不一定看清。只识出后面两个人影交错。

      谈凭玉使劲晃着麻霆君的肩膀。

      麻霆君抑制着小声抽泣。一开口,哭腔明显太多,断断续续地道:“我恨我自己……是我太没本事,没保护好他。”

      “哭什么?别哭了!”谈凭玉错愕间有些忍不住发笑,紧急调整了语气,道,“快回头和我打一架,我们两清了。”

      麻霆君道:“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俞平已经死了。”

      “是了!”谈凭玉道,“我可是把你最喜欢的俞平弄死了,你就知道哭?”

      麻霆君双手掩面,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东西,动粗也解决不了问题。”

      以往真没发现他这般沉稳!硬来不行,谈凭玉来软的,好言劝道:“说心里话,你这么英俊,同俞平也般配。我知道你恨我,我当然有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不如你揍我一顿?”

      麻霆君油盐不进,哭得诚然太激烈,保镖犹豫再三,递来一块新的手帕子。谈凭玉摸索着为他擦眼泪,他倒是心安理得地接下,咬着手帕子一角,话匣子徒然开了:“两年前……俞平回鹭镇看过我。”

      去鹭镇的是他谈凭玉!不知道被谁看见了,鹭镇上只知道他是俞平。

      “我和俞平定好一起来枢城。后来他被你们接走,我确实担惊受怕。我若是被你们清算,也认了。祸不及家人,我特地立了墓碑,为的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些谈凭玉都知道。两年前他盯着墓碑失神,不比麻霆君这时候好受。旧愁涌上心头,想多怨他几句,看他肩膀一下一下地耸,不自然噤了声。

      “我给俞平留了信,就压在坟墓旁的石头下。他若是翻开看,一定知道我平安无恙了。”

      这话直把矛头朝谈凭玉身上戳,还当是他自己对麻霆君不上心。他立刻破口骂,道:“谁有闲心翻你墓碑的石头?”

      麻霆君坚持道:“俞平爱我,俞平一定会这么做的!”

      “乱讲!”谈凭玉怒火攻心,乱了阵脚,昏头之中剩了最后几分理智,道,“你和我讲这个干什么?我叫你回头,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麻霆君却道:“我爱俞平,你也对他有些感情,哪怕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四爷,我们是知音!”

      谈凭玉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

      麻霆君不想和他唇枪舌战,任由他唾骂。倒是旁若无人地扯着嗓子,越哭越凶。

      毕竟多少有着昔日的感情,他回来也是真的爱麻霆君,看见麻霆君如此无助,谈凭玉,无可奈何,小猫似的蹲在他面前,摸麻霆君的头。

      麻霆君伏在膝盖上,只会更加伤心,哽咽道:

      “四爷,我对不起你,我更加对不起俞平。”麻霆君低声恳求道,“您给我个痛快吧。”

      分明睁开眼睛便能知道谁对不住谁——谈凭玉推搡着他的肩膀:“别哭了,我求求你。”

      事已至此,谈凭玉还觉得是场儿戏,眼睛一睁便结束了。抱持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死都死了,不好奇我长什么样?”

      这话一脱口就后悔,毕竟从来都是别人哄的他。
      麻霆君乱听人家道听途说,只知道他面容毁得难看,本就伤心,索性不恭维了,道:“我死都要死了,阴间的牛头马面数不完,不差四爷你这眼了。”

      谈凭玉一拳砸在他手臂上:“麻霆君!”

      麻霆君更不愿面对。深深垂下头去。

      “麻霆君,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清楚了,我就是俞平!”

      台上正奏了一首进行曲,一声声颤音盖着谈凭玉的咬字,管他有多少怒不可遏。他含恨向舞台上一瞪,白净面孔一闪,学生们纷纷被他吸引了来,胆子大的伸手打着招呼。
      “四爷!”此起彼伏在进行曲里,纯真得未经污染,叫他撒不出气。

      他实在无计可施,几步跨到保镖跟前:“叫詹兰竹进来!”

      詹兰竹在外头和单龙数麻雀,被保镖提进来,掀挡风帘见到两人,啼笑皆非。谈凭玉扭来头,道:“兰竹你来得好,这麻霆君脑子锈完了!你认识他比我久,快想个办法叫他看我。”

      詹兰竹是少数得到兰香尊敬的,心肠一等一的好,轻轻拍着麻霆君的背,道:“五爷,你听凭玉的,睁眼睛吧。”

      谈凭玉黑脸在一旁,不信麻霆君真能被他唤起来。麻霆君倒是遂他的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兰竹,我伤心!”

      詹兰竹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苍白劝道:“你别哭了。”

      麻霆君摇摇头:“我是个混账。”

      话里话外的意思,谈凭玉觉得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混账。

      他为麻霆君预备的礼物盒子一层层地拆,没曾想到麻霆君半途而废,还在这临门一脚上。奈何骂也骂不得,打了自己心疼。
      他悻悻向詹兰竹道:“我先回去了,你负责送他。”

      詹兰竹喊住他:“要不要告诉他?”

      谈凭玉恨麻霆君不争气,颇有怨念地盯一阵,道:“就让他哭去——但是盯紧了,别让他想不开。”

      詹兰竹苦笑道:“放心。”

      剧院外头冷风一吹,石板地冻得像是冰,谈凭玉走得没什么知觉,寒从脚起,才有些回到人间的实感。单龙流里流气蹲守在车旁,一见他来,恭敬地起身开门,一副看好戏的眉眼。

      他愈加要生气了,管自己脱了外套在车里,稀里哗啦一阵响,多不文雅。

      单龙自作聪明,道:“我猜麻霆君一定是在外面有新欢了,四爷我说得准不准?”

      司机不敢参与他们的玩笑话,在前视镜里偷偷瞄谈凭玉。

      谈凭玉道:“他还不如在外面有个新欢!”

      单龙笑道:“四爷生什么气?”

      谈凭玉不答,倏地朝椅背猛拍,道:“都回头看我!”

      对上四只茫然中含几分惊慌的眼睛,谈凭玉简直七窍生烟。大家都是人,都在枢城,都叫他四爷,不是有能好好听话的,怎么麻霆君偏要忤逆他!粗喘几口气,又道:“我问你们,我很可怕吗?”

      难得见谈凭玉失态一次,前排两人都犹豫着不肯答。

      谈凭玉提高音量,道:“说话!我很可怕吗?”

      他这俊脸上张牙舞爪,狐狸眼睛黑洞般吃人,两人只会更加沉默。司机和他关系不如单龙亲密,总要更虚伪,堆一个假笑,道:“四爷您像天使一样,怎么会可怕呢?”

      单龙也要保命,拼命点着头。

      好不容易平安离开剧院。谈凭玉气得头晕目眩,颓在座位上,看街景变换。冬衣厚,稍有动静便放得更大,前排两人听他的警报声,轮番在镜子里盯过,见是他摸出口袋里一只珠宝匣子,纷纷松一口气。

      蓝色钻石安然落在黑丝绒布上,镶嵌后更加漂亮。他把麻霆君的那只套进无名指,任钻石滑落到手心。

      “开到哪里?”他突然道。

      司机道:“柏庄。”

      “去那里干什么?去银行。”

      他口中的银行唯独一家,无需多语。司机调转方向,朝江南开。

      麻霆君到银行更早,坐在摇椅上,热可可喝不起,只捧一杯热水。颜青坐他身边,口型不断变换着。公告栏里不再是“谈四少爷于近日失踪”,是邻里街坊写的小广告,新店开业,旺铺出租,都来他的地盘上张罗。

      哪里像个能赚钱的银行的样子?滨江一带街道的活动中心都不如他的银行有烟火气。谈凭玉隔着玻璃橱窗向里看,见到茶几上有一瓶干花,是不是洋桔梗?不是也得是,他就喜欢洋桔梗。麻霆君爱他,他也爱麻霆君——

      此刻的笃定,比起慰藉,更像一类自嘲。他站在外头,几次想敲门进去,碰到木门又退缩了。

      麻霆君抬头来看他一眼,四目相对。

      他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闪至门口,心头怦怦跳。许久悄悄偷窥一眼,却看麻霆君脸上苦笑。

      “我是出幻觉,看见俞平了。”

      颜青皱眉道:“刚说俞平死了,又说看见他。我看你总归疯得不轻,最近提防你家胖子瘦子,哪天一个变黑一个漂白,把你命勾走了。”

      麻霆君低声道:“命不久矣也好,我倒是想去和俞平团聚。”

      “你肯定上天堂,俞平这种狐狸精是下地狱的,你怎么见他?”

      “我也要下地狱。”

      “你给我省省。”

      谈凭玉贴在门背后,身子直挺挺地撑着,想骂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还是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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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情敌饲养日记》,求求收藏TVT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