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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糖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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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也回到家,看到门口的黑色皮鞋,身躯一顿。
他回来了。
用钥匙打开门,屋内的男人听到声响,将目光投过来,上下打量着温也,轻蔑地嗤笑道:“哟!回来了。我们家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读书呢。你还不如趁早退学,出去打工挣钱养着你老子我。”
温也低头换鞋,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但他不肯善罢甘休,走到温也面前,拿手用力地戳着温也的肩膀,“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温也被他戳得退后了两步,后背撞上了门,溢出一声闷哼,却仍是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顶嘴,温远山只会变本加厉。
温远山又骂了几句,一句比一句更难听。但温也不痛不痒的反应给他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温远山也觉得没意思了。
他一把推开温也,“这幅死样子,看了就糟心。”骂骂咧咧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温也被他推倒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细密的血珠纷纷涌出来,肩膀也火辣辣地疼。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温远山走了。
温也再也没办法强装镇定了,眼泪在这一刻彻底崩了盘,争先恐后地落下。
温也用手捂住脸,不停地抽泣着。膝盖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小腿流进袜子里,肩膀处也泛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过了一会儿,温也收拾好情绪,扶着墙,强忍着痛感,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开始写作业。
作业摊在桌子上,温也却望着窗外出了神。
她想起奶奶生前曾把她叫到病房里,交给了她一张银行卡,缓缓拉过她的手,粗糙的大掌一下一下慈爱地抚摸着温也的手,艰难地开口道:“温温,奶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你爸爸也因为赌博把钱都输光了,让我们温温受苦了。”
温也紧紧地攥住奶奶的手,拼命地摇头,吸了吸鼻子回道:“没有的,奶奶,我不觉得苦。”
奶奶的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笑着说:“奶奶知道,我们温温很懂事。这张卡里是奶奶全部的积蓄,你拿着,好好读书,这也算是给我们温温的一点补偿。”
说及此,奶奶哽咽了一下,“你爸爸没用,没能给你好的生活,奶奶替他向我们温温道歉,希望你不要恨他。但奶奶不是要替他辩解,只是希望我们温温可以内心是干净纯粹的,不要因为仇恨给心遮上阳光,不要用他的过错惩罚自己,我们温温生来就是小天使不是吗?要一辈子都平安喜乐的。”
温也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一滴泪掉在祖孙俩交握的手心,声音清脆,暗示着结局到来。
“滴滴滴”医院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盖过了温也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条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一个这世界上唯一爱温也的人。
温也低头,作业本上晕染出一个圈,浸湿了本子,也浸湿了眼眶。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
课间休息时,男生们打打闹闹,在教室里四处跳蹿,过道上跑来跑去的。
温也正坐在桌子前安静地写作业,突然过道上的一个男生倒退着往后走路,还和前面的同学说笑,一个不注意就撞在了温也身上。
“嘶”温也倒吸一口冷气,吃痛地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刚好是昨晚被戳的肩膀,手上的笔也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那个同学反应过来,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温也摆摆手,表示没事。手放在肩膀上揉了揉,舒缓了一些痛感。
沈择在旁边注意到,蹙了蹙眉头,冷冷地提醒了一句:“下次别再这样了。”
那个同学看到沈择阴沉的脸色,又连连道了歉,赶紧走了。
午休,李老师来班上视察,走到温也位置上,和蔼地问道:“怎么样?新学校还习惯吗?学习还跟得上吗?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去多问问你同桌。”接着又去对沈择说:“听到没?多帮帮你同桌。”
“嗯,老师。我会的。”老师听到回答,转身准备走。沈择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老师疑惑地转过身。
“老师,我想换位置。”
温也惊愕地抬头,两人四目相接,她反应过来难堪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和温也同学坐得不开心?”李老师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温也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子,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矛盾才对。
温也以为是自己麻烦他太多,不耐烦了,就不想要和她做同桌。
虽然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她还是觉得难过,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敏感,可她控制不住,自卑敏感的种子早已在心中扎根,枝桠在内心疯长,如今难以除去。
“不是老师,温也同学她很好,和她坐也很开心,就是能不能让我换到外面坐?”
“怎么,里面位置太小,影响你发挥了?”老师调侃道。
“嗯,确实有点,外面比较宽敞,好伸展一点。”沈择也学着老师的腔调插诨打科道。
“那行吧。”
“老师,我想一直坐外面。”
老师气笑了,“你要求还挺多,随便你吧。”一件小事,也就由着他去了。
“好嘞,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同桌,配合一下,换个座位呗。”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温也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开始收拾东西。
“不用这么麻烦,我把桌子换一下就行。你先在旁边等我。”
温也闻言站起身,给他让出空间。
沈择也走出来,准备先把温也的桌子拖到一边,再把自己的桌子拖出来。
在温也与沈择擦肩而过时,沈泽低头看见了温也膝盖上的伤。
温也感觉到手腕被人拉住,她茫然地回头:“嗯?”
“你膝盖怎么受伤了?”
听到这句话,温也下意识地把腿往后藏了藏,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家的糟糕事,撒谎说:“我就是昨天回家的时候,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你怎么没处理下?”沈择反问道。
“不是,就是也没多严重。”温也试图辩解。
沈择转身就要离开,温也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去干嘛?”
“我去医务室拿药,给你包扎。”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了,你先换桌子吧。”
“没事,我不怕麻烦,再晚点校医可能午休了。”说完沈择就走了。
温也坐在座位上,心情复杂,除了奶奶,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
片刻,沈择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他蹲在温也面前,先用双氧水给伤口消了毒,再用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地涂在温也的伤口上。
“疼吗?”沈择仰头问她,眼里带着点心疼。
温也连忙摇头:“不疼的。”
沈择叹了口气,无奈道:“怎么走个路还能把自己走摔跤?”
温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好了,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
温也乖乖应下:“好。”
沈择给温也上完药后,把东西收拾好,就到教室后面去扔垃圾。
回来后,沈择继续换桌子。
温也以为他给她上完药就要换走了,心中泛起一阵失落。
沈择快速把两人的位置换了一下,“好了,进来坐吧。”
温也在一旁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要换走吗?”干嘛还把桌子摆回来。
沈择笑了:“怎么,刚给你上完药就要赶我走?”
“我没有,是你自己说要换位置的。”温也声音越来越低,仔细听,还能听出点委屈的意味。
“嗯,我和老师说我想换到外面来坐。不然你以为呢?”
刚刚温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我以为……”
“以为我不喜欢和你坐,想换到别的地方去?”沈择打断道。
温也垂着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默认了,“我还以为你嫌弃我麻烦,觉得不耐烦了。”
沈择看着温也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温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他。
沈择语气认真起来,“不会,我会一直坐在这里,我也不会嫌弃你麻烦,你可以多麻烦麻烦我,我喜欢被你麻烦。”
我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不过这句话沈择没说出来。
“那是不是我挤到你了,所以你才要坐在外面吗?”
“不是,是因为你坐在外面会被撞到,会受伤。”
温也愣了,她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肩膀还痛吗?”沈择突然问。
“啊?”温也一时没跟上沈择跳跃的思维。
“肩膀不是被撞到了吗,还痛吗?”
温也摇了摇头:“不痛了。”
沈择点点头:“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沈择的桌上出现了一根棒棒糖,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谢谢”,后面还画着一个笑脸。
温也把东西递过去之后就一直不自觉地关注着沈择,担心他会不喜欢吃甜的。
听到了他撕开糖纸的声音,她便放下心来。
不过,那张便利贴又被递了回来,上面多了两个字。
很甜。
温也弯唇笑了笑。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择把糖纸偷偷地保存了起来。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