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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最后的重逢（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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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柯家怡死后，地下室的氛围就变得格外的沉重，甚至有不少人偷偷离开海璟市，漂泊在外成为了游荡者。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戎三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计谋——化整为零。当初为了消灭居仁小区的愤怒，他用这招将小区的居民遣散到其他小区中，将居仁小区聚集起来的愤怒打散，直至消失，让海璟市重新归于平静。
现在，居禹市好像也在对海璟市使用这招计谋。戎三怀疑，居禹市是知道有不少市民还留在海璟市，但是他们不来斩草除根，因为他们太清楚人性的弱点了。恐惧会消磨意志，绝望会瓦解团结，生存的压力会让人变得自私。每一次物资的匮乏，每一次同伴的倒下……都像无形的重锤，敲打着地下室那本就脆弱的信任和希望。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力清剿，幸存者们会在恐惧和生存的本能驱使下，主动“化整为零”，逃离，或者……死亡。
免于背负舆论的压力、道德的谴责，轻松达到目的。真是好计谋啊，戎三不得不佩服。
他站在办公大楼的门口，问齐泽：“这里的人，是不是有很多都像家怡一样，早早地就老去了？”
齐泽显然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在听到家怡身体机能都老了的时候，每一个人吃惊。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啊，自从住进地下室，很多人都年纪轻轻就老死了。家怡不是第一个，我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她是最年轻的一个。”齐泽望着楼外满是灰尘和落叶的地面，轻声说道：“我们市的人本来寿命就短。”
“但是，家怡的死并不正常。”戎三看向齐泽，无比认真严肃的说道。
齐泽对于戎三这句话，十分坦然的接受了，“是的，并不正常。即便我知道，我们市的人寿命短，但是家怡的死不正常，地下室年纪轻轻就老死的人也不正常。”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戎三没想到齐泽早就知道一切，“你怀疑是有人害死了他们？”
“是。”
“查出来是谁了吗？”他无法想象，海璟市的人已经在这样艰难求生的绝境里，是谁，还要对他们下毒手。
齐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证据。”
“不。”戎三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个字，没有丝毫犹豫。他看着齐泽，眼神中是一种洞若观火的、对齐泽思维模式了如指掌的笃定。“你的话只有一半是真的。”
齐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哪一半是真的？”
“我不知道，这半句话是假的。”戎三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拆穿谜底般的锐利，“我没有证据，这半句话是真的。”
齐泽像是审视宝贝一样审视着戎三，他没想到，戎三居然如此洞悉他的心思。他偷偷窃喜，认定这份洞悉是对他深沉的爱，虽然他知道，他的心里，还有居禹市那个昏迷着的齐泽。
他从未在戎三面前提起过他，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在介意他。介意他是戎三最初深爱的人，他，也许只是他的替代品。
他不敢提及，也不想让戎三为难。
“你猜的对。”齐泽真诚的说道。
“那你怀疑的人是谁？”戎三问道。
……齐泽没有立即回答戎三，而是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戎三抬头看向脏兮兮的灰白天花板，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人，以前在这栋楼办公过。”
“办公过？你们处里的人？”
“不是。”
“不是你们处里的人，那是你们市里的工作人员？”
“也不是。”
“不是市里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你们处里的人。这栋楼还有谁在这里办公过？”能够在这栋楼里办公的人，除了海璟市自己的人，唯有……戎三忽然脑子灵光一闪，眼神都亮了，指着自己问道：“你不会怀疑是我吧？虽然我之前有害过你们，但是这次真……”
“我不是怀疑你。”还没等戎三替自己辩解完，齐泽主动撇清他的嫌疑。
“那是怀疑景岩？”戎三问道。
“也不是。”
“哎。”戎三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耐心。他知道，齐泽平常不是这么啰嗦不干脆的人，他之所以迟迟不说出那人的名字，一是因为他没有证据，不想冤枉人，二是那个人一定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人，或者，是他很熟悉的人。
他不想让他怀疑自己的朋友。
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但是戎三并不领这个情。戎三说道：“不要再让我猜来猜去了，直接说吧。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好。”齐泽知道，他避来避去并没有用，终究是要将那人的名字说出口的，“是张梦宇。”
“为什么怀疑他？”戎三不理解，张梦宇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让他在市长师兄眼皮子底下给海璟市的人下毒，他很难不被识破，居禹市的人不会放心让他做这种事情。
“因为清除行动。”齐泽解释道：“张梦宇来我们这里清除怪物，他带来的能驱赶怪物的药物，我怀疑会加速人的衰老。”
“有什么证据吗？”戎三忍不住问道。
“没有证据。”齐泽以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的模样，看着戎三，“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了，我没有证据。”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那个药物的问题？”
“其实我是从家怡第二次晕倒、知道她身体机能逐渐衰老时开始怀疑。当时地下室已经有不少人老去，但是他们年龄本身就年近半百，我就没多想，直到家怡出事，我开始觉得事情不正常。”齐泽的音量越来越低，语气越来越沉重，“我慢慢发现，那些早衰的人都是直接接触过那些药物的人，尤其是家怡，那时她负责对接服务张梦宇，每次外出清除怪物，都是她在带路。处里的防毒装备紧张，她就节省着用，有时佩戴有时不佩戴，所以她中的毒最深。”
“那个药物有毒？”戎三记得，在他去找齐泽复合的前几天，他在市长师兄办公室闻到过那个药物。当时，整个办公室都是白雾，浓烈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如果药物有毒，为什么市长师兄还要在自己办公室放毒？难道他想死吗？
“不会的，你怀疑错了。那个药物是驱赶变异怪物的特制药物，没有毒的。”戎三肯定的说道。
“我不知道，也许有毒，也许没毒。”齐泽的目光转向楼外，视线随着落叶飘到地面上，有种尘埃落地的悲凉，“那个药物在海璟市已经找不到了，我没有办法求证。”
戎三了解齐泽，他不是那种会胡乱猜忌的人，但凡是他怀疑，多多少少都有蛛丝马迹的，这也是他受那么多人信任、那么多人喜欢的原因。戎三一方面愿意相信齐泽，驱赶怪物的药物是有毒的，会让人的体内机能加速衰老，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怀疑，如果这是真的，市长师兄那么聪明的人，他会不知道药物有毒吗？
“也许真的有毒吧。”最终，戎三还是选择相信齐泽，“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保护留下来的人，就像以前一样。”这句话，齐泽说的很是平淡。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和绝望氛围的死城里，具有怎样撼动人心的力量。
戎三脑海中再次响起当初进入监察处时的宣誓，“以为民除害、保护人民为己任，遵守法律，严守纪律，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都义不容辞、奋不顾身地为生命之战而奋斗终生，死而不悔！”瞬间，戎三的胸腔被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填满，冲散了之前的悲痛和疲惫。
“好。”戎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我跟你一起。”
齐泽转头看他，眼中有感动、有温情。他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戎三忽然开口说道：“我们从地下室搬出去吧，美好的生活应该有个美好的居住环境。”
齐泽迟疑了一下，他在思考这种做法可不可行，还没等他思考清楚，戎三又说道：“你不用担心居禹市，上次的大火已经让世人都以为海璟市灭亡了，他们不会再光明正大的来清除我们，只会偷偷摸摸的来。如果他们决定偷偷来清除我们，就算我们躲在地下室永远不出去，他也有办法清除我们，躲是躲不掉的。”
“我们要走出来，才能改变目前的一切，才能让这座城市重新好起来。”戎三抬头看着齐泽，他的下颌线条紧致流畅，刚毅而不失柔美，好看极了。
齐泽微微垂目，然后低下头，在他红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啄，用温和而又极富磁性的声音说道：“你说的对。”万事不破不立，要让这座城市好起来，的确不应该一直待在地下室。
他要走出来，更要带着市民们一起走出来。外面阳光灿烂，这才是他们该生活的地方。
……
齐泽的行动力极强，当天他就带着戎三、吴骁、孟景岩、黑客着手建设新的海璟市。第一件事就是抢修电路。
通往整个城市的电路都被摧毁了，但是没关系，地下室有发电机，可以把地下室的电运到大楼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在了黑客身上。
此刻，黑客站在地下室昏暗摇曳的应急灯下，面对着眼前盘根错节、如同巨型藤蔓般缠绕在一起的各色电线，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他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积满灰尘的万能表，指针毫无规律地乱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那表情活像被推上手术台却只拿过菜刀的生手，委屈兮兮的说道：“我是黑客，是网络领域的，敲代码、破防火墙、入侵服务器那种，不是电网领域的。”
他试图解释数字信号和千伏高压的区别，解释比特流和电流的根本不同，解释为什么他那双敲键盘灵巧无比的手，面对这些可能瞬间把他电成焦炭的玩意儿会抖得像帕金森。
可惜，听众们显然没兴趣理解这种专业壁垒。齐泽、戎三、吴骁、孟景岩离他十米开外，嚷着：“都是网，一样的。”
“不一样，差一字就差十万八千里呢。这是强电！会电死人的！”黑客强烈申诉，可惜他们根本不听。
“那也比我们好，我们连一字都沾不上边。”戎三说道。
“就是，总比我们强。”孟景岩补充道。
吴骁不耐烦地敲了敲墙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少废话！赶紧弄！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不要侮辱娘们，娘们可比他强。”孟景岩笑嘻嘻地火上浇油。
“……”黑客看着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逻辑清奇到令人发指的队友，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他绝望地意识到，跟这群“物理文盲”讲道理，比对牛弹琴还难。
“哎……”他认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我命休矣的悲壮。他像上刑场一样，颤巍巍地重新拿起那把老虎钳，对着两根颜色可疑、粗细不一的电线比划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词：“红的……应该是火线吧？蓝的……零线？还是绿的才是地线？这破线怎么褪色成这样了……《电工速成手册》上怎么画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钳子尖轻轻碰了碰一根裸露的铜丝。
滋啦——！
一小簇蓝色的电火花猛地蹿起，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爆响！
“啊啊啊——！”黑客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跳开，手里的钳子都甩飞了，一屁股跌坐在脏兮兮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哇哦！艺术！”孟景岩在远处吹了声口哨。
“你傻不傻，不能直接用钳子。”吴骁吼道。
戎三皱眉：“你行不行？”
齐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动静有点不太对劲，但也没多说什么。
黑客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他看着那堆依旧沉默、却仿佛潜藏着致命威胁的电线，再看看远处那群只会催促的“监工”，一股悲愤涌上心头。他猛地爬起来，也不管什么电工手册了，破罐子破摔地吼道：“妈的！死就死吧！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当是为了报答当初你们带我逃出医院的救命之恩吧。”
他闭着眼，凭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抓起几根看起来“顺眼”的电线，用绝缘胶带胡乱地缠在一起，然后心一横，眼一闭，猛地将连接发电机输出端的一根粗壮线缆，怼进了他刚刚“创造”出来的那个极其不规范的接线头里！
嗡——！！！
地下室的老旧发电机猛地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要散架的咆哮！
黑客吓得抱头蹲防，以为下一秒就要爆炸，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和电光四射并没有发生。
几秒钟后，发电机的声音虽然依旧吵闹，却似乎稳定了下来。更重要的是，地下室外传来吴骁带着难以置信的吼声：“我靠！亮了！走廊灯亮了！”
黑客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抬头望去。只见地下室通往楼上的那根临时拉过去的粗电缆，虽然接头处缠得像个鬼，还在滋滋地冒着一点可疑的青烟，但……它确实在稳定地输送着电力！
“真棒！”戎三朝他竖起大拇指。
“牛逼啊兄弟！我就说你能行！”孟景岩也朝他竖起大拇指。
齐泽微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他们成功接上了电，为新生活开启一个美好的开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