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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1 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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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秋,是桂花香里裹着蟹黄的季节。
空气清冽,天高云淡,护城河的水流淌得似乎也慢了些,映照着岸边渐次染上金红的乌桕树。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苏逾租住的小院迎来了两对特殊的客人。
苏逾的父母——苏伯父和苏伯母——早早就在小院里忙开了。
石桌擦得锃亮,摆上了应季的菱角、鸡头米,还有苏伯母亲手做的桂花糖藕和枣泥拉糕,甜香混着墙角那株老枇杷树散发出的草木清气,弥漫在空气里。苏伯父特意找出珍藏的紫砂壶,准备泡上好的碧螺春。
苏逾穿着件素净的米色毛衣,看似在帮忙摆点心,眼神却总忍不住瞟向院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阿逾,”苏伯母端着一盘刚蒸好的定胜糕走过来,小声问,“澈澈和他爸妈,口味上有什么忌口伐?你姆妈做的松鼠桂鱼,醋会不会放得多了点?”她脸上是苏州小娘鱼特有的细致温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儿子第一次带“重要的人”回家,还是这样一段特别的关系,她既怕怠慢了贵客,更怕对方父母对自己儿子有看法。
“妈,没事的,”苏逾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温声安抚,“凌澈他爸妈很开明,凌澈自己也说,他妈妈夸过你上次托我带过去的玫瑰松子糖好吃。”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他们……都很爱凌澈。”
院门被轻轻叩响。苏逾的心也跟着跳快了一拍。他快步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凌澈一家三口。凌澈穿着件质地优良的浅灰色羊绒衫,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清隽,只是耳根处那点熟悉的薄红泄露了他的紧张。他身旁的凌父,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外套,气质儒雅沉稳,眼神锐利却不失温和,带着成功商人的气场,此刻正微笑着看向苏逾。
凌母则是一身淡雅的丝绒旗袍,外搭米色开衫,头发松松挽起,气质温婉知性,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目光落在苏逾身上时,带着审慎又好奇的打量,但更多的是对儿子选择的人的探究。
“伯父伯母,凌澈,快请进!”苏逾侧身让开,笑容温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
“苏老师,叨扰了。”凌父声音洪亮,带着笑意,率先走进来,目光扫过整洁雅致的小院,落在石桌旁起身相迎的苏家父母身上,“苏老哥,苏家阿嫂,你们好!一直听澈澈提起二位,今天终于见到了!这院子打理得真舒服,有灵气!”
苏伯父连忙迎上去握手:“凌先生太客气了!快请坐,请坐!这位就是凌太太吧?快请进!”苏伯母也笑着上前招呼凌母,目光落在凌母手中的锦盒上,“哎呀,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太破费了!”
凌母将锦盒递给苏伯母,笑容得体:“一点小小心意。听说苏太太喜欢茉莉香,这是我们家新出的真丝手绣茉莉香囊,里面填的是今年新采的茉莉干花,还有一点安神的药材,希望能合您心意。”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苏伯母脸上,带着一种同为母亲的亲近感,“澈澈总说,苏老师身上总有淡淡的茉莉香,让人安心。我想,这大概是家传的。”
一句“家传的”,像带着温度的溪流,瞬间融化了苏家父母心头那点残余的忐忑。苏伯母惊喜地接过锦盒,连声道谢,拉着凌母的手坐下:“凌太太太有心了!快尝尝我做的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凌澈被苏逾轻轻拉到枇杷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他紧绷的肩线在苏逾安抚性的轻拍下,才微微放松。苏逾给他倒了杯热茶,低声道:“别紧张,你看,气氛多好。”
午餐在堂屋里进行。苏伯母拿出了看家本领:松鼠桂鱼炸得金黄酥脆,淋着酸甜适口的酱汁;清炒虾仁晶莹剔透,点缀着碧绿的豌豆;蟹粉豆腐鲜香滑嫩;还有一道文火慢炖的腌笃鲜,汤色乳白,笋香肉香交织。每一道菜都带着苏帮菜的精致和家的温暖。
席间,话题自然围绕着两个年轻人展开。
苏伯父几杯黄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讲起苏逾小时候如何调皮,如何在外婆的评弹声里牙牙学语,又如何倔强地放弃了外交部的金光大道。
“阿逾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苏伯父看着儿子,眼里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当初说不去北京了,要回来当老师,我和他妈真是又气又急,觉着可惜了那大好的前程。可他犟啊,说看见那些孩子眼里的光,就像看见自己当年被老师点亮的时刻……”他叹了口气,又笑起来,“后来看他教得开心,学生也喜欢他,尤其澈澈,”
他看向凌澈,眼神慈爱,“澈澈这么优秀的孩子都这么信任他、依赖他,我们做父母的,还能说什么?只要他过得开心、踏实,比什么都强。”
这话看似说给凌家父母听,更像是一种迟来的、对儿子选择的最终认可和释怀。苏逾低头剥着虾,眼眶有些发热。他从未听父亲如此直白地表达过理解。
凌父放下筷子,认真道:“苏老哥,这话说得在理。孩子有孩子的路,做父母的,能做的也就是扶一把,送一程,最终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
他看向苏逾,眼神带着赞许,“小苏老师,不瞒你说,澈澈妈妈之前跟我提过,说你在家长会后跟她聊过关于‘浪费时间’和‘弦会断’的话。这话,我记了很久。你能看到澈澈紧绷状态下的脆弱,能引导他放松,懂得他的棱角并愿意小心护着,这份用心,比教他考多少个第一都珍贵。”他举起酒杯,“这杯,敬你,谢谢你为澈澈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