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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番外1 铂金与真丝(大婚) ...

  •   苏格兰高地,深秋。风像是从远古冰河纪一路奔袭而来,裹挟着粗粝的雨滴和石楠荒野上特有的、混合着泥炭与松针的清冽寒气,猛烈地撞击着他们租住的古老石屋厚重的橡木门板。

      风声在烟囱管道里呜咽盘旋,如同低沉的管风琴在奏响一首属于荒原的序曲。

      壁炉里,泥炭块燃烧着,散发出一种独特、温暖而略带烟熏味的泥土气息,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在粗粝的石墙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光影,将依偎在厚重羊毛毯里的两人轮廓温柔地勾勒出来。

      凌澈整个人几乎陷在苏逾的怀里,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苏逾的双臂从后面环抱着他,形成一个坚实而温暖的避风港。

      凌澈的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厚重的苏格兰婚礼场地图册,翻开的页面上是一座矗立在深邃湖泊之畔、被古老森林环绕的灰白色城堡,塔楼在铅灰色的天空背景下显得苍劲而孤绝。

      “这里?”苏逾的下巴轻轻抵在凌澈柔软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胸腔的共鸣,震动着紧贴着他的凌澈。

      他修长的手指越过凌澈的肩头,指尖轻轻点在那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城堡照片上,“Loch Dhu Castle(黑湖城堡),名字就带着点哥特式的味道。

      据说那片湖水深得发黑,像凝固的墨水,倒映着城堡,阴雨天尤其震撼。”他顿了顿,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呼吸起伏,声音里揉进一丝笑意,“像不像你解不开的物理难题?深邃,迷人,又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凌澈的视线从图册上那座气势恢宏却略显阴郁的古堡移开,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眼眸在炉火的映照下跳动着两簇小小的金色火焰,看向苏逾线条流畅的下颌。

      “太…沉重了。”

      他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图册边缘粗糙的纸张纹理,“像铅块压着胸口。”他微凉的指尖在苏逾环抱着他的手臂上轻轻点了点,示意他翻页。

      苏逾低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顺从地抬起手,宽厚的手掌覆上凌澈微凉的手背,带着他一起,缓慢地翻过一页。

      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下一页跃入眼帘的,不再是压抑的堡垒,而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无垠高地。广袤的、起伏如凝固波涛般的绿色草甸一直延伸到天际,与同样辽阔无边的、变幻着灰蓝与银白光泽的湖泊相接。

      几棵姿态奇崛的古树孤独地矗立在湖畔,枝桠虬结,像沉默的守望者。

      湖边,一栋线条简洁却异常坚固的石屋静静伫立,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对着那片动人心魄的湖光山色。

      “Glenfinnan Lodge,”苏逾的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凌澈敏感的耳廓,“芬尼安湖边的石屋。窗户外面,就是这片湖,还有那些山。天气好的时候,据说能一直看到天空岛的轮廓。”

      他的手指温柔地描摹着照片上湖泊的边缘,“想象一下,清晨醒来,湖面升腾着薄雾,阳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洒在水面上…像不像我们平江路清晨的护城河?只不过放大了千百倍,更野性,更自由。”

      凌澈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片辽阔的湖光山色上。

      照片里那种原始的、充满力量又带着温柔包容的壮美,无声地渗入他的心底。

      他紧绷的肩线在苏逾温暖的怀抱里,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他微微向后靠了靠,更深地依偎进那个令人安心的港湾,低低地“嗯”了一声,清冷的声线难得地裹上了一层柔软的认同,像初雪融化时的水滴。

      窗外,高地的风裹挟着更密集的雨点,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持续的、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石墙,更衬托出屋内壁炉旁这一方小天地的宁静与温暖。

      苏逾抱着他,像抱着世间最易碎又最珍贵的琉璃。凌澈的目光从壮丽的湖光山色图景上收回,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苏逾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安稳的力量感,而自己的手则显得更白皙清瘦,此刻被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下。

      一种奇异的暖流,从相贴的肌肤间蔓延开来,驱散了高地渗入骨髓的寒意,也悄然融化了凌澈心底深处最后一丝对陌生异域的疏离。

      ---

      苏州的春,像打翻了一坛新酿的糯米酒,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令人微醺的暖意。

      护城河的水面倒映着两岸新抽嫩芽的垂柳,绿得晃眼。凌澈独自穿过自家丝绸工坊那扇沉重的、雕着缠枝莲纹的乌木大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仿佛推开了一段尘封的时光。

      与外面春日的明媚截然不同,工坊内部光线幽深。高高的木梁架下,光线透过古老的花格木窗棂斜射进来,在光洁如镜的水磨青砖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空气里悬浮着肉眼可见的微尘,在光柱中缓慢地舞蹈,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生丝清甜、染料微涩以及岁月沉淀下来的木质和灰尘的独特气息。

      几十台老式的木制提花织机如同沉默的巨兽,整齐地排列在幽深的空间里,只有少数几台还在运作,发出节奏沉稳而单调的“咔嗒…哐当…咔嗒…哐当…”声。

      梭子飞快地在细密的经线间穿梭,银亮的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上了年纪的老师傅们佝偻着背,坐在织机前,布满老茧的手指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精准地拨弄着综片、投掷着梭子,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那单调而规律的机杼声编织得格外缓慢。

      凌澈径直走向工坊最深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是他专属的小工作间,一张巨大的、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光滑的榉木长案占据了大半空间。

      案台上铺陈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材料:一卷卷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素色真丝缎、桑蚕丝线,色彩从最纯净的月白、烟灰到深邃的藏青、墨黑,如彩虹般排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绣绷;细如牛毛的银针插在丝绒针插上;还有一叠他从苏格兰带回来的、泛着淡淡象牙黄的顶级羊皮纸,厚重的质感与案台上轻盈的丝缎形成奇异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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