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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3 铂金与真丝(大婚) ...

  •   老工匠的蓝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拿起那枚铂金戒圈和画着茉莉花的纸片:“好的,先生。我接下这份委托。请给我两周时间。”她转身走向工作台后方一个更幽静、工具摆放得更加精密的工作间,“古盟银艺”从不辜负真正的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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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凌家老宅的后院天井。

      初夏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院角那株枝繁叶茂的老石榴树的叶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

      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摆在青石板铺就的天井中央,上面铺满了令人眼花缭乱、散发着甜蜜气息的各色物品。

      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麦芽糖,被小心地熬制成粘稠的糖浆,盛在青花瓷碗里,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饱满油润的松子仁、香气扑鼻的核桃碎、炒得喷香的黑白芝麻、糖渍后闪烁着宝石光泽的金桔丁和青梅丁,还有一小碗鲜红欲滴、带着露水气息的玫瑰花瓣,分门别类地装在素白的小瓷碟中。

      空气中交织着坚果的油脂香、蜜糖的甜腻和花果的清新,甜得几乎能粘住飞过的蝴蝶。

      凌母坐在主位,穿着一件素雅的香云纱旗袍,外搭一件米白色开司米开衫,动作麻利而优雅。

      她手中拿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米粉糕胚——正是苏州人讨吉利必备的定胜糕,只是此刻还未点染上喜庆的胭脂红。她用一把小巧的银质抹刀,挑起一勺温热的麦芽糖浆,手腕轻转,糖浆便均匀地、薄薄地覆盖在糕胚表面。

      随即,她像一位胸有成竹的画家,手指灵巧地在各色小碟间跳跃,松子、核桃、芝麻、金桔丁、青梅丁便错落有致地粘附在糖衣上,构成一幅幅小小的、诱人的图案。

      最后,指尖捻起几片鲜红的玫瑰花瓣,轻轻点缀其上,顿时,朴素的米糕变得色彩斑斓,生机盎然。

      “澈澈,发什么呆?”凌母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凌澈手里也拿着一块糕胚,动作却显得有些生疏迟疑,糖浆抹得厚薄不均,几颗松子滚落在桌面上。

      凌澈回过神,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在想,这个甜度,苏格兰人会不会觉得太过了?”他拿起一块母亲刚做好的成品,指尖能感受到糖浆微微的粘腻和坚果的颗粒感。

      “傻孩子,”凌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满是慈爱,“喜糖喜糖,吃的就是个‘甜’字,讨个好口彩。再说了,”她拿起一块自己做的,递到凌澈嘴边,示意他尝尝,“我们苏州的甜,讲究的是甜而不腻,香得婉转。

      你看这松子、核桃的香,金桔青梅的微酸解腻,还有玫瑰的清香,一层层叠上去的,哪会齁嗓子?”凌澈依言咬了一小口,果然,麦芽糖的醇厚甘甜裹挟着坚果的酥脆油润,果丁的微酸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玫瑰的香气则在舌尖萦绕不去,层次丰富得惊人。

      “妈说得对。”坐在凌澈旁边的苏逾笑着接口,他显然已经深得凌母真传,手中的糕胚处理得干净利落,糖衣薄而均匀,配料搭配得赏心悦目。

      他拿起一颗饱满的松子,稳稳地按在自己刚抹好糖浆的糕胚上,“入乡随俗是礼数,但把我们最好的祝福原原本本地带过去,才是心意。”他侧头看向凌澈,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眉梢,“而且,我相信凌澈挑选的朋友和同学,品味一定不会差。”

      这话说得凌澈耳根微热,低头专注于手中的糕点,指尖却不再迟疑。

      “就是!”凌母笑得更开怀了,拿起一块刚点缀好玫瑰花瓣的糕,仔细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定胜糕,顶要紧的就是这‘定胜’两个字!吃了我们家的糕,往后的日子必定顺顺利利,甜甜蜜蜜!”

      她将那块格外精致的糕单独放在一个铺着红纸的小竹篮里,“这一篮,专门给澈澈在苏大的教授们留着,双份的松子和玫瑰!甜食要双份,心意更要双份!”

      八仙桌旁,阳光温暖,笑语晏晏。甜腻的香气包裹着天井,与远处偶尔传来的评弹丝竹声交织在一起,将一份来自江南水乡最醇厚甜蜜的祝福,细细密密地揉进了每一块玲珑的糕饼里,准备飘洋过海。

      ---

      婚礼前夜,黑湖(Loch Dhu)畔的芬尼安石屋(Glenfinnan Lodge)。

      白日里壮阔的湖光山色,此刻已被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吞噬。天空是一种深邃的、天鹅绒般的蓝黑色,繁星如同被天神随手撒下的碎钻,密集得令人窒息,银河宛如一条流淌着光尘的乳白色巨带,横亘天际,倒映在下方黑沉沉的、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形成一片幽深而颤动的星海。

      石屋前的空地上,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

      干燥的松木和石楠根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爆裂出细小的火星,如同金色的萤火虫飞向夜空。

      跳跃的火光驱散了湖边浓重的寒意,在围坐的人们脸上投下温暖而跃动的橘红色光影。

      风,依旧带着高地特有的粗粝和寒意,从浩渺的湖面席卷而来,吹得篝火剧烈摇曳,火光忽明忽暗,也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人们裹在身上的衣物。

      凌澈独自坐在篝火外围一块冰冷的大石上,身上裹着苏逾那件厚重的羊绒大衣,大衣下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即便如此,那仿佛来自湖底深处的、带着水腥味的寒气,依旧无孔不入。

      他望着湖对岸黑暗中沉默如巨兽的山峦轮廓,身体难以自抑地微微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火光映在他清冷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几乎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篝火边,苏逾的父母正和凌澈的父母用中英文夹杂着交谈,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凌澈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这热闹,投向更深的寒冷和黑暗。

      一件带着体温的、更厚实的羊毛披肩轻轻搭在了他裹着大衣的肩上。

      苏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无声地在他身边坐下。苏格兰特有的、浓烈的泥炭烟熏气息瞬间包裹了他,其中还混杂着苏逾身上那缕永远不变的、清浅的茉莉香——那是出发前,凌母特意塞进苏逾行李箱的一小包新鲜茉莉花苞,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两种气息奇异地交融,构成了此刻最独特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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