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跳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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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暄慕
2025.4.16
晚九点，回丽城的路上下起了滂沱大雨。
顾攀开了辆白色的面包车，手握方向盘，听着四仰八叉坐在副驾的邓子的呼噜声，眉头不断蹙紧。
丽城罕见在四月底下这么大的雨，雨水劈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道雨幕。
雨刷器不停地工作着，可正前方的视线依旧朦胧、模糊。
前方拐弯处突然出现一辆车，顾攀灵敏地将方向盘向右打死，脚绷紧抵在刹车上面。
所幸没有意外发生，两人擦边而过。
邓子也被甩醒了，看着差点儿制造车祸的黑车扬长而去，低声骂了句“操”。
顾攀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没吱声，也没评价，只是抬手抹掉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路上。
“靠！攀哥！”邓子手指着右前方的跨河大桥处，喊了声：“女鬼啊！”
顾攀眸光犀利，显然也注意到前方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正妄图翻过栏杆的女人。
他二话没说，边踩油门，边和邓子说：“救人。”
邓子显然也清醒过来，车停之后，甩开安全带，率先一步推开车门，向女人奔来。
顾攀紧随其后。
江漓听见动静，惊慌失措地回眸。车的大灯开着，在黑暗中开辟出一道光亮，她看到雨夜中的两道身影向自己奔来，一条腿连忙跨过栏杆。
就像是，生怕晚一秒就死不成似的。
雨水将她的头发淋湿，黏糊糊的糊在脸上。
她小脸巴掌大，脸色煞白，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确实像个女鬼。
这是顾攀对她的第一印象。
邓子眼疾手快地抓住江漓的胳膊，“不是，妹妹，咱有什么事想不开非要寻死啊。”
他一边往后扯江漓，一边苦口婆心地想帮她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你想想你的父母，你要是死了，你的父母该有多伤心。”
邓子的话一出，只见江漓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她仿佛更来劲儿了似的，另一只腿拼了命地用力往栏杆上爬。
邓子人本来就偏瘦，又碰上这么个倔驴，属实是有些吃力，喉咙中泛着血腥味，却死死抓住江漓的那条腿，用自己的身体卡在栏杆的一侧。
这时顾攀过来，拦着江漓的腰就把她抱起来，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江漓吃疼，右肩膀和右膝盖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裙摆卷到一起，遮在小腿上。
顾攀不了解女装的样式，只知道她穿的是那种有好几层纱的蓬松的裙子。
此时蓝色的裙摆铺在被雨水冲刷的沥青路上，像是绝处逢生的黑夜中开出一朵朝气蓬勃的花。
江漓嘴唇轻轻颤抖着，听着邓子在一旁给她做思想工作，告诉她生命的可贵。可她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叽叽咕咕的，也没听进去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反倒是顾攀，沉默着一言不发，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后来想想，有些人天生就与她的磁场相吸，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你叫什么？家是哪的？父母电话是多少？”邓子掏出自己的诺基亚，弯腰挡住雨水，准备帮江漓打电话联系父母。
江漓抬眸睨了他一眼，揉了揉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裙摆上沾了一层泥水，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
“与你何干？”她冷冰冰地问，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又往前两步，双手扶着栏杆，探着身子往下看。
顾攀侧眼冷冷地看着她，扯着她的手腕，又把她拽回来一些，“你今儿铁了心要死是吗？”
男人比邓子粗暴，显然也是个臭脾气。他将江漓的手反剪在身后，一只手就完完全全将她制服。
江漓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扭着身子让顾攀放开她，还想用脚去踢他、踩他，“你放开我。”
顾攀的怒火也被点燃，濒临爆发。
今儿下这么大雨，他好心才把车停下来救她一命。哪料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比谁都胡搅蛮缠。
此刻，顾攀看着她腾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胳膊，想要咬他，就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多管闲事。
这种人，就应该让她自生自灭。
可说到底，这毕竟是一条命，既然救下来，肯定就不能看着她再次跳下去。
于是，顾攀攥住江漓的胳膊，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让邓子打电话报警。
江漓一听“报警”二字，人立刻警铃大作。她的视线逡巡在两个男人之间，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和邓子说：“别报警。”
她转而又去看顾攀，“别报警，我没想自杀。”
邓子看着她人变得这么快，有些拿不准主意，又低头擦了擦手机上溅的雨水，抬眸看向顾攀。
周旋这么久，江漓自然也知道在两人中，顾攀说了算。
她也不挣扎了，瓮声瓮气地说：“我的手链掉了，我只是想下去捡。”
顾攀显然不相信这女人说的话，给邓子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手扶在栏杆上，弯着腰往下探。
夜色漆黑，又有暴雨作乱，远处的灯光起不到什么作用。
“哥，看不到啊。”
江漓：“我没说谎，我的手链真掉下去了，就挂在杂草那。否则，手链要是真掉到河里，我怎么会傻乎乎地想下去捡？”
这个理由，顾攀和邓子显然不信。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手链真的还有捡上来的余地，谁又会在这种鬼天气，不要命地下去捡。
翻过栏杆没有了保障，稍有不慎，脚一滑，跌进河里，命就没了。
江漓有些着急，“我没骗人，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妈妈给我的。”
也不知是不是顾攀的幻觉，她提到“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哽咽了一下。
顾攀松开她，从车上取出手电筒。他这款手电筒是强穿透性的，打开，往下照，果不其然，看到一根红绳孤零零地挂在杂草之上。在雨水冲刷下，杂草晃动着，那根红绳也摇摇欲坠。
江漓可怜兮兮地看着关于妈妈最后的念想，眼中涌出了泪花。
“不是，你别哭啊，不就是一根红绳。”邓子已经习惯了她的倔强，她突然落泪，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只觉得茫然无措。可他嘴笨，这姑娘都哭得梨花带雨的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只说：“你先跟我们回去，攀哥的奶奶会做这东西，做的还好看，能给你做十个。”
顾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江漓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了一些，邓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不说话了。
顾攀看了眼江漓，“这东西给你弄上来，能好好活着不？”
他的语气坚定中又带着一丝商量。
江漓迟钝地点头，心突然“轰”的那么一下，骤然坍塌一般，脑海里又开始回想着那些刻薄、恶毒的话。
——“你个没教养的东西，怎么说话呢！”
——“有能耐你就像你妈一样死！”
江漓不懂，为什么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想让她好好活着，自己的至亲却要她去死。
江漓收回视线，迟钝地对着顾攀点了点头。
顾攀立刻捡起地上的一根指头粗的木棍，又上车找了根绳子，再把钥匙串上的圆环卸下来，用手往后掰了一些。
一个简易鱼钩就这么做成了。
他左手拿着手电照着，右手操纵着这个简易鱼钩，瞄准方向，快准狠，一下将那根红绳勾了上来，甩到了地上。
江漓立刻弯腰捡了起来，用衣服抹掉上面的雨水，宝贝疙瘩似的攥在掌心。
顾攀说：“你那个扣坏了，勾不紧了，明天找家店修一修。”
江漓好奇心泛滥，这男人眼神这么好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邓子笑嘻嘻地在一旁解释：“都说了，攀哥的奶奶有这门手艺，攀哥当然是继承了衣钵。”
江漓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谢谢”，随后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挑着眼皮看向他们，“那个，你们要去哪啊？能捎我一程吗？”
既然现在不想死了，那肯定是要活着。
江漓前十八年活得风风光光的，自然不允许自己露宿街头。况且，就这鬼地方，这破天气，雨指不定什么时候停呢。万一她今晚上遇到点什么，葬身于此，那岂不是很吃亏。
江漓就是这个人生准则，她要是不想活，天王老子她都不怕。可她要是想活着，就得精致地活着，物质条件不能太差，说什么也得有个大床房，再冲个暖水澡吧。
顾攀鹰隼般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在心里评价，可真是个厚脸皮的。
江漓见他们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意，立刻捡起被雨水冲刷的爱马仕限量款包包，随手从里面掏出一沓子钱，“我出钱，你们顺路捎我，帮我找个好一点的酒店。”
她谈钱的时候会带着富人身上从内而外流露出的得意和俗气，这态度高高在上，让人生厌。
顾攀想讽刺她两句，结果邓子不争气，见钱眼开，看着那一沓子红彤彤的钞票，眼睛发绿光。他连忙接过，说：“方便的，方便的，马上进城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
事已至此，顾攀没说话，当作默许。
于是，邓子泥腿子似的帮江漓把一旁那个二十寸的行李箱搬到后座。
江漓拉开车门，看着有些破旧的座椅，扯了扯嘴角，总觉得隐约闻到一股霉味。
可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邓子看在那些钞票的份上，递给江漓一条毛巾。
是那种批量生产的最传统的白色毛巾，没有一点花纹，也不讲究样式，最关键的是，这毛巾不是新的。毛巾明显是被别人用过，中间都有些发黄，一看就是糙汉子用的。
江漓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嫌弃地撇了撇嘴，毫不掩饰的。
顾攀从后视镜看到了她的小表情，她一抬眼，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顾攀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再事多就滚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跳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