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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蛇其十 ...

  •   楚江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快步追上他:“你去找姚三干什么?”
      “万法盟一来,姚三就不归万重山管了。”
      “那又如何,姚三牵扯九镜,万重山本就没资格处置他。更何况,就算万重山能处置他,那又管你天霞阁弟子什么事,你既然已经将他带回来了,剩下的万重山自有定夺。”

      穆成雪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盯着楚江:“我何时说要管他,倒是你,你一早就唧唧歪歪跟在我耳朵边吵个不停,扰得我头疼。”

      !
      楚江一双眼睛瞪得圆溜,那双桃花眼从未睁得这般大过。
      “你……你说什么?”
      他捂着心口作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自觉给穆成雪让路。

      穆成雪不再和他掰扯,姚三半年前离开玉惜山后开始在江宁闹事,也正是半年前,鹰爪手和月影弯刀开始在道门之中活跃。费那么多功夫将事情闹大,引起道门注意,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他图什么?

      这个任务是他从云镜手里截下的,前世只知道云镜从李家村带回了鹰爪手,并未听闻白蛇一事,怎得他一做这任务,皆与前世不一样了?
      还有白篙,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家村。

      穆成雪走在路上,脑子里始终团着一团迷雾,任风怎么吹都吹不散。他本就不甚聪慧,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直接去问姚三。

      万重山主峰,议事阁内。
      两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回争论不休,穆成雪直挺挺地立在门外,手臂悬在半空。
      不知道此刻是该推门进去还是该识相点不去打扰里面的人。

      江鹤影道:“不可能,你休想带走我们万重山弟子。”
      渠水道:“白蛇这等事物此前从未出现过,它为何会出现在江宁尚且存疑,这世间,是否还有其他白蛇?有多少?此事调查起来要费多少人力财力你江鹤影算得清楚吗。”
      江鹤影:“那这又关成雪什么事,万法盟将消息散布出去天下门派自当尽力配合,谁敢推辞?”

      渠水将一本沾了血的札记平放在桌上,他指着上面大段大段的文字记载说:“姚三昨晚受尽炮烙之刑都不肯泄露一丝白蛇的事,怎么肯轻易就告诉穆成雪这么多。”
      江鹤影一拍桌子激起一阵风浪,胡子被吹得向后倒去,他怒道:“放你娘的屁!你怀疑成雪和姚三有染?你们最后不是都审出来了吗,这时候要带成雪回什么劳什子万法盟,你又意欲何为?”

      渠水仍挺直腰背端坐在座上,似是没想到堂堂万重山掌门口中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话,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他说道:“那你怎么解释姚三……”
      江鹤影打断他:“我们成雪人讨人喜欢,自然有本事让姚三同他交心。”

      ……

      渠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倒也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同江鹤影这般不讲理的人说什么都是白搭,何必再浪费口舌。
      江鹤影懒得和如此不讲理之人废话,他是万不可能让万法盟带走他们万重山弟子的。别说他不答应,万法盟今日敢把人带走,明日楚流云就能将整个万法盟搅个底朝天。

      他大手一挥,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穆成雪踏进议事阁,朝门内两位行了礼:“掌门,渠道长。”
      渠水没应,冷哼一声:“万重山教出来的好苗子。”

      江鹤影装作听不懂好赖话,笑道:“那可不。”

      他眉眼弯似月牙,对穆成雪说:“出什么事了,你师尊呢,就你自己来了?”
      穆成雪道:“师尊赌气下山喝酒去了,弟子前来求见姚三。”
      渠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此大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提见姚三。

      江鹤影气道:“不争气的东西,又跑下去喝酒,身子都喝坏了还不知收敛。”
      渠水道:“你找姚三做什么?”
      穆成雪道:“弟子有些话要问他。”

      渠水回他:“除了万法盟,没人有资格审讯九境之人。”
      “不审,弟子只是想去看看他。”

      渠水黢黑的火刀眉向上一挑,冷峻的眼里闪过一丝凉意:“你去看九境之人?”
      穆成雪视若无睹,一点也不怵他:“是。”
      他态度如此诚恳自然,渠水反倒摘不出他的错来了,他又问:“你同姚三是什么关系?”

      江鹤影道:“还能是什么关系,姚三就是我们成雪抓回来的,要真说起来你还没同我们万重山道谢呢。”

      穆成雪想了想,道:“生死之交?”
      “什么?”
      “什么!”
      渠水和江鹤影异口同声道。

      穆成雪解开腰带,随手拨开腰间的衣衫露出满身疮痍:“弟子差点死在姚三手里,也差点一剑要了姚三性命,自是生死之交。”
      江鹤影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虚汗:“回去让楚流云抄一百遍认字诀,他怎么教你的。”

      渠水明白了,穆成雪是故意的。
      他朝人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姚三已经由我们万法盟接管了,你无权见他。”

      那好吧。
      穆成雪不强求,不让他见那便算了,他自会想别的办法。
      他朝江鹤影行礼:“那弟子先行告退”

      “等等。”
      江鹤影喊住他。
      “素白还在山上……”

      万重山连绵万重,一重山连一重山,山山相接,却也井水不犯河水,穆成雪其实不常去其他长老的地盘,因此对失雾阁并不熟悉。
      都峰失雾阁阁楼院落极多,七扭八绕的回廊差点没将穆成雪绕晕了过去。

      还是问了弟子才寻到了素白长老的住处。
      穆成雪敲了敲房门,他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而后越来越近,“哗啦”一声,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立于门内,他身着土黄色道袍,头戴木质发冠,手拿一条细裂布制作的拂尘,脸上却青紫一片,一双眼睛也高高肿起。
      穆成雪瞧他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哎哎哎!”
      素白一甩拂尘将他扶起,左右看了看院子,没瞅见人,伸手一把将他拽进屋子里,低声道:“你干什么?”
      声音中染上了些窘迫。素白最害怕有人给他下跪,下意识以为这位也是来拜师的。

      他盯着穆成雪,生怕他说出拜师二字。
      “弟子穆成雪,清玄长老门下弟子。”
      他这话一出,素白眼睛瞪得更大了,面露惊恐之色,急道:“你干什么?你都有师尊了还跪我做什么?虽说你这般端正拜我也不是不行……”说着,他面带欣赏地瞧了眼穆成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你。”

      穆成雪头更疼了,他朝素白弯腰拱手:“弟子前来赔罪。”

      “你早说啊。”
      素白灿然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满上,他长舒一口气:“你瞧瞧,给我把汗都吓出来了。”
      “真有意思,楚流云犯了事反倒让你这个做弟子的来赔罪。”

      穆成雪语气谦卑:“师尊昨日喝多了,您别与他计较。”
      素白:“他打我的时候可不是喝多了的样子,劲儿可大了,差点把我的拂尘折断喽。”
      穆成雪扶额:“师尊平日里不这样。”

      素白也并非真要和一个小辈计较,楚流云什么性子他知道,小时候没少扯他胡子。那几下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他也没真放在心上。

      反倒是楚流云这徒弟,倒是比他这个当师尊的正经。
      素白道:“你来不止是为了给楚流云赔罪吧,想问什么?”
      穆成雪不言,素白叹了口气,用拂尘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小辈,怎得不说话了。”他脾气极好,耐心道,“你来此处不就是为了见我,好问出些什么吗?”

      穆成雪思岑片刻,问道:“您为何要保下姚三?”
      “你这是什么话?”素白似是不解,“小李是我门下弟子,我自然要保他。”
      说罢,他不等穆成雪回答,冷冷道:“你怀疑白蛇的事和我有关?”

      穆成雪道:“弟子不敢。”
      素白道:“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罢了……”
      他看了穆成雪一会儿,突然泄了气:“我一开始就知道,小李来山上不是拜师学艺的。”
      穆成雪:“那为何……”
      素白抬手打断他,反问穆成雪:“小辈,你们万重山收弟子看什么?”
      穆成雪:“自然是资质。”
      “不错,大多数门派收弟子看资质、看家世,你知道玉惜山看什么吗?”

      穆成雪:“弟子愚钝。”
      “玉惜山什么也不看,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说我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什么人都收得。”
      穆成雪张嘴想反驳,素白朝他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但是小辈,看看你们这万重山巅,高耸入云,这万阶天梯,凡人只瞧见一眼就要望而却步打道回府,哪还敢起什么求仙问道的心思。”
      他叹道:“高不可攀,行走艰难啊……”
      “玉惜山虽比不上万重山这般阵势,但要爬上九座高峰也同样艰难,一不留心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你去玉惜山瞧瞧,山谷里有多少无名尸骨,半路上又有多少白骨残骸。能徒手攀上玉惜山的,这等决心我自然要收为徒,传道授业,本就是门派职责所在。”
      穆成雪转动手中的杯子:“那这些人若是下山作恶呢?”

      素白道:“做什么恶?祭祀时多收人家二两银子还是多吃人家几口大米饭,他们跟着我学的那些半吊子功夫能兴什么风浪?”
      “小李上山时才十几岁,他来到山门时五指近碎,带着满身的血痕,几乎昏死了过去。他肯冒着生命危险爬上玉惜山,我自要留他。”
      “玉惜山弟子犯事我难辞其咎,小李的事我会给道门一个交代,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他起身往里走,边走边说:“你不是想见他吗,让你见。”
      说罢,他拉开床上的帷帐,隐隐有股焦臭味儿袭来。

      只一眼,却让穆成雪浑身冷汗直流,他手脚发起抖来,脸色哗一下变得惨白。
      只见姚三浑身被白纱包裹,只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睛,而他另一只眼睛的位置已然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黑洞,像是被鹰给啄掉了一样。
      偶尔能从未包裹严实的白布下看到一丝焦黑的皮肤。

      炮烙之刑……他想起来了。
      如今正值寒冬,今日难得出了暖阳但在这万重山巅之上却仍是刺骨的寒冷,修道之人不惧严寒,穆成雪却浑身一会儿如坠冰窖一会儿如被烈焰撕扯着灼烧,无边的烈火、烧红的铁楞、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哭喊声,无一不将他席卷入无尽地痛苦之中。
      本该感受不出情绪的心脏咚咚直跳,像是回到了上一世。

      他看见素白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灌进他的耳朵里。
      “小辈?小辈?”

      穆成雪双眼无神,汗水如雨般从脸上滚落到脖颈处又消失不见。
      “啪”一声,素白摁住他一边肩膀,自言自语道:“怎么在这儿被魇着了。”

      只见他将拂尘一甩,挂在一边的手肘处,单手在虚空之上书符,手心紧贴在穆成雪额上,再抬手时,穆成雪光洁的额头上从浅至深显现出一道赤色的咒印。
      素白眼光灼灼,伸出两指在眼上划过,口中喝道:“显!”
      漆黑的瞳孔环视过整个屋子,他咦了一声,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穆成雪一边的肩膀还被握在素白手里,他脸上肌肉直抖,抓着胸前的衣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此刻还能用神志不清的脑子想:也只能从这条枯槁干瘦的胳膊才能看出素白道长已经二百余岁了。

      素白松开他的肩膀,语调微微上扬:“吓着了?”
      “嗯。”
      “啧,这就把你吓成这幅模样,你昨日是怎么斩杀那邪祟的。”

      穆成雪诚恳地说:“运气好。”白蛇身上的毒对他无用,运气不可谓不好。

      素白:“谦虚。”
      “我无法阻止万法盟对他用刑,只能把他的尸体捡回来。小李的记忆已经被万法盟取走了,现在这具尸体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摆摆手,对穆成雪做了个赶人的动作:“你走吧,他落得如今的下场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孽,你莫要追问太多。你是个好孩子,休要责怪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白蛇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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