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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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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蒋凛上午开车把叶析言送回了学校,中午随便买了个面包糊弄一口,路过花店又买了两束花。
开往海城公墓这条路蒋凛很熟,小时候他经常用走的,后来骑自行车,再后来就可以开车去了。
蒋凛特意挑了个大晴天过来。
母亲去世太久了,现在来到这,他情绪并不沉闷,脸上是带着笑的。
先把供果挨个摆好,按照传统,他开始在坟前“叨咕”。
“两束花,这束红玫瑰的是老爸要求买的,粉的才是我买的。”
“妈,这次提早来是跟你说一声,我结婚了。”
蒋凛低头闻了闻,两束花都挺香的。墓地风大,他扯了扯领口,接着说:“挺草率的,但是对方人不错,叫池砚青,是个……大学老师。”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笑了声:“放心,你儿子心眼多,不吃亏。这回我连老爸都算计进去了。”
蒋凛在他妈面前话多,亲娘俩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特别放松,语气也没平时那么“圆融”,多了丝孩子气的狡黠。
“……结婚还真不是为了让他省心,纯是我自个儿看上了,真为他省心毕业我就结婚了,还等到现在了?”
他打开一瓶白酒,给林芳楚满上:“您可得给我保密。”
太阳慢慢往西边落,蒋凛说得嗓子有点干了,拍拍裤腿站起来。
“下回来看你的时候我再汇报进度……”他顿了顿,唠家常似的补了句:“汇报这词儿搁你这听着就挺得劲儿,池老师跟我说他家里‘通知’他的时候,听着就太窝心了。”
“还得是咱娘俩。”
回去后,蒋凛跟老爸说他今天去墓地看了,把周围简单打扫了一下。
蒋怀山没有长篇大论,只回了个“好”。
海城太靠北了,十月下旬一到,降温的小风就吹来了。
有两天气温大跳崖,直接蹦到了个位数,逼近零度,蒋凛这两天都换了夹克外套。
那天吃过饭,之后这些日子蒋凛一直没跟池砚青见过面。
一是他俩都忙,二是蒋凛也不想太急。
池砚青这样的人,太聪明也太淡了,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边界很冷也很硬。
在他眼前要么别玩心眼儿,要么就拿耍心眼当玩笑,让人看出来就承认——老师查出你作业没写,你就别硬着头皮说落家了。
他越是往前挤反而越扣分,留足喘气的空间,慢慢往前探更好。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玩心眼”,只不过蒋凛玩的更直接,也更聪明。
人见不着,蒋凛微信还是得发的。
毕竟不能真变成陌生人。
他话不多,也有分寸,说两句就停,都是些天冷天热,工作忙不忙,吃的饭香不香之类的小事,人不回他也不催。
蒋凛很会“闲聊”,再小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变得有意思。
可能确实有趣,也不烦人,池砚青每次也都回,话不像蒋凛预想的那么少,偶尔还能有两句调侃。
唠了小半月,蒋凛也品出来了,池砚青是真忙,回消息的高峰期居然是半夜十二点前后。
换个角度想,十二点了还能想着回他消息,给蒋老板都快想美了。
眼见着降温是一波跟着一波的,这天晚上蒋凛在酒吧对着手机又是一阵敲。
【池老师,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得零下】
【你多穿】
【这两天店里不少感冒的,我天天一张嘴就问有没有人吃头孢了】
发完立刻放下手机,该干嘛干嘛,看起来也没太当回事。
今天赵晟和庄礼年都过来了,三个人在吧台前面唠闲嗑,给林葳烦得赶他们上楼扯淡去。
赵晟边上楼边摇头:“唉,可怜我凛哥,好不容易结个婚,努力了大半个月,跟人家处成网友了。”
蒋凛能让他寒碜了么,说:“有些人网友都没有,我就不点名了。”
庄礼年接话:“赵晟身份证号是……”
三个年近三十的大老爷们往沙发里一窝,听庄礼年说了半天孩子奶粉选择攻略,赵晟终于受不了了。
“歇歇吧哥哥,有这功夫不如给凛哥想点儿招,结个婚手都没牵过,像话吗?”
“想个屁招,”庄礼年戒酒了,握着瓶矿泉水,“你这脑子还给他支招呢,就是个debuff,让你凛哥省点心吧。”
“你庄哥说得对,”蒋凛说,“我脑子且够用呢,你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赵晟一片苦心没讨着好,立刻说:“那看我!看我!”
“看你干什么?”庄礼年问。
赵晟一脸神圣,严肃地说:“我有意中人了。”
“什么?”蒋凛也看他,“你有意什么玩意儿了?”
“意中人,”赵晟攥着拳头在腿上敲了敲,害臊得耳朵都红了,“我喝酒的时候撞见的,你俩得帮我。”
赵晟扭扭捏捏地说,是在海城另一家酒吧遇见的女人。
按他的说法,是“一见钟情”。
他打听过了,对方比他大两岁,今年刚好三十,还单身呢。
“气质我说不好,特别文艺,看着就有文化,跟老庄不一样……”赵晟看着天花板,一脸纯情,“是那家酒吧的常客,我那天是头一回去,隔着人群我们对视了一眼——”
“停,停!”庄礼年拦住他的幻想,“就是说你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好意思要?”
“啊,我多害羞啊!”赵晟搓了把脸,“反正我跟老板问过了,后天周六,她肯定去。你俩得陪我一起去,给我壮胆儿。”
“去去去,你情窦初开一回比你凛哥还稀罕,”庄礼年笑话他,“猪开智还是太难了,必须支持。”
蒋凛问了酒吧店名,老板他认识,说不上熟,能唠几句的关系。
那家酒吧跟RoomTemp也不是一个风格,更野,更乱,也更适合放纵情绪。
深夜,蒋凛收到了池砚青的回复。
【知道了】
【路上可能结冰,开车注意安全】
蒋凛正看账呢,手里的事儿放下立刻就回了。
【谢谢池老师提醒,我开车稳当,放心】
【快点儿睡吧,都这时候了】
池砚青回的也挺快。
【我是不是也得说声谢谢?】
蒋凛就是随口一说,哪能真让他客气回来。
【可别,我的那句我收回来了】
【谢来谢去的跟幼儿园小孩儿似的,太逗了】
说着快点睡觉,但俩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唠上了。
蒋凛问他还得忙到什么时候,大半月了天天熬夜,身体受得了吗。
池砚青连文字里都透着习惯了,说明天再忙一天,就能歇一段时间了。
这机会蒋凛不可能放过,他稍微想了会儿,开始打字。
【池老师,过两天我去慰问一下?】
【慰问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也不能哪回去都给你带吃的吧】
【带吧,上次的就不错】
又扯了几句石榴甜不甜的,蒋凛一看时间,赶紧让他睡觉去。
他明天几点起都行,池砚青的作息就太残酷了。
互相道了晚安,蒋凛看了看日历,想着明天再问问,周日池砚青有没有空。
他刻意避开周六,一是要忙活赵晟的事,二是池砚青刚闲下来,得自己歇歇。
第二天蒋凛跟池砚青定了时间,周日他去池砚青家“送吃的”。
他不提周六,池砚青也没提,仿佛一个认定对方这天得休息,另一个认定对方有这个情商。
周六,蒋凛一早上就接了赵晟仨电话,问他得怎么穿搭才男人。
蒋凛凌晨三点才睡,让他烦得头疼,扔下句“你啥也别穿了,一眼看出是个男人”,就埋枕头里接着睡了。
赵晟搁这儿碰一鼻子灰,又去问庄礼年,他庄哥早上得喂奶,醒得倒是早,给他指点了一番。
晚上八点多,蒋凛开车到了地方,跟他们在酒吧门口会和。
“我真是闲的,周六不看店,陪你到别人家酒吧浪来。”蒋凛说完带头往里走。
为了符合酒吧氛围,他今天穿得比平时更随意,外套里是黑色V领衫,露出的锁骨上若隐若现一道疤。手腕又戴上了沉香木手串,左耳也戴了枚耳钉。
跟池砚青见面的时候,他都刻意体面着,身上乱七八糟的都收起来了。
不是装,是对这段关系的尊重。
“真是有日子没这么打扮了。”庄礼年扯了扯领口,穿得也够烧的。
他这身还是媳妇给配的,说不能给兄弟丢人,让他体面点儿。
赵晟有点紧张,让俩人夹在中间往里走,没出息的样儿给蒋凛逗乐了。
问他:“还能张嘴吗?等会儿我给你问?”
“你一边去,”赵晟扒开他走到最前头,“你去万一看上你了咋整,我可没长你这张脸。”
蒋凛根本没当个事儿,随口说:“看我干什么,我都结婚了。”
一进去,摇滚乐就盖住了几个人的声音,蒋凛的后半句直接淹没了。
总在自己家的清吧跑着,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心脏都跟着颤悠。
老板今天恰巧在,蒋凛过去跟他聊了几句,打听到女人跟朋友一起在二楼喝酒呢,跟着赵晟就上去了。
赵晟远远给他指了一下,卡座里男男女女一圈人,有站有坐,闹得挺厉害的。
蒋凛就看见个侧脸,头发挺长的,黑的,直的,女的……
赵晟表示跟他这种人说不清楚,深吸了一口气,就过去了。
蒋凛跟庄礼年对视一眼,做好了看他出洋相的准备,跟在后面一起往前走。
蒋凛的长相太突出了,刚走近就让人发现了,有个女孩还冲他吹了个口哨。
“今儿帅哥真多啊。”
让人调戏了,蒋凛也不在意,懒洋洋地笑着,走到卡座最外侧,提前帮赵晟看一圈意中人的交友圈。
他状似随意地打量着,直到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蒋凛蓦的钉在原地,险些觉得自己出幻觉了。
池砚青坐在最里面,手里有半杯威士忌,也看见了蒋凛。
眉头很不明显地蹙了一下。
蒋凛张了张嘴,又硬生生把“池老师”三个字憋回去了。
他不知道池砚青希不希望这些人知道他结婚了,更不觉得在这种地方说出自己是结婚对象是什么好时机。
说白了,是他不小心撞见了池砚青的私生活,他唐突了。
蒋凛脑子狂转,不到一秒,就决定装不认识了。
他很快地移开视线,但刚才的“惊鸿一瞥”却烙在脑海里。
池砚青今天的穿着和气质跟他平时见过的差别太大了,黑色紧身高领衫,半撸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一个人坐在角落喝着酒,身边乱成一片,却没有紧挨着他的人。
嘈杂酒色中不放浪,依旧整洁,有品。
是啊,不放浪。
蒋凛忍不住想了想自己今天这身打扮,唇角的笑意多了点无奈。
他今天算是把池老师的份儿也算上了,浪完了都。
刚在微信里约人慰问,转头就在别人的酒吧里遇见……
赵晟那边什么情况他都没心思研究了,想着先出去,发个短信告诉池砚青他走了,别影响池砚青的酒局。
他刚迈出去半步,身后的池砚青忽然不高不低地说了声:“蒋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