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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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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
蒋怀山一个电话,蒋凛从酒吧赶回了家。
方素云手还湿着,听见开门声从厨房迎了出来:“你爸在书房呢,我刚跟他说完他就把酒拿出来了,挺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
蒋凛进门先弯腰换鞋,好几年没在家住过了,但他的东西都准备着。
方素云站在旁边,蒋凛换完鞋她也没动。
看蒋凛洗了手要过去了,她才拦了下,笑容有些过分的热情:“朔朔十一放假回来,说想去你店里玩,让我提前问你方便吗。”
“方便,”蒋凛看着她,“他说的?”
方素云避开他的视线,开始规整鞋柜上放的东西:“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问。”
蒋凛笑了下,心里已经有了数:“可以,他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带他去。”
蒋怀山酒量不高,桌子上只有个几厘米高的敞口小瓷杯,蒋凛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儿的时候,瞧见里面还剩半杯白酒。
人已经微醺了,眼神有点飘。
“婚礼时间定了吗?”蒋怀山问。
“您这是醉了吧,”蒋凛一乐,“我俩办什么婚礼,又不是正经过日子。”
蒋怀山心情是真不错,居然没骂人,说:“以后也能补,日子长着呢。”
蒋凛附和:“是,一年呢,三百六十五天,您送我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吧。”
“没个正型。”蒋怀山瞅他一眼,说话声没平时高。
蒋凛懂这种状态,声儿高一点就该晕了。
说起来好笑,他们爷俩长得都挺高,但这么壮的大老爷们酒量就是这么的微乎其微。
蒋凛是打车来的,他的车扔A大校门外了,也不怕喝酒。
他顺手给自己也倒了小半杯,轻抿了一口。
68度。
“您心情是真好,都敢挑战这个度数了。”蒋凛说完就把酒杯放下了,他想竖着回家。
“结婚日子定了吗?”蒋怀山问。
“还没有,周六公证,把婚前财产协议也定下来。”蒋凛说。
“尽早,”蒋怀山说完拿起酒杯,停在半空,“砚青是个不错的孩子,好好相处,你安稳下来我就放心了。”
蒋凛从小到大也没让他操过心,这句放心也不知道是往哪放。
他笑笑,举起自己的酒杯,跟老爸碰了一下。
爷俩一起抿了一口,同时眯了眯眼睛。
没半分钟,蒋凛脖子就有点红了。
蒋怀山眼见着酒劲儿上来了,赶紧说正事。
“你结完婚,旁边那两个店面就过给你,你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还有——”
他不给蒋凛说话的机会,直接从抽屉里拿了张卡放到桌子上。
“拿着,你过日子心里没数儿,别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来,让人看轻了。”
蒋凛没伸手,余光里老妈从客厅收拾到了书房门口,正在往这边看。
方素云走进来,很小幅度地瞥了眼桌面,才说:“给你们拿点水果,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我们爷俩说话,你出去,”蒋怀山不悦地敲了敲桌子,“把门带上。”
方素云脸色有些难看,这些年也习惯了,她尴尬地笑笑,转身往外走。
“谢谢妈。”蒋凛拿了个葡萄,在她关门前一秒说,“爸,钱我用不上,您留着吧。当时说好了,我就要一个店面开酒吧,剩下的都跟我没关系。”
方素云关门的动作轻轻抖了一下。
蒋怀山不太痛快,“那是你说的,你老子没答应!拿着句废话当令箭呢。”
“正经当了,说出去的话掉地上都得砸个坑,不收回来,”眼见着老爸要发火,蒋凛又跟他碰了个杯,“可能随根儿吧,我爹也这么有脾气。”
……
蒋怀山让他气笑了:“你别后悔,里边钱不少。”
“跟您说过好几遍了,我不缺钱。”蒋凛铁了心不要。
“行,过这村没这店,以后也别找我要。”蒋怀山这么多年也骂够了,现在蒋凛婚姻大事都定下来了,这点细枝末节的他懒得多管了。
喝完酒已经快十点了,蒋凛准备走。
蒋怀山忽然说:“领完证,你去告诉芳楚一声吧,让她也高兴高兴。”
蒋凛站起来的动作顿了一秒,他应了声:“嗯,我去跟我妈说。”
“带束花,”蒋怀山喝了酒,声音有些模糊,“她喜欢玫瑰,买大红的,别买那些个白的黄的,不好看。”
“知道,”蒋凛笑了,“我妈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下过雨,地上都是湿的,晚上的温度有些凉。
蒋凛喝完一小杯酒,其实已经醉了,但他酒品好,说是醉了也能硬撑着回来。
下了出租车,他顺着小区的路往家的方向走。
空气里潮湿的气味儿从毛孔渗进来,混着酒精一起在身体里缓缓沸腾。
蒋凛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心里却突然有了实感。
要结婚了,他马上就成家了。
……
再怎么合作,也是结婚。
结婚是大事。
他该去正式跟林芳楚女士说一声了,说说他是怎么相中的,怎么见色起意计上心头步步为营地把自己连捆带绑地砸池教授手里的……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胸口一直堵着的感觉也顺了很多。
方素云这位继母对他一直不错,但蒋朔是她和老爸的亲生儿子,和蒋凛到底隔着一层。
蒋怀山不是一碗水端平的人,愧疚也好,弥补也罢,他对蒋凛就是比蒋朔上心。
蒋凛这些年夹在中间,方素云的为难他看在眼里,他不忍心看一个尽力维护家庭的继母难办,也早就意识到他必须做的选择——
想要关爱就不能要钱,要了钱就会被提防。
他早就选好了自己要的,剩下的他不贪。
洗了个澡,把自己砸进床里,蒋凛没怎么辗转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他趴在床上揉了下头发,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
微信有未读消息,联系人池砚青。
蒋凛愣了一秒,紧跟着彻底清醒了,他吸了吸鼻子点开。
【这些公证材料,提前准备】
下面是列得清清楚楚的材料名单,傻子都能看懂不落下的那种。
“现在的学生是多让人操心啊,”蒋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周全。”
他下巴枕着手臂,单手打字。
【收到】
周六当天蒋凛提前到了池砚青家小区外边,跟门卫说了一声,走到楼下等着。
家庭住址这些,对蒋凛来说可太好打听了。
蒋老板别的不多,人脉这一块,相当权威。
蒋凛早到了十分钟,他没给池砚青打电话,自己在楼下站着,看着相当体贴。
八点一到,池砚青准时地走出来,看见蒋凛时眼里没有惊讶。
“池老师,早上好。”蒋凛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池砚青也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头发和手表也都是认真打理搭配过的,一看就是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反观蒋凛,T恤牛仔裤,洒脱得不得了。
池砚青开车,蒋凛第二次坐上了他的副驾。
上车后蒋凛往后靠了靠,座椅角度和上次坐的时候一样,对蒋凛这个身高来说坐着不算舒服。
“池老师,我调一下靠背。”蒋凛没擅自动,池砚青点头了他才弯腰把座椅往后调了个角度。
蒋凛调的有点儿刁钻,稍微比他矮一点的要想坐着舒服就得往前调,但也不至于太难受——和池砚青关系不那么熟稔的可能就忍着不动了。
池砚青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等蒋凛折腾完就把自己的材料递给了蒋凛。
这个动作有点儿莫名,他可以放的地方太多了,偏偏放在了蒋凛腿上。
蒋凛微微挑眉,刚要开口,池砚青说:“看看有没有缺的,还来得及取。”
哦,是想让他看看有没有忘带的。
“应该没有,你列的那么清楚。”蒋凛边说边拉开两个文件袋,一样样看过去。
看完说:“我都带了。”
池砚青开车很稳,蒋凛手里拿着起草的协议,低头忍不住读了下去。
“坐车别看东西,”池砚青忽然说,“晕。”
“没事,我不容易晕。”蒋凛抖了抖手里的纸,上面有手写的部分,应该是池砚青亲手写的,字很好看。
“我晕。”池砚青说。
蒋凛一愣,反应过来没忍住乐了,他立刻收起协议。
“池老师你跟我想的差不多。”
池砚青看了他一眼:“哪个方面?”
蒋凛语气挺轻地说了句:“娇气。”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池砚青脸上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对这两个字评价的态度。
“放心,”蒋凛轻巧地打破沉默,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后在你车上我不看带字的东西。”
“不用这么懂事儿,晕不耽误我开车。”池砚青轻飘飘地接住他的话,往上托了一下。
蒋凛哈哈笑了出来:“难受着还得让你开车,那我也太损了。”
池砚青也笑了,蒋凛转过头,在心里默默记住,池砚青不喜欢这种玩笑。
证件和材料准备得齐全,公证流程走得很顺,只在婚前协议的部分出了点小分歧。
协议是池砚青起草的,昨天才正式写完,发给蒋凛后他大概看了眼就放下了。
签字前池砚青不知道怎么看出了他没仔细读。
蒋凛没在意,还开玩笑说:“你还能把我卖了么?池老师,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池砚青把那张纸抽出来放在他面前,微微皱着眉,“不看清楚,卖了你也得帮我数钱。”
他语气有点沉,带着明确的压迫感,蒋凛的学生细胞突然被唤醒,不自觉就坐下了。
池砚青按着他,要求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一遍,然后提意见,他们可以商量可以改。
蒋凛无奈地看着协议,像个被抓去办公室写作业的捣蛋学生,一字一句地读。
读到关于“家庭义务”的条款时他顿了下,上面写着可以配合对方回家看望长辈。
池砚青家里不要求这个,这一条明显是为了蒋凛加上的。
“你不用管我家那边,我自己能扛。”蒋凛在纸上划了划。
“见面吃个饭就解决的事,没必要扛,”池砚青站在他旁边,轻轻点了点纸面,“这是婚姻的一部分。继续看。”
蒋凛没坚持,低头往下读。
有一条关于“同居”的,他低声读出来:“配合上级考察,需要短暂同居,不必履行义务……同居,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分房睡。”池砚青言简意赅。
“不是这个,”蒋凛摸了摸后脑勺,“我作息不太好,忙的时候可能得凌晨两三点到家,早上……我就没有早上,起来都快中午了。”
他想说的是他可能会影响池砚青休息,至于分不分房,他都无所谓,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谁还能把谁怎么地么。
“我起得很早,可能会影响你。”池砚青微微弯腰,声音从蒋凛耳边传过来。
蒋凛喉结不明显地滚了一下,他掩饰地笑笑,说:“那我们扯平了,吵到你了就跟我说,我注意。”
他眼睛往下扫,看见什么,立刻说:“这个,陪你出差是——”
池砚青低头看向同一行:“第一天跟我去,参加完饭局就可以回来。”
“这个没问题,”蒋凛说,“我工作日时间比较散,排得开。”
协议内容一一确认过,蒋凛和池砚青一起在下面签字,按了手印。
等过几天公证证书下来,他们去领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夫,这份协议就正式生效了。
出了公证处,池砚青问蒋凛要去哪,他可以送他过去。
“不用,我等会儿打个车就行,”蒋凛看着他的西服,“你有正事呢,先办正事儿。”
池砚青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拉开车门:“没那么正式,上车。”
说完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蒋凛,仿佛他不进去就犯了什么错误。
“……我,哎。”蒋凛没办法,只能弯腰坐进去,他看着池砚青关了车门坐到驾驶位,越看越想乐。
“池老师,我真是怕了你了。”
“现在就怕了?”池砚青看了他一眼,“来日方长。”
“哈哈,行,”蒋凛脸上闪过一抹兴致,他伸出手,“请多指教了。”
池砚青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手,很稳地握住了他的手。
微凉的触感在蒋凛手上短暂停留,能感受到肌肤的柔软和指腹的薄茧,不等细究,池砚青已经收回了手。
“请多指教。”池砚青回应他的话。
车平稳地往前开,阳光透过车窗落在眼睛上,有些刺眼,也有些温热的舒服。
蒋凛往后靠,右手在腿边虚虚地握了握,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触即分的温度。
他转头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建筑,唇角的弧度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