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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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悬空高明，点缀高楼鳞次栉比，静谧夜空之下，人世间车水马龙，呼朋引伴之声来往不绝。
高空的寂寥和地面的热闹，不知哪一个更入主人的眼睑，又或许，她一个也看不见。
由上而下的视角，抬眼看见的目之所及，融合在一起的光怪陆离纷乱如麻，让人头昏脑胀，看不清谈笑嬉闹的人脸。
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连衣裙，捧着一簇花，孤身一人在街道上慢慢悠悠，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又碰到了一朵花。
合欢。
她明明身处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但却听不见周围的打闹嬉戏，也看不见身边陆陆续续走过的人长的什么模样，就连那清晰分明的建筑物，也还是被笼罩在玻璃箱里，晦涩不清。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但她并不在意。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明知无用，依旧不愿松手。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直到风来到她的身边。
夜晚的凉风吹起蓝色的裙摆，她还没来得及感知到凉风习习的寒意，那风起，就荡开涟漪点点，摘下了合欢遥去远方。
风，带起了衣裙蹁跹，带起了披散的长发，也带起了悠然的步伐。
她走着，走着，逐渐的开始奔跑起来，向着那最高的地方奔跑着，不知疲倦。
只为追逐着那一朵被风吹走的合欢。
不知何时，女子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银月弯弯。
风不再携带着合欢远去，只在这最高的大楼上飘飘摇摇，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重新取回去。
月光下，女子的脸清晰可见，不是世人眼中的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容貌甚至算不上是美艳，只能算是清秀文静。
一张白净的瓜子脸，点缀着一双安静的眼睛，在这样寂静无声的高楼，像一朵对月盛开的兰花。
带着丝丝缕缕缠绵入骨的疲倦不堪，像是把高悬明镜孤高千千万万年的孤寂难过打碎了一些，借着月色如水，生生揉碎，烙印在了她的魂灵之上。
少女就着月光，在高楼顶端接住了吹起的合欢花，低头温柔的放进了手上不曾放掉的花束里。
安静的少女垂头看着花束，多了一丝似水的温柔。
这时，那寒凉好似消融了许多，又有了一些本该如此的生气。
许是奔跑的疲倦后知后觉，她闭上眼睛，轻轻的用脸蹭了蹭那一簇风铃草，把花放进了自己的怀抱，卸力一般仰面倒去。
场景瞬息万变，高楼大厦转眼不见，她向着不知名处下坠而去，知道深处那一簇灯光融融。
雾气蒙蒙笼罩此间，只有身前经久不见的陌生而熟悉。
她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她依旧捧着花，穿着那一身水蓝色，面容带着一丝稚气未脱。
但眼前多了一个人。
她心甘情愿沉溺不去的人。
他穿着一身雪白服帖的西服，眉眼清俊，带着一丝丝的倔强，一双漆黑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女孩，不言不语。
但他向她走来时，又带着去那么明显的紧张在意。
捧着的那一束鲜花里，有着香雪兰，也有着合欢。
很漂亮的花束。
女孩有些恍惚了，她记忆中的那束花，是有另一种花的。
风铃草。
现在不见了。
一枚戒指静静的躺在合欢花的簇拥里，他在她身前单膝跪下，青涩腼腆的脸庞带着无措坎坷的，羞涩的红晕。
“我喜欢你，阿语，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终于开口，带着变声期的怪异，但在女孩眼里，却是最好听的声音。
“好。”
这时候的他，还带着年轻的青涩呀。
女孩蠕动着嘴唇，眼里含着泪水，但笑得那么开心，像极了一株开的将开未开的香雪兰。
她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不要再走。
可是，好像总是事与愿违一样，下一刻，场景再变。
半旧不新的教室被酒店里红红火火的吹打现场取代。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新人甜甜蜜蜜的爱恋，他们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来辛福的味道。
新娘的父母带着祝福的泪水，牵着新娘的手，走过了风铃草和香雪兰的花道，笑着把她交到了不再青涩的新郎手中。
在一声声热烈的祝福里，头戴婚纱的女子带着戒指，背对着看不清脸孔的亲人，手里带着合欢花的花束用力抛出去。
她在众人的祝福下，终于被新郎紧紧揽在怀里。
新郎笑得像一个孩子。
他终于在亲朋好友的祝福里，娶回了相伴一生的新娘。
睁眼闭眼之间，一切的景象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
在黑暗中，穿着白色休闲运动服的男子缓步而来，口中念着一句文绉绉的诗句。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他不在意形象，直接蹲在蜷缩一团的女子身边，温柔而不容置疑的把自己的伴侣捞起来，稳稳的抱着。
“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叫何许，你叫明语，我们的名字在同一首词里面，肯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初中第一次见到你……”
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属于他们的点点滴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女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的近乎哽咽的应了一声。
“还好，后来我终于把你娶回了家。”
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低，他颤抖着把自己好不容易娶回家的伴侣，把头抵在她的发旋上，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而女子已经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对不起啊，阿语，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他闷闷的道。
“没有，你是为了保护我。”
她带着泣音，抱着他的手骨节泛白。
“你要好好的，好不好？”
长大的男孩用着哄小孩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掩盖了自己的难过。
“我不要！”
女子反应激烈的反驳，抬起了头，哭红的眼角还带着不断的泪水，温温热热的砸在男子的手上，几乎把他烫伤。
“乖，你才二十多岁，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有些慌乱的给他的女孩擦着眼泪，口中慌忙笨拙的述说。
“你还没见过大理的苍山洱海，还没有见过甘南的黄河桑科，也还没有见过四川山峦叠立……”
他在脑中搜刮着，祈求着她曾经的愿望可以把自己的女孩留在人间，让她不要这么早的，就无牵无挂。
“可是，这些我只想和你一起看。”
女孩抬起脸，认真而固执。
她不想醒过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她不想醒过来。
只有这里，还有着她的爱人存在。
男孩哑然失声，含在眼里的泪水还是没有忍住。
“可是阿语，你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哥哥，你不能就这样抛弃他们，我也不能把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就这么轻易的带走。”
女孩看着自己的男孩，忍着心疼。
“那你呢，阿许，你用身体保护我的时候，这么就那么狠心的抛弃了他们?”
“因为我自私的想要你活下来。”
男子看着自己的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种种不舍难过用指尖温柔的为她梳理着凌乱的秀发。
他好不容易才娶到了她。
他不想留下她一个人，因为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一定会哭的。
可是未来还那么长，他又怎么舍得她的女孩在最好的年华离开他们热爱的人间。
“对不起，可我还是自私的希望你能活着。”
女子悲戚哀绝的看着他的眉眼，再不能说出一个字。
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提前去找他了。
爱是自私的。
正如她自私的想要抛弃她在人间其他的羁绊，一意孤行的想要陪他一起离开。
他自私的希望可以救下一个生命，同样自私的希望他可以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女孩，让她可以在温暖美丽的人间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活得开心快乐。
爱也是无私的。
正如同两个珍爱生命的人，为了另一个无辜的生命甘愿舍下自己的生命。
你问他们会不会后悔。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所以……
“我不后悔，你后悔吗?”
后悔让我去就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男子恋爱的蹭了蹭爱人的脸庞，缱绻的问着怀里还在哭泣的爱人。
“你不后悔，我，自然也不后悔的。”
女子紧紧的抱着爱人，贪婪的汲取着逐渐冰凉的温度，从无尽痛苦的海洋里挤出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阿语，不要看太久，他们都在等你。”
男子高大的身影逐渐虚幻，带着再也掩饰不住的不舍与痛苦。
他们的过去他又何曾不想多看几遍，就像是酒，明明粮就的过程没有太大的波折，也没有添加什么特殊的材料，可是时光非但没有让这坛酒坏掉，反而赋予了它独特的醇厚。
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女子禁闭的双眼留下了一连串的泪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恍然见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我不看太久，我就再看一下下，就一下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