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西装流氓 ...

  •   元逸和自己是高中同学,这人当初随便念了个大专,毕业那年有劲儿没处使,偷拿了家里几万块钱去炒股。

      结果还真翻了几番,赚了点儿小钱,也堵住了家里人埋怨的嘴。

      现在他还在吃老本,租了个铺面开酒吧。前期开的是风生水起,里面什么都敢玩儿。后来查的严了,这几年他生意也不好做,一来二去让封了好几次。

      张声言到酒吧的时候,元逸正在吧台勾搭着个姑娘。两人有说有笑,他还亲自给人姑娘调着酒,晃荡着酒杯,黑色亮片衬衫一路开叉到胸口往下。

      骚的要命。

      张声言没眼看,和吧台服务员交代了声到了,随便找了个卡座坐着了。

      酒吧歇业两个多月后再营业,客人还挺多,大都成群结伴拼着酒,要不就俩耳鬓厮磨说着话,还能看见抱着啃去厕所的。

      店里放着比较舒缓的音乐,台上乐队还没来,气氛寡淡。

      张声言脱了西装,放在椅子上,把领带往包里一塞,挽起袖子,松散解开了几个衬衫扣。

      忽然,眼前灯光暗了一个度,变得迷离了起来。光斑点点落下,直打的镁光灯落在了台上。

      张声言眯眼辨认着,似乎是乐队来了。

      酒吧的台子高出了地面几米,他这个角度能差不多看个大概,乐队上台,整理着乐器。

      场下叫嚷陡然提了几个度,抬手鼓掌吆喝着,口哨声不断。

      “来酒吧怎么不喝酒啊?”元逸走了过来,拿了瓶酒一推,手顺势往张声言肩膀一放:“又不收你钱,放开喝。”

      张声言拍开了他的手:“戒酒了,再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戒酒?闹着玩儿呢?人哪有不吃饭的道理。”元逸点了根烟,连烟带打火机往张声言那儿一推:“别他妈开玩笑了。”

      台上响起了电吉他的声音,台下人群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盖过了说话声音,灯光这次倒是没来回乱晃,聚拢光打在舞台中央。

      一个DJ,一个电吉他手,还有个打架子鼓的。

      张声言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间模糊了他的视线,隐约似乎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看了会儿,掐着烟的手稍有迟疑。

      镁光灯下舞台角落有个男人,坐在鼓架后,微卷的半长发遮住了他半个脸,但即使这样,张声言也一眼认出来了。

      毕竟这张脸实在太过优越,就算是张声言这种脸盲也能对上号。

      “你这乐队哪来的?”张声言手肘怼了元逸下。

      “不是和你说了,挖过来的,原先东街头酒吧那边儿的。”

      “知道什么来历吗?就胡乱挖人。”

      “当然知道,这仨都大专的,长得帅还年轻,在我们这儿算是小有名气。”元逸朝边上打了个响指:“就那边儿那个打架子鼓的看见没,乐队的头儿,我足足给他开了比别人高两倍的工资,他才带着乐队来的。”

      张声言细细打量着这人,别的不说,就这张脸,两倍的工资不亏。

      电吉他先来了段单奏乐。那个所谓乐队的头儿,手顺着衣摆往上一提,脱了卫衣。

      里面就穿了个黑色无袖衫,露出了匀称又结实的肩胛线条。

      场下声音陡然提了几个度。

      昏暗的灯光下,那人往后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拿过鼓棒试了试手,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场内先是安静了几秒,像是刻意给男人的表演留下铺垫空隙。

      紧接着鼓点响起,场下一阵雷鸣呼喊。

      男人游刃有余把握着节奏。他抬眼扫过全场,手上的鼓棒敲打频率越来越快,鼓棒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打转了好几圈落下,重新回到他手上。

      鼓点落下,电吉他紧接着配合进来。

      整个场子的气氛顿时被推到了最高点,男男女女如同开水般滚烫沸腾。

      张声言收回了视线,将烟头一捻,垂眼道:“我见过他。”

      “谁啊?”

      “打架子鼓那个。”

      元逸掐掉了烟:“是吗?这人挺出名的。”

      “嗯,打人也不手软。”张声言手撑着下巴,想起了上午的情形,鼻腔发出声笑:“惹是生非的小屁孩儿。”

      “打什么人?”

      “今天上午,我见他带了几个人在大学巷口那边儿围了个人,语气和手段比高中时候的你还嚣张。”

      “哟。”元逸眯眼一笑:“能比得上我?这下我可更喜欢这孩子了。”

      张声言目光淡淡落下:“他多大?”

      “二十?”元逸摆手:“我记得是,还上着学呢。”

      张声言沉默了下,自言自语低声道:“真年轻。”

      张声言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子,耳边吵嚷声越来越大,他心底却难得无比平静。

      每次周围越热闹的时候,脑子里就总得钻进些本来懒得去想的事儿。

      医生:您可以考虑下是否治疗,这的确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如果您接受不了,我们也不会勉强,但我作为一个医者,还是很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

      张声言垂下了眼皮,治吗?

      就算这个逼人生这么恶心,但活着也总比死了好。

      死了,人就只剩下一捧灰了,风一吹,连人带魂都没了。

      光想想挺可怕,明明这么大一个人,一个会说话,有思想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张声言回过神,扯了下元逸的袖子:“……元逸。”

      还没等他说完,

      元逸那边电话响了起来:“等等哈。”

      “喂?”他接了起来。

      这边吵,元逸费了老大劲儿才听清,拿着手机往外走:“这才刚开业,你再给我宽松几天时间,一个星期,我肯定......”

      张声言放在桌子上的手蜷缩了下。

      元逸现在这边儿根本拿不出钱,之前他股票亏了一波,酒吧的钱全送进去了。

      说实话,张声言凑不出钱。

      而且就算是治了,又能怎么样,他孤家寡人一个,活了半辈子都不知道活成什么了,何必再继续折腾自己。

      张声言深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盯着舞台上那群熠熠发光,笑容张扬明亮的小孩儿,突然就有点儿绷不住情绪了。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得了这个恶心的病,为什么命运非要折磨到不给他留一点儿退路。

      他本来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条命了现在也不留给他。

      张声言捏着杯子,后槽牙咬到腮帮发酸。

      元逸回来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接着说,怎么了?”

      张声言把头发往后一捋,摇头:“没,就说你酒吧这次整的挺好。”

      一提起这个,元逸憋不住了,一股劲儿往外倒苦水,说怎么怎么不容易。

      张声言沉默着,将原先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目光落在元逸刚过来时候,拿的那瓶酒。

      他倒了杯,蒙了一大口,喝的有点儿猛,呛得鼻根连着眉心一抽。

      舞台上乐声戛然而止,雷鸣掌声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

      张声言眼睁睁盯着刚刚在舞台上那仨人,摘了吉他下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手肘怼了元逸一下,下巴一抬,让元逸往后看。

      “元哥。”几个人朝元逸点了点头。

      “不错,场子都炸了,我算是找对财神爷了。”元逸手一抬,示意后面服务员:“给他们拿几杯酒。”

      “谢谢哥。”领头的叫宋阳,穿得规整,皮肤白皙,眼睛挺大,一眨一眨的,光看外表挺乖巧的这么个小孩,是刚刚调动气氛,和场下互动最多的DJ。

      舞台上张力很强,到处蹦跶又互动,下了舞台其实也就是个刚脱下校服,还有些拘谨的孩子。

      李远是吉他手,是个寸头:“谢元哥。”

      最后面也就是打架子鼓那个男的,话不多,就跟在俩人身后,靠着墙。

      那人手掩着点了根烟,烟圈模糊了他半个侧脸。他半拉眼皮垂着,看都不往这边儿看一眼。

      “易耳?”元逸给他们分着酒:“来一杯?”

      易耳?张声言想起了上午。

      “听清楚了,我叫易耳,大三医学系,记得让你上面儿那位来找我,正好最近刚学了解剖,想找人练练手。”

      张声言实在难以将上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男孩,和现在这个懒得说话,浑身上下都一副想快点儿下班的人相结合。

      不过也是,上班儿哪有乐意的。

      “谢谢哥。”易耳拿过酒,朝元逸点了点头。

      元逸揽了下张声言:“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张声言。”

      “表现的很不错,很有感染力。”张声言朝几位礼貌一笑。

      “谢谢哥。”宋阳笑着说。

      “……我见过你。”

      张声言循声看过去,就见刚刚站在外侧懒得说话那位,直勾勾盯着他,唇角还扬起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张声言一下分不清这人是善意的笑,还是和上午一样的冷嘲。

      见过他?好像上午这人打架间隙,是朝自己这边瞥了眼。

      这人面对他这个见证者,倒是半点儿也不尴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到底看没看见。

      不过也是,本地这大专出身的,也没几个干净的,都是明白人,用不着装什么纯良人设。

      张声言天生了一张温润又极具亲和力的脸,他扬了下眼尾,朝他点了点头,不甘示弱的劲儿还上来了:“嗯,我也见过你。”

      “易耳,你见过声言哥?”宋阳目光在俩人之间回旋,很新奇地说:“你不是向来不认人的吗?”

      易耳没说话,只是看着张声言,目光紧锁着他,让人挺不舒服的。

      张声言拿过杯子抿了口水,装作没看见。

      “不过,声言哥确实看过去就很扎眼,也难怪能记得,再不认人估计也有印象。”宋阳道。

      这话听起来挺虚的,张声言也就当玩笑话一听,都没在意。

      反而是元逸兴致来了,揽着他肩膀说:“他哪扎眼了?”

      宋阳摸了摸后脑勺,似乎还挺不好意思:“就长的好看,穿着西装,看着就举止不俗,挺有气质的,刚在台上我就注意到了,特出挑。”

      这话都给张声言说笑了,他从进门到现在就喝了杯酒,什么事儿没干。

      元逸一听这话乐了,拍着他肩膀:“声言,这群小孩儿就这么看你的,这都拿你当偶像了,成功人士啊。”

      元逸肩膀撞了他一下,打趣道:“欸,小宋,那我呢?”

      “你少来。”张声言打断了元逸向来嘴贱,爱挑逗小年轻的操作。

      “诶!你!”

      “别理他,他就爱听那些虚话。”张声言保持着笑容对宋阳:“也别抬举我,穿西装的人不一定就了不起,饭店迎宾也得配西装,我就一个打工的,下个月房租从哪弄都没着落。”

      张声言手撑着下巴,神色懒懒看着他们,保持着笑:“不如你们,你们年轻,日子多。”

      宋阳还想再说什么。

      旁边没出声儿的易耳从张声言脸上收回视线,拍了下宋阳后脑勺:“走了,别墨迹。”

      宋阳道:“哥,我们明儿一大早有早八,就先回去了,玩儿的挺开心,明晚我们再来。”

      “得嘞。”元逸摆摆手:“明儿见。”

      几个人走了后,张声言和元逸俩人喝了会儿,一瓶接着一瓶,他话不多,就听元逸一个人在那儿叨叨,偶尔接一两句。

      “娶媳妇儿的钱都搭进去了,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难搞,来回送礼去了好几趟,真事儿多,拿着钱不办事儿,就拖我,硬生生兜里俩月只出不进。”

      张声言和他碰了一杯:“证出来了就行,你一个人现在又不愁吃穿,还有胆量,能闯出来。”

      “要胆量谁没有!”元逸喝多了,口齿都不清了:“得有钱啊,没钱要那胆量顶个屁,跳楼可需要胆量,要跳楼给钱,明儿救护车那四个轱辘都得抡出火。”

      张声言垂眼笑了笑。

      “声言,我和你说,都没用,屁用没有,全他妈给我气受,那以前在学校,谁敢爬我头上,我早给他揍的祖爷爷都不认识了。”

      元逸撑着头,连着叹气。

      这段时间为了酒吧的事儿,他也是东奔西走,受了不少冷眼,也难怪今儿叫自己出来,一通抱怨。

      “哎,年轻的时候果然是年轻,无所顾忌的,管他什么局长部长,我都敢给他们开瓢。”

      张声言听元逸醉得不轻,推了他脑袋一下:“喝不了就别喝了。”

      “喝!”元逸埋在臂弯里的头抬了起来,盯着张声言:“你怎么不喝?”

      张声言胃里刚才就不舒服了,再加上自从上午确诊了胃癌,胃那块儿就总感觉堵着,哪哪都不得劲,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只是扒拉了几口。

      “明天我还得上班儿,哪能和你这个体户比。”张声言取下烟,掸了掸烟灰,转了个话题:“欸,今晚那仨人,别看他们是学生,照样不好惹,年轻气盛的,你得看好了,别给你店里又惹出什么麻烦。”

      “哪跟哪啊?一群小孩能翻出天?”

      “那个打架子鼓的,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有浑身上下零零碎碎那么多伤,就差没把‘我是流氓’写脑门上了,你瞎?”

      元逸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桌子上,声音愈来愈含糊不清:“流氓怎么了?流氓也得靠我给钱啊……”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