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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杨澈回到杨宅天色已暗,书案上放着一封信,是杨父杨泉寄来。

      内容简单,前半部分说永平府家里的情况让他莫要担心,后半部分叮嘱他勤奋用功,多向饱学之士请教,还特意列出了名字。

      这些人可不全是饱学之士,而是杨泉的同乡官员,曾经共事过的同僚,还有两位关系不错的朝臣,都是以后能够用得到的人脉。

      信中还给他细说哪位官员有什么喜好和忌讳,如何结交,字里行间可窥见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深深的疼爱。

      外人都说杨泉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只知道埋头做事,不懂得官场规则,所以做了二十多年官,政绩突出,却只是个地方通判,知府这个位子还是走了狗屎运捡漏得来的。这些人不知,或者忘了,曾经的杨泉并不如此。

      他知世故、懂变通,也会钻营,所以当年及第后才能入翰林院,丁忧后短短几年做到了一府通判。当年他本是要升迁入京的,最后是为了救他故意断了自己仕途留在永平府。

      这么多年他不思升官,安心做个通判,是为了保护他。

      永平府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也无人认得他是伏清池,杨泉才能保护他的身份不被发现,才能够帮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当年父亲救他妻儿性命,这十多年他把这份恩情加倍还在他的身上。

      杨澈思索该怎么回信,明玕端着茶水进来,对他说今日杨信收到乔夫人的来信,信中内容是春闱在即,担心下人们伺候杨信不周到,春闱再出岔子,准备下个月来京。”

      明玕放下茶盏,拿着墨块研磨,小声抱怨:“老夫人规矩多,若是进京来,公子每日得过去问安,少不得被找不痛快。虽然对大公子是好事,却也耽误公子您科考。何况大公子院子里那么多人,邱叔也在那边,怎么就伺候不周到了?”

      明玕翻着白眼撇着嘴,全是替他打抱不平,还气得两腮鼓起。

      杨澈笑着用笔戳了下他气鼓鼓的腮帮,教训:“不许背后议论老夫人和大公子。”

      “小人是担心公子。”

      乔夫人来京对他的确没有好处。杨信作为兄长他能够应付,乔夫人作为他的嫡母,他不能违逆,必然处处掣肘。而且他将来要做的事情太危险,杨家人在永平府,他还能少一点顾虑。

      他猜想乔夫人欲来京城之事杨泉不知,否则绝不会答应。

      他哄孩子的语气对明玕道:“那我写封信回去,让老爷劝住老夫人?”

      “真的?”明玕见自己说话公子听进去,眉开眼笑。

      “嗯!”杨澈从笔架上取一支笔,催促,“快点研墨。”

      “好好好。”明玕咧嘴大笑,手上动作麻利起来,生怕慢一拍杨澈改变主意。

      次日,张延便找人将信送回永平府。

      -

      一场秋雨过后,华阳城又添几分寒意。

      午后杨澈准备安安心心写篇文章来,小厮却过来禀报有人拜访。来人自称是定源举子张淮,来请他鉴画。

      他想起来这么个人,聚贤楼文会上同为定源省举子的柏煜提到过,年近而立,才学平平。找上门来请他鉴画,大概是冲着他的那点名声来的。

      来者是客,他让人将张淮请进来。

      张淮一身锦缎,玉带银冠,因身材高大挺拔走起路来气势不小。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全都手里拎着礼盒。见到杨澈迎出门,张淮立即开怀笑了两声,还有段距离就打躬问好。

      走到跟前便让随从将礼盒交给门旁的明玕,明玕对陌生客人的礼没敢接。

      张淮大咧地笑着对杨澈道:“愚兄不知道杨贤弟喜好,没敢送俗物,只准备些笔墨纸砚,都是杨贤弟平时用得着的东西,不成敬意,还望杨贤弟莫要嫌弃。”

      第一次见面就一口一个“贤弟”套近乎,杨澈觉得今日这画恐怕不简单。

      他道了两句客气,对明玕示意,明玕这才接过礼盒。

      二人在书房中坐定,小厮端来香茶,张淮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说来意。

      “杨贤弟的鉴画之才名动华阳,愚兄敬佩至极。”张淮略恭维两句,便言归正传,“愚兄最近得了一幅廖恭大师的画,请几位同窗看了,有的说是真画,有的说是伪画,真伪难辨。愚兄便冒昧前来麻烦杨贤弟,望杨贤弟给愚兄鉴定下此画。”说着就从随从手中接过画递上去。

      杨澈展开一截画心后,询问:“张兄此画从何而来?”

      “家叔上月进京带来,送与我赏玩,听说是一位字画商人相赠。”

      杨澈有耳闻,张家是江南比较大的丝绸商,张父年轻时也立志科举入仕,奈何不顺,中秀才后乡试屡次落榜,后来就放弃仕途,专心经商之道。如今张淮也似其父,中举后两次落第,明年已是第三次参加春闱。

      因这一层缘故,张家也算半商半儒,赠送字画也属平常。

      杨澈起身,将画挂在架子上小心展开。

      此画是廖恭大师的《石榴图》,传闻是廖恭喜得长子时所画。那时廖恭大师年少,画工还略显青涩,与其后来的诸多画作相比,这幅画并不出众,唯一让人称道的就是其寓意。

      廖恭大师一生八子,耄耋之年去世,五世同堂,子、孙、曾孙、玄孙加在一起整整一百零八人。此画也就应个多子多孙多福之意。

      杨澈从各方面仔细研究此画,好一阵后,惋惜道:“要让张兄失望了。”

      “假的?”张淮的反应并不大,似乎对于真假没有太多在意,杨澈有些意外。

      就是隋波那般豪族子弟,得了一幅假画也会感叹惋惜几声,失落一阵。张淮专程跑过来请他鉴画,看得出看重此画,听到是假画竟然如此淡定,不由得他不多想。

      “是。”他指着画中多处给张淮一一解说此画为何是假画,真画该是如何。

      张淮这才露出惋惜神色。

      杨澈笑着开解:“即便是假画,画工也不逊廖恭大师多少,且此画寓意极好。”

      张淮倒是想得开,随即便道:“说的也是,它就是真画,愚兄也欣赏不来,就图它好寓意。”

      张淮重新坐下来,看着架子上的画,不知想什么,目光盯着一处有点木呆。回过神来,便和杨澈借着此画聊起廖恭画作。

      同是明年参加春闱的举子,最后不免聊起这个话题。

      杨澈这才知道文渊书铺又出新的模拟考卷,举子们又在争相购买。

      看得出钱掌柜是想趁其他书肆的模拟考卷还没有卖起来,抓住机会猛赚一笔。

      张淮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送走张淮后,明玕将礼盒抱到桌案上,杨澈随意打开一个,是有名的红丝砚,还是出自名家之手,再拆其他两个礼盒,全是名笔名墨,这些礼不轻。

      不过是请他鉴画,所鉴之画也非《壬戌天狩图》那般赝品成灾的传世名画,竟然出手这么阔绰。让他心中的疑云又多一层。

      总不至于借着鉴画想与他结交?今日看着也不太像。

      -

      次日杨澈去文渊书铺看看新出的模拟卷。

      深秋的华阳天气已经寒意阵阵,恰逢今日天色阴沉,风更寒凉,从领口袖口灌入,让人不禁浑身一颤。五魁街上往来行人少了许多,摆摊的小商小贩却是一个不少,甚至还多了几个卖驱寒暖身吃食的,热气腾腾。

      车马刚离开家门,连五魁街都没出,就被街口的混乱拦下。只听一个人几乎带着哭腔在喊,有些距离听不清楚喊什么。

      杨澈撩起车帘,见到前面街道散落许多纸张,正被风吹得到处飘散,街上的行人正在捡,有一张纸被吹到马车车轮下卡住。

      杨澈低头看,是一篇状元文章中的一截片段,字迹端正有力。

      街道上帮忙捡纸的行人,将捡起来的纸张交给一位书生。那书生衣着俭朴,瘦得像根竹竿,正是当日在昌宁寺为母求福的那位。他正行色慌忙追着地上被吹散的纸跑。

      张延热心肠,见此下车帮忙,杨澈也坐不住,跟着下车,将车轮下的纸捡起,又捡起附近几张。纸上是开国皇帝在位时会试考卷题目和会元文章。不一会儿街上吹散的纸全部捡完,众人纷纷交给书生。

      杨澈将纸递过去,书生道两声谢,转身准备离开,杨澈忙问:“兄台可是去文渊书铺?”

      书生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杨澈拱手有礼道:“在下瞧兄台手中的纸稿像是要送去书铺刊印,在下正巧欲前往文渊书铺,不知可否邀请兄台同行?”

      书生看了眼手中被风吹乱的纸稿,又瞧了眼旁边马车,再次躬身谢过。

      -

      坐上马车后,书生便开始整理纸稿,依着年份由近及远,一场一场整理,也不说话。

      杨澈伸手帮忙,书生这才开口:“刚刚被疾驰的马车撞倒,才让纸稿散落被风吹散,多谢公子帮忙。”

      “举手之劳,兄台客气了。”

      书生将手中的纸稿整理完,又一页一页抚平,将破损的地方轻轻理好,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杨澈问:“兄台这一摞纸稿,考题和文章很多是太-祖、高祖时的,整理出来费了不少心吧?”

      “是翻了不少书卷,好在没有遗漏,都拼凑出来。”说完叹了口气,好似将那份劳累都吐出来。

      “兄台与文渊书铺掌柜熟悉?”

      书生笑了下回道:“在下有个同乡与掌柜认识,是同乡相请。”

      杨澈猜想是那位同乡借此帮他,没再多言。

      马车很快到了文渊书铺。

      书铺内有不少书生和家仆在买新的模拟考卷,这一次出题的是礼部李镒。

      此人曾经主持过乡试,举子们更加信任。

      二人前后脚踏进书铺,掌柜不在,一位老伙计见到来人是杨澈,忙命一个小伙计去请掌柜,自己笑嘻嘻过来招呼。

      小伙计跑进后院就高声喊掌柜。

      “鬼喊什么?着火啦?”钱掌柜责骂声从后院传来。

      几息间,掌柜已撩着帘子满脸堆笑迎上来:“公子来了,模拟卷早就给公子留着了,就盼公子来取呢!”瞥见旁边的书生手里抱着一摞纸稿,疑惑地打量一眼。

      书生说明来意。

      掌柜拿不准他们关系,不敢怠慢,全都请上二楼。

      “不必麻烦了。”杨澈和书生异口同声,两人诧异对望一眼,笑了下。

      书生咽了咽喉咙先开口:“小生还有事情,不便逗留,麻烦掌柜先将笔墨费用结算。”

      掌柜怕怠慢杨澈,想先招呼杨澈,杨澈瞧出他心思,道:“不劳烦掌柜,让伙计给我拿五份就行。”

      掌柜却一边吩咐伙计给书生结账,一边亲自去取六份模拟卷。

      “六六大顺,公子明年春闱顺顺利利,金榜题名。”

      “承掌柜吉言。”杨澈接过模拟卷,旁边伙计也给书生结算完费用。

      离开时,门口迎面走进来几名书生,衣着光鲜亮丽,有说有笑,其中一人便是贾斛。

      前些天张延去查此人,倒是查出来点东西。

      贾斛进京以后拜访了几位朝中官员,其中就有当日内卫司鉴画的山羊胡红袍官员闫恺,往来频繁,关系还不错。

      内卫司鉴画,闫恺是其中和他争论最多的一位。他让闫恺脸上无光,闫恺心中定然不痛快,想要报复他。碍于自己身份不便出手,便让贾斛这杆枪为他冲锋陷阵。

      今日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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