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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最后一根稻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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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等一会再走吧,这一阵太大了,不安全。”
两人坐在车内,并没有着急走,车窗上雨水略急,郭白樱仅是启动了车辆。
简琳望向声音传出的那一侧,发觉郭白樱平静地盯在窗前。
“嗯,好。”简琳收回视线,听着车窗外的雨水拍打玻璃。
郭白樱扫过简琳一眼,伸手自后座拿来一床毛毯,放置简琳身前。
“怎么生理期还喝酒?”
这话来得平淡,若要揣摩,倒说不上关心。
“你怎么知道...”身上被搭上柔软的毛毯,简琳微微发愣。
她没有说,也闻不出不妙的味道,郭白樱怎么这都能瞧出来?
郭白樱温然一笑,移开落在简琳身上的目光,她双手拨动手机,似乎还在处理什么事情,也没忘解释:
“我是看你一直捂着小腹,坐得也不太自然,算来时间也应该是这几天。”
居然记得这个时间...简琳顿觉惊喜,如果这都记得,对她应该不是普通的上心了吧...
“我也是刚才才发现的,已经处理好了,后来那个人给我拿了牛奶,就没喝酒了。”简琳解释过后,又忍不住问:“你还记得这个时间啊。”
“当然记得。”郭白樱头也不抬,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拨动着,“你跟我的时间段一样,所以印象很深刻。”
她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像在叙述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哦,难怪呢...”简琳偏开头去,并不意外于郭白樱说出口的话和她想听的相悖。
郭白樱微侧,扫过简琳两眼,不再开口。
待手上事情处理完,窗外的雨水稍小了些,现在能看清路况,相对安全。
她向闭目养神的人看去,唇边不禁弯出弧度,简琳闭眼时总给人柔软的感觉。
雨水落在玻璃上的声响,如果细听,也能捕捉到呼吸声。
郭白樱欲伸手将简琳脸上的乱发别向后边,手刚探出去,却在快要碰到简琳之时,顿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收回动作。
等着外边的雨水愈渐变小,她将车打燃,看向还在装睡的简琳,不免有些好笑。
伸过手臂,将简琳那边安全带拉出扣上,虽然很注意,没有碰到简琳,却还是叫装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可以走了。”郭白樱低头锁好卡口,将车开了出去。
简琳总觉不自在,找了个话题:“那个,胡星雨她...”
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她之前帮助我处理过一些麻烦事情,我欠她一个人情。”郭白樱知晓简琳要问什么,抢先一步接话。
简琳藏在毛毯下的双手捏紧,看来答应来接她只是因为要还个人情了...
她还没细细去问,郭白樱打转方向盘,接着说:“我们这行纷争很多,上面一直都是外包给她们公司处理。之前有些关于我的麻烦,找她帮过忙。”
这些简琳倒是清楚,这是胡星雨当初上赶着揽下来的事。
但是简琳一直觉得,这两个人虽然因为家庭关系很早酒认识,但各有圈子,关系还没到说帮忙接谁就二话不说到楼下的地步。
如果是还人情倒是好说多了......
她先前还想郭白樱因为是她才来的,如今看还真是自作多情...
不过...“那我也该谢谢你。”简琳道。
“不客气。”
车辆行驶过一条马路,自红绿灯路口停下。
在等灯的间隙,郭白樱语气轻快,闲聊着:“刚才那个人对你好像挺有意思。”
意思...简琳收回恍惚的思绪,没理解到深意:“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意思。”郭白樱用词肯定。
“读者嘛...”简琳不以为意:“她是之前去看魔术时候的那个魔术师,今天偶遇,多聊了两句。”
“那个照片里亲你手背的?难怪看起来这么自来熟。”郭白樱话里带了戏谑。
“啊...是。”
若不提,简琳都没想到这里。
绿灯亮起,郭白樱踩下油门,目不斜视地说:“我瞧她看你的样子就很殷切,但很小心,还有些畏惧存在。”
畏惧?简琳努力回想沈寒梓的模样,她怎么看不出来?好像她更小心一点吧...
“真的假的...”简琳狐疑道。
郭白樱挑了挑眉梢,“怀疑我的专业性?”
简琳自然是不怀疑郭白樱的,只是...
“你干嘛告诉我这个?”
“路上无聊,想起这个有趣的事情,也就随口一提。”
简琳别过头,看向窗外,雨小了好些,周遭车辆不多,借着城市通明的灯火,能看见天上厚重的乌云。
云层下盖,积压在她的心口。
忽而故作轻松地感叹:“唉,真为你未来的另一半担心啊。”
郭白樱心里发胀,目光扫向简琳,简琳的大部分面容被头发掩埋,令她难以看清。
“为什么这么说?”
“想什么都会被你看出来,一点隐私都没有。”简琳郁闷道。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何其恐怖...
“不会。”郭白樱摇摇头,“隐私都会有的,就算业内再厉害的人,也不敢说百分百了解一个人全部。况且,我并没有把工作完全带到生活的习惯。”
简琳转转眼珠,“那要是你对象给你准备惊喜,脸上藏不住被你猜到,岂不是没趣了。”
“我会装作不知道的。”郭白樱嘴边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简琳顺势问出想问的:“郭医生怎么还不结婚啊。”
“觉得我上年纪了?”郭白樱反问。
一句话便让简琳败下阵,只能先解释:“没...郭医生可年轻着呢。”
“我...”郭白樱眼睛死死盯在前方,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紧,
“我是独身主义。”
凭空捏造出来的话,对着前面的聊天细想便知矛盾。
可简琳此刻并想不了那么多,由着这四个字在脑海里盘旋,一遍一遍确认这道声音。
难怪...难怪抗拒人太近...居然是独身主义......
简琳心里有了解释,倒突然松快开来。
或者说,是无解的无奈。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啊。”简琳浅笑着,她觉郭白樱确实像独身的人。
察觉简琳确实将话听了进去,郭白樱呼吸略重:“本身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已经说完的话她后悔也无用...也说不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脑中杂乱,想着便忘记转弯,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能不好意思说:“刚没看清楚,开过了,我在前面掉头。”
简琳靠在车窗边,“怪我跟你聊天,让你分神了。”
“没事,前面绕一绕就好。”
车内恢复安静,两人各执心思。
简琳摇下车窗,雨水已经很稀疏,晚风湿润,打在眼框里。
滑过熟悉的街道,在楼下停下。
“到了。”
简琳解了安全带,将身上的毛毯递回给郭白樱,“那我走咯。”
她借零散的头发半遮住脸,打开车门正要下去。
郭白樱在外边风吹开碎发的刹那间,注意到简琳的情绪,终是忍不住唤道:“简琳。”
简琳停下迈出的步子,回头看向郭白樱。
便是少了很多温度的一眼,使得郭白樱喉中哽住,嘱咐道:“没事...记得吃药。”
“好。”简琳走出两步,停在原地,又回过头去,平静看向还未离开的白衣女人。
“郭白樱。”
简琳背对高楼大厅的光亮,在她的呼声中,郭白樱停下动作。
可她不知,此时她在郭白樱眼中比灯火更加绚烂夺目。
红裙挽起风的末梢,承接细雨。
她透过车窗的大小,向车内那双乌黑的眼送上真切目光。
半晌不足,她垂下眼,由衷道出:
“白色真的很衬你。”
如你一般,圣洁、高雅、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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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夸赞后,简琳不再多留,转身走进楼内。
她有些后悔,后悔今日没有多喝些酒,也好假借酒劲抒发一下自己的不甘,横竖也不会有结果了。
简琳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键,偏头见郭白樱还未走,正看向自己。
她故作轻松,洋溢起拼劲全身力气展露的笑容,向郭白樱挥挥手来作为告别。
电梯到站,简琳不做留恋,走上电梯,将视线与外部切断彻底。
外面的郭白樱收回目光,看向自己今日的着装。
这是她少有的打扮,除了上班的白大褂,这是她唯一一身白的衣服。
她开车至楼边的江滩,下车清醒好久。
明明她没有喝酒,只是接了一个喝酒的人,倒是自己不清晰了。
她望向简琳所在的这一栋楼,也不知简琳在哪一户,目光没有目的地游走。
想看哪家突然明灯,窗前出现熟悉的身影,让她的目光有所着落。
几家的灯相继亮起,她失了方向。
简琳...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不...她为什么要找简琳?
郭白樱猛地垂下头来。
她心口的痛觉牵扯着她,一个总将他人内心揣摩透彻的人,忽然看不清自己。
或是不敢承认吧,她一名医者,不受控的对自己病人有了心思。
无数次压抑自己的情绪,拿所认知的条条框框约束自己的情绪,总会在见到简琳后瓦解。
她总会刻意说出隔断两人距离的话语,几分说给简琳,更多是告诫自己。
她能看出简琳的心思,可她无论提前在心里排练多少次,可在看到简琳出现的那一刻都没法骗自己说一句:我不喜欢。
就连上回鼓足了勇气,至多也是让简琳好好想想对她是不是爱意。
郭白樱不住的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郭白樱手腕微抖,挂掉电话。
不一会简琳打回来,郭白樱接过,一番平复心情后:“喂。”
“刚刚胡星雨在跟我打电话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
郭白樱一肚子话,还是被生生吞咽下去。
“怎么欲言又止的?”简琳语调轻快。
郭白樱撑在车边,“下次...我给你转到另外一个主任医师吧,她也很厉害,我跟你太熟了,所以...后续可能影响我对你的主观判断,造成误诊就不好了。”
郭白樱手搭在车的后视镜,似乎要把后视镜掰掉。
她没法告诉简琳,是因为自己动了感情。
她承认了,却无法再给简琳提供最客观的治疗。
电话那侧没了声音,隔着电话,隔着简琳眼中一扇落地窗的距离,相对缄默不语。
郭白樱还是先开口:
“简琳,你别多想...”
“你是已经做决定了吗?”
简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她看着下边不远处道路上的那一抹白影,眼泪平静无声滑落。
“不是...”
要做到这么绝?简琳抑制语中颤抖,硬生吞下一口气来,尽量平和说:“我觉得我恢复很不错,以后都不需要看了,不会麻烦了,谢谢郭医生。”
“不,你还得需要...”
“我不需要。”
“简琳...”
“郭医生,我是认真的。”简琳强调:“以后不会打搅你了。”
简琳将电话挂断,甩在沙发上,她回来后没有点灯,接了胡星雨的电话后在窗前站着,发现熟悉的车熟悉的人,电话也有打入,她慌忙挂掉后打去,以为郭白樱想明白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没曾想听到这样将她推走的话。
简琳本身就敏感不已,郭白樱所做的事情和嘴上的话让她心里徘徊不定,这样对她若即若离、忽近忽远的感觉,让她着实受折磨。
如此也好,大家都能轻松。
她靠在窗前,看郭白樱上了车,在她的视线中离去。
江滩依旧平静如常,粼粼波光终日不停,潮汐总有它自己的规律,无关人来人走。
简琳抹掉脸上的痕迹,就像抹去多余出来的东西,连带着最后的零星希望抛向荒芜。
回到卧室她出奇平静,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像这一刻安宁过。
大脑没有干预,在电脑前安然继续她的工作,挤掉所有还来不及涌上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