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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阴谋浮现 ...

  •   江北水师营帐,北宫焰、袁湘扶着东方川入营。

      楚真一看她受伤,急喊:“快召医师。元帅这是怎么了?”

      东方川恶狠狠瞪他:“闭嘴,封锁消息,我受伤之事决不能外传。速调水师营精兵,出营寻找狼骑踪迹,见之……围杀。”

      楚真一顿了顿,指挥关庭前去召集人马:“近来各地确有食人狼的说法。为两府百姓安危,我已遣小队巡山猎狼,但打回来都是灰狼,不可能是……摩尔狼骑啊。”

      东方川只是看着他,等军医入帐,咬牙以匕尖挖出一团被箭镞包裹的肉,颤着唇扔下箭矢:“嗬嗬……”

      楚真一看她手法特殊,凑近细看,大吃一惊:“凤凰连弩?”

      东方川任由医师操作,看向楚真一:“嗬……这确实是东暹王按太上皇图纸制造的凤凰连弩,乃是大庆军弩,专门用来对付摩尔狼骑,扎进肉里炸开后收拢的机关箭镞。扎肉深、出血快,乃是对付狼骑利器。
      如今,狼骑士兵手里就有这种武器。
      呵,不可能有狼骑?
      海宁府惯来山地平缓,鲜有灰狼出没,为何近月来多这许多灰狼?
      狼骑习性游猎,抢占领地,驱赶灰狼过山坝,到这海宁府。
      它们已经埋伏在你家门口了,你还被灰狼蒙骗!
      在场几人都亲眼所见,本帅骗你不成?
      嗬嗬——”

      楚真一见袁湘、北宫焰等人点头,细思东方川的话,更懵了:“怎么可能?先不说狼骑,凤凰连弩只有江北水师营和镇守边关的护国军,以及天阙山守关才有,便是北府军和都护府都没有制造图纸。
      我们营的凤凰连弩有定数,绝不可能外泄。”

      “少没少查一下就知道。嘶——”东方川感觉手臂被包疼,蹙眉道,“你是谁?本帅怎么没见过你。”

      祁药儿抬眸看向她,收起银针,呈上一枚医署令牌。
      “下官乃太医局、疡医署、医师祁药儿,回乡探亲途径此地,听说有食人狼伤人,故来营内帮忙。”

      东方川咯噔了下,没看令牌,动了动手臂:“下去吧。”
      这么大的伤口竟然动作这般快,手法也好,没出多少血。

      祁药儿与端盆的莲侍先后出营。

      待人走了,帐内的东方川眯眸:“史芜先生,为何发呆?”

      史芜回过神:“刚才,那人下针止血的手法与我儒门医阁有几分相似,而且你的伤口这样深,却被他几针止血,手法纯熟,十分了不起。”

      东方川笑了,难怪陛下避谈医典去向,原来在他这。
      “史芜先生不是一直在找儒门丢失的医典,会不会就在此人身上呢?”

      “啊?!那不行。我得找他讨回来。”史芜被支走,去找祁药儿。

      东方川等外人都走了,看向楚真一:“本帅奉命前来,共有两件事。其一、调水师营三千奔赴南蜀边境,接应楚国公和南蜀府君莫兰兰。其二、梁家税银案闹得人尽皆知,却毫无消息传回东都。卧秋府定是出了事,派人前去查探。”

      楚真一当即反驳:“不对,日前何大人有信过江,我已遣人护送上京。”

      东方川眯眸:“你确定?”

      楚真一拍胸脯保证,迎着东方川发怒的眼神,恍然过来。
      信使没到东都,结合狼骑在营外埋伏元帅……他惊出一身冷汗,“末将这就巡营周边,为元帅安排人马前往南蜀。”

      东方川更气。
      ——你此时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你说有派人巡山猎狼?”

      楚真一:“绝无有假,灰狼皮还在垫在榻上呢。”

      “军营动静不小,不可能一只狼骑都碰不上。”东方川眯眸道,“如若是你派人护送信使,兹事体大,上京路上一路通行,便该一日就抵京。”

      楚真一听完,额头直冒冷汗:“卧秋传信,清大将军身陨,是以我不敢耽搁,还派人护送上京。”

      “何时之事?”

      “两日前!”

      东方川望向帐外:“史芜先生说,宁栾给陛下秘密传讯,清大胖已死余十日之多。”

      楚真一张口无声:“这……有人故布疑阵?营外狼骑也是故意避开巡防队。”

      东方川收回目光,沉下气:“看来,税银找不回了。如今,本帅越发确定他就是陛下说得那人。”

      楚真一理清头绪,先行吩咐亲卫查找奸细。

      “等等,”东方川打断道,“此事暂不要声张,我自有安排。”
      她看向静默不语的两人,“袁湘,你在水师营待过一阵,与此地将领关系如何?”

      袁湘看向楚真一,上次迎驾女帝时在水师营待过一阵。
      “尚可。”

      楚真一帮她说话:“袁小将军本事很高,尤其侦查方面,即便在水上,也能依据江流漂浮物寻到踪迹。她教了我们不少东西。”

      东方川沉默了瞬,本想让袁湘迎楚天机,看来将她留在水师营更有用处。
      “楚真一听令,接应楚国公之事交给你。自家主子自家保着,别出岔子,陛下等他入京。”

      楚真一行礼:“末将领命。即刻调兵前往南蜀关口,接应楚国公和南蜀府君。只是,营里的事务……劳烦元帅主持大局。”

      “去吧。”东方川赐下将令,目送他离开,又对袁湘道:“袁湘,楚真一离营,江北大营有本帅坐镇,你现在同关庭一起,捉拿在外游走狼骑,绝不能让它们北上,更不能让它们在大庆游窜。”

      “喏。元帅,狼骑的皮毛厚实,普通箭镞无法刺穿,该如何……杀死它们?”袁湘的目光瞟向地上的箭镞。

      东方川瞧她这小聪明,更是怒其不争:“袁湘,你也是将门出身,应该知道时时应变、当机立断的道理。
      西六府一马平川,地软无凭,便于狼骑奔走。马的天性畏惧于狼,与狼战斗落下风。
      但此地不一样。山川草木遮蔽,易设屏障。前提是你要摸清它们的行踪,而这是你的强项。至于凤凰连弩,你直言便是。”

      袁湘脸上一红,有几分羞愧。北宫焰悄声说句:元帅这是在提点你。
      她又绽出笑容,重声领命后带上关庭集结的将士出发猎狼。

      东方川看袁湘出营,不由摇了摇头。
      这孩子继承她爹的脾性,又直又迂,远不如她娘亲周到。即使有几分小聪明,用得也不恰当。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袁湘却成长得如此慢,难托重任。

      北宫焰:“元帅,我等……”

      “不急。既然出来了,留下来训练你的二十八女骑。主角在这,就不必费心外寻。咱们来个关营打狗。”
      东方川一把撕掉左臂上的伤口,任由鲜血淋漓,再挤掉敷上去的药膏,由北宫焰重新敷药包扎。

      适才中箭,是她乘飞鸟时被狼骑背刺。
      三十人的飞鸟承载三十二人到底勉强,飞行速度下降,她没能躲过那最后一发弓弩。不过,她正好借此理由查验各地凤凰连弩的规制和数量。

      只是,没想到营里有意外收获。
      祁药儿竟敢光明正大混入水师营。太医署的令牌还真是好用,大庆的官制被他玩明白。

      东方川亲写一封信,交给北宫焰:“你飞书东都,请陛下派人调查疡医署祁药儿在京期间与什么人接触。
      梁家税银案,狼骑重现洛川江,这幕后是盘大棋。”

      “是。”北宫焰即刻前往安排。

      *
      营地僻静处,莲侍低声道:“王子……”在祁药儿不赞同的眼神下,闷闷改口,“祁大夫,营里分兵了,这是伊兰教主进攻水师营最好时机。”

      祁药儿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解释:“江北水师营囤兵五万,如今出去不足万人。已现有的狼骑数量,远不够拿下水师营。”

      莲侍抿唇,进而举手比划:我们现在做什么?

      祁药儿的眉宇微松,看向她:“等。”
      他心里还是不太安稳,自问自答,“不管是入水师营的小道,还是进海宁府的官道,两地都已埋伏狼骑,东方川究竟是怎么逃脱?
      无妨,我已在她的药上做手脚,晾她撑不过三天。”

      莲侍满心欢喜地望着他,又比划:东方川看祁大夫的眼神不善,祁大夫又在她面前露脸,恐已暴露,请祁大夫尽早离营。

      忽然,两人听到悉索声。祁药儿回头望,淡定问:“谁在那?”

      “我!”史芜走出来,“你们俩在这……说什么?”她见莲侍比划,轻扬眉眼,转望祁药儿,“你适才用的止血针法是出自儒门医阁的医典。”

      祁药儿危险地审视她:“姑娘是学海儒门人士?”

      传闻天下大乱之际,儒门会派人出岛上岸,以匡扶天下为己任,行走天下。
      当年,雪狼国之所以战败,被驱逐出天阙山外,正是儒门人献策给东暹王。后来,献策之人被永庆女帝的国师行如杀死。
      儒门,真是个笑话。
      东方川能平安入营,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不错。你拿了医典,快拿出来还我。我看你学了医典没有害人,反而在救人,就不计较你偷学医典的罪过。”史芜想诈他。

      祁药儿好一阵无语:“姑娘说笑了。我这一身本事是从大庆小学府药堂习得,姑娘若不信,可以去河童镇、水灵镇询问。
      当然,在下还去过卧秋府、荷卿府,各地药堂都有学艺经历。
      姑娘若觉得我拿了儒门医典,大可来搜。”

      史芜看他大方地舒展四肢,又生了怀疑:难道真是误会他了。这人好医博学,病病殃殃,不像坏人。

      一时间,她生出同道惜同道的怜惜情谊。

      而这点心软的表情被祁药儿捕捉。
      他越发确定史芜没有证据,不过随口一说,笑得更加镇定自如。

      史芜收了咄咄逼人的神色:“这……不如,你再将刚才的针法使来我看。又或者,我也是医者,咱们比试比试,如何?”

      “姑娘为何找上我?”祁药儿笑意迎她,看向主帐外张望的人,不由笑得越发可亲。

      史芜一直被他看着,脸色慢慢坨红,察觉心悸不寻常,脾气上来,梗直脖子:“当然是本姑娘慧眼独具,看出你行针手法特别,像医阁医典的回血针,特地前来相问。”

      祁药儿没放过她这小女儿姿态,竟想起懵懂天然的小仙。

      一旁莲侍轻轻跺脚,引祁药儿回神。

      祁药儿定睛,史芜的面庞已经宛如三月桃李,娇艳欲滴。他目视帅帐,想来东方川确实在怀疑自己,才叫此女过来拖延时间。
      是不是,验证一番即可!

      他道:“好啊。不如,我们随军出营,救治被狼骑伤到的将士,谁的手法快、治疗人数多,就算谁赢。
      期间,你还能观察我的治疗手法和针法,如何?”

      “好啊。”史芜一口答应,当即兴奋地喊他出营。

      袁湘和关庭带人出发时,史芜跟出了营,而祁药儿却被拦下。

      此时此刻,祁药儿明白了:东方川必然知道不少事。
      推敲前后,只能是小仙前往南旋府的环节出问题。
      ——祁庚……真的死了。

      他一直不相信这个消息。此时,他不得不信。

      数年前,祁庚离开河童镇外的无名村时说过一句话:

      祁庚:“小子,有一天,我要是快死了,定会在临死前告知世人——你的真实身世。不要恨我,就像你永远不会站在庆人这边。在那之前,努力变强,活下去吧。”

      祁药儿涩然一笑,专注眼前。
      他请求地看向史芜:“史神医,看来我们的比试到此为止。不如,算你赢了。至于医典,我……将毕生医术写下来,整理成册,赠予你,可行?”

      “你!?”史芜震惊,转瞬又生惊喜,“呵,好一个祁大夫。你可真有我们儒门的风范。
      儒门弟子毕生两件事:一、匡扶天下,名扬内外,将来能把名字写上儒门圣石,视为荣耀之最。二、行走天下,著书立说,若所写之书能被收入无涯阁,存典为籍,便是不虚此生。
      你这般年轻就想写医书,志向过人!”

      祁药儿羞涩道:“史神医过奖了。没想到你我……也算志同道合。”

      史芜对他越看越满意,对拦路的军士就越发不满:“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不是你们营的军医吗?”上手拉住祁药儿,将他拖出营。

      北宫焰赶来:“史芜先生,不可。他,元帅伤势有异,有请祁医师。”

      史芜当即道:“我也去,我也是大夫。”却被北宫焰拦下。

      祁药儿以眼神压制莲侍不要轻举妄动,又婉拒史芜帮忙,跟着北宫焰去元帅主帐。

      东方川听将士汇报,营中凤凰连弩数量不变,心头越发沉重。
      问题可能出在寒雪关或天阙山,此两地是大庆关口要害,无论哪一处出事,都是国之大事。

      她见祁药儿进来,张眸打量他。
      “当年,我没见过那个孩子,但是听说过此事。若你是那个孩子,还真不一般。人再怎么变,不可能改变身高、肤色、眼睛颜色……你怎么都应该有摩尔人的特征才对。”

      祁药儿的眼神闪了闪,含笑看去:“元帅在说什么?”
      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臂,已经重新包扎过了。确实谨慎!
      无妨,东西下在纱布上,但凡沾上一点,就能入肉扎根。若没有特殊手法发现不了比头发丝还细极的透明蛊卵。
      何况,蛊卵性寒,与外敷之药的药感相似。

      “装糊涂?”东方川含笑走近,至他三步以内,“祁庚对陛下什么都说了。摩尔王子!伊兰……什么呢?总不会是伊兰药儿,这么奇怪又大庆的名字吧?”

      ——伊兰独恨。
      “药儿名字很怪吗?下官觉得很好听。”祁药儿笑道:祁庚,果然说了,又没有全说。

      他含笑躬身,行着礼往后退半步:“下官真不明白元帅在说什么。”

      “啧啧啧……陛下就是被你这副纯情无辜的模样骗了吗?
      本帅替你捋捋,当年雪狼国三军进攻寒雪关,关门差点失守。太上皇为让雪狼王回援西六府三城,解寒雪关之危,在草原上碰上你母亲车队。
      你母亲受惊后生下你,太上皇下令给刚入襁褓的你下蛊。”

      祁药儿眼眶微涩,笑容僵硬地缓慢拉大。

      东方川:“后来,太上皇为让雪狼王急中生乱,断了供给你的解药。一直至雪狼国败,被驱逐出天阙山外……再到你出现,期间十余年,若没有祁庚,你……活不下来。
      他究竟是怎么让你活下来,又变成如今这副我大庆书生般的……孱弱模样?”

      这番话像刺一样扎进祁药儿的记忆深处。
      怎么活下来?
      呵,生不如死,削骨取肉,填骨补仓,硬熬着活下来。

      从一头摩尔王室的雪发成为大庆人的黑发,从高壮铁骨变为周人的黄皮脆骨,经历的伤痛岂是常人能想象。

      眼底已经蕴上伤泪,祁药儿眨下去,绽开盛大的笑容:“小臣真不知大元帅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还笑得出来,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为陛下,本帅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东方川杀意毕现。

      祁药儿这才敛色瞪她:“元帅说的陛下……究竟是陛下,还是失忆的小仙?
      你们把消息瞒得再好,水师营……还是有人在传,陛下失踪期间失忆,被一名郎中所救,而那位郎中,不才……可能就是下官。”

      “理由找得真充分!还装!?”东方川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人,便是楚谦这等从泥沟里爬出来的,还有几分泥人脾性。而这人……真是可怕。

      “如果是她,你不能杀我。小仙与我已经定情,绝不会让你……呃……”祁药儿的脖子被东方川一把掐住,脸色瞬间由红发紫,讲不了话。

      东方川恶狠狠看着他:“痴心妄想。她喜欢得从始至终只有楚国公,本帅的徒弟。凭你,也配?”

      “啊——”祁药儿被惯摔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息,“……配不配不是元帅说了算,他楚天机更不算,只有小仙说了才算。”

      “呵,嘴真硬!”东方川察觉受伤的手臂一阵肉跳,侧头看了眼。

      祁药儿眸光一闪,爬起来就逃。

      东方川转回注意力,直接给他后腰一脚,踢到营柱处。
      她又钳住祁药儿下颚:“营外狼骑是不是你豢养?若你被囚,它们会来救你吗?”

      祁药儿扒拉她的手,目光落在那包扎渗血处:“我……不知……元帅说什么……”
      ——血味带微凉腥臭,蛊卵已生根,很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管祁药儿瞠目,东方川直接召人,“来人,将他关起来,通知海宁府周边三境,本帅抓到摩尔雪狼王后裔,正是他们的王子。”

      北宫焰行礼:“喏。”她将祁药儿拖出去,关入营帐,再大张旗鼓通知卧秋、海宁、胜争三府。

      东方川解决此事后,令营地加强戒备,再派人前往卧秋府查探。

      一日过后,卧秋府衙人去楼空的消息传回,东方川怒不可遏,质问祁药儿把何海瑞和梁氏一族弄去哪,不招供即鞭打,一连折磨他数天。

      史芜来看祁药儿好几次,找上东方川:“你说的摩尔王子,我知道,不是他。”

      唇白脸黄的东方川气得脸红,敛眉反驳:“本帅有确切消息指明是他。”

      “若真是他,狼骑为什么不来攻营、不救他?这说不过去。”史芜拿出墨册,上面的墨蝶还在,“你看看,信上写了,这个叫梁安得才是摩尔王子。”

      东方川半信半疑,但仍不放祁药儿。
      她的态度激怒史芜,一连数日不来主帐。

      等了三天,袁湘摸到狼骑踪迹,却发现它们沿江过草丛,往卧秋山那处跑。
      她估算路程,又想到女帝回京至今,一直做不出成绩,母亲来信让她娶夫,一咬牙同将士说了声,独自摸着狼骑踪迹跟过去。

      余下将士在回程路上设下埋伏,等狼骑再来时拿下它们。

      几日过后,东方川越等越觉得蹊跷。
      史料记载,摩尔人直杀直抢,不会搞这么多心思,莫不是这些摩尔狼骑进化了?

      “北宫焰,你把人吊到营门口,本帅不信这些摩尔混血忍得住他们的王子受这般酷刑。”

      “喏。”北宫焰办好这事被史芜堵了。
      她不管史芜说什么,只道:“史先生,军令不可违。”

      史芜气得大骂她冤枉好人,转身寻到莲侍。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对他很照顾,他被抓了,你很急。如今他被吊在营门口,你更是神色慌张。
      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

      莲侍比划动作:我和祁大夫没有关系。

      史芜略有敌意道:“真得没关系?”等莲侍再三确定才放过她,又提起一事,“奇怪,你的喉骨比一般女子要大,颧骨平滑却颊肌突出,脸色红、面气足……你在比划时,喉结翻滚似要说话。其实,你会用腹喉发音,对吧?你会腹语。”

      莲侍诧异地看着她,指尖抵着喉骨,发出沉闷嘶哑声:“腹语声音难听,我怕他们听了,会嫌弃我!”

      史芜松开捂住的耳朵,歉意为难地看去:“果然,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行了,声音确实不好听。我问你,你和祁药儿究竟是什么关系?”

      莲侍眼神含刀,绽着笑,大方道:“史芜先生,我和祁大夫真的没有关系。我听说他医术好,想让他看看,能不能治好我的嗓子。”

      史芜彻底松了这口气,看她样子不像说谎,颔首道:“行,我……只是看你这般照拂他,生了好奇才问。我相信你。
      你把这颗药丸给他服下,可以保证他的体力。他本就体弱,又那样吊着,很容易气血凝滞,再伤根本。”

      莲侍接过药瓶,垂眸问:“先生为何对他这样好?”

      史芜微愣,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又仔细思索这个问题。
      “他……病病殃殃,却立志学医。这几日听他说,他拜访过许多药堂学府,少有人肯收留、教他,而他从不放弃。
      我……只是想起自己的学艺经历,同情他罢了。”

      “这样啊。史芜先生真是好人。”莲侍皮笑肉不笑道。

      史芜脸上一热:“也不全是这样。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很需要人照顾。他的眼睛深邃,像是藏着许多故事,而且,我觉得他很伤心。”
      说完自己都吃惊了,她蹙眉道:“我同你说这些干什么!”
      “对了,你的嗓子……”经过诊断,她确定道,“没救了。除非,有人愿意贡献一条活舌给你,再嫁接上去。哎……此法邪恶,是万不能取用的。”

      莲侍点头,转着掌心的药瓶,背身离开。
      她轻轻地拉起唇角:这嗓子竟然还有办法治?活舍,再容易不过了。

      一个时辰后,天黑了。
      她借着机会给半死不活的祁药儿服下药:“祁大夫,要不要……”

      “不要!东方川没几日好活了。你继续拖着史芜,让她讨厌东方川,不让她进主帐。等东方川一死,楚真一不在营帐,等一个契机,就可以让狼骑回援,杀江北水师营一个措手不及。”

      莲侍心疼他,闷声道:“王子,你怎么办?”

      “我要进京,去见她。”
      祁药儿缓过口气,怕她把事情搞砸,又嘱咐两句,“告诉他们,一定要忍耐,务必躲开水师营沿山设下的陷阱。”

      莲侍答应:“祁大夫放心,水师营的人怎么都想不到狼骑会涉水过来。”

      祁药儿点头,糊了血的眼睑看向东都方向的官道:东方川毕竟年轻,即使知道西六府战役也不曾亲自下过场。
      她不知道狼骑既是北原猎手,更是冰河生灵。
      卧秋府,果然是兵家重地。

      莲侍走开后,回头望向那悬挂的清瘦身影。他像一只鹞子,随风飘荡,又如一只无处可依的孤魂野鬼,执着得想要去某处地方。
      陛下……很温暖的人。她的温暖会吸引别人,她的狠绝也会让独行的孤魂野鬼认清这片天地的冷绝。
      ——王子,你吃得苦不够你恨她吗?那就进京找她吧。

      东方川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转身回帅帐。一进去,她就止不住的咳嗽,片刻后咳出一口污血。

      北宫焰大惊失色:“元帅,你怎么了?”

      东方川也觉出不对,这两天感知退化,就连嗅觉都消失了。她执意解开臂上的包扎,露出紫色的伤口。
      昨日换药时还是鲜红色,如今已经是猪肝紫色。

      “有毒。怎么会?这几日明明是我亲手替你换药包扎啊。”北宫焰亲手给她换的药,不可能下毒,“这血味……怎么有股腐烂的味道。”

      东方川一下子想到刚进营帐那日,祁药儿才是第一个给她包扎的,而后她问了名字,联想到此人不妥,又即时换了药。后来,也是祁药儿打断她那点异样的感觉。
      “大意了。此事不可外传,严令江北水师日夜巡防。袁湘是不是回来了?命她在寨外五里、每隔三丈设下铁蒺栅栏。”

      北宫焰懵了:“铁蒺栅栏?”

      “不错,武器营帐里就有。当年,东暹王和太上皇对付狼骑进攻的第一波就是铁蒺栅栏,只有坚不可摧的精铁密集成刺排,才能拦下它们突进。每人配备一把凤凰连弩,百发箭矢,如若……”

      “报——”

      东方川话没说完,听到此声略一皱眉:来得这样快?

      “报元帅,兵部尚书江天浪携五千精兵入营,说是奉命捉拿狼骑。此时已经在营外等候。”

      东方川与北宫焰对视。
      东方川眉宇皱成川字:“五千骑,不如江北水师营的零头。陛下为什么会派他出来?江天浪和我一起离京,东都空虚……陛下想做什么?”

      北宫焰第一反应:“陛下……难不成要以自身为饵?”

      东方川倏地起身,“哇”得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呃啊……好痛,叫史芜……不,避开莲侍,再秘密叫史芜进来。”
      如若陛下发现京中有摩尔人内应,狼骑在水师营外,必然知道它们的目标是水师营。她这么做是想保全水师营,把狼骑引入东都!!!
      此举真是天真疯狂又鲁莽。

      她坐在营帐里,目视江南、江北一片山川河地沙盘图,眼前阵阵发红发晕,像是有什么正在侵入大脑,剥夺神智。
      江天浪此行——到底是敌是友?

      史芜不情不愿入帐,见着昏过去的东方川吓一跳,赶紧扶她起来,以银针稳住心脉。
      “竟是蛊毒,正在攻心。”

      北宫焰气道:“就是那摩尔王子祁药儿。他第一次给元帅包扎时就已下了蛊毒。”

      “不可能,当时我也在场。”史芜回了一句,取出随身救命药丸,喂东方川服下,“这是医阁阁主配的解蛊丹,可以暂时压制她体内蛊毒药性。但是要根除还得阁主亲自出手才行。这种蛊毒,我没看到过。
      阁主出自南蜀,乃是蛊毒传人。她一定见过此种蛊毒。”

      “她在哪里,我去找她。”北宫焰急切道。

      “没用的。这蛊毒这么猛,根本来不及等她过来。何况,她这次出山是为救一亲人,而且,她根本没打算活着出南蜀。”史芜心疼地说,“阁主的亲人中得是骨血之毒,必须以血换血,她……想牺牲自己。”

      东方川醒转过来,呢喃道:“南蜀府君为阿姆多年,想为她换血的人多得是,何须五毒银容自己来?你可真是天真又可爱。她是不是还说:你不必前去找她?”

      “你怎么知道?”史芜诧异瞪她,“可阁主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东方川没力气解释,一把握住北宫焰:“你让东方镜秘密前往南蜀出口,迎接楚国公。如今,只有他能救我。”

      “是。”北宫焰刚要走又被她抓住手,“元帅还有何吩咐?”

      “二十八女骑严守帅帐,等楚国公来前,不准任何人进来。若袁湘归来,如常出营设陷阱,以防狼骑进犯。
      你派人盯着莲侍,让她活动自由,但不能离开军营。”东方川吩咐完才松开她,由她去安排,又看向眼神游离的史芜。

      史芜抿唇:“元帅真是料事如神。可你如今心脉不济,还是少说话吧。”

      “呵,”东方川笑了下,招她坐在榻边,轻声道,“自由的女人永远不想被孩子捆绑。而你……就是个孩子。”

      不及史芜瞪眼,东方川又道:“儒门怎么会派你出岛?”

      “我……医术高明,背书流利,不能出来吗?”史芜辩解,“而且,也不是我一定要出来,还不是你们的女帝和她那个丈夫,说外面有多好多好……我生了好奇,才想进东都看看国学府是怎样一个包容万象之地、朝堂又是怎样一个为国为民之所……”

      “呵,原来如此。”东方川拉起唇角轻嘲,“学海儒门远离大陆,听说岛上很多学子书圣。世人向而往之,只可惜,他们都是书呆子、死读书,连女人都不会追。”

      史芜脸色涨红,嚅唇几下,气道:“元帅都这样了,怎还有心思开师兄们的玩笑?”

      东方川撩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睛。
      一想起孙衍几听说儒门来使时那副崇拜向往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是真没想到车里跳出个单纯又好骗的小姑娘。
      “我若不与你说清楚,怕你把我这江北水师营卖了,回头还帮那腌臜东西数钱。”

      “我……我怎么可能?”史芜扬手就是数针定得她躺回去,“我是儒门之人,出岛上岸肩负得是匡扶济世之重任,岂会被儿女情长左右。我才不是胡青史师兄,被人害死前还寄墨蝶上岛。”

      “胡青史?”东方川仰面躺在榻上,眼前浮现许多年少时的事情,“听说他是东暹王的军师,曾提议让东暹王挥戈北上,一统天下。
      后来,国师行如擅自南下,与胡青史比斗,得胜而归。胡青史死在卧秋城一处街头小巷。”

      史芜抿唇:“他不是被行如所杀。比斗,他也没输。他看上了那国师行如,自愿认输,却被小人暗害。杀他的人,叫柏山。
      这趟入京,我没看到国师行如。听说秋祭结束,她就离开东都。”

      “呵呵……”东方川长吸口气,轻声道,“是啊,有的人可以功成身退,而我等将士……呵,史先生,别被那小子骗了,若想在大庆成婚,待我醒来,搜罗天下男子,任你挑选,定比他清秀可人、好看千万倍。”

      史芜看着她昏过去,重重抬起手,却轻拍她肩头:“任我挑选?像是你们女帝一样挑选天下男子吗?难道你要把西行宫送给我?哼。”
      她听着帐外动静,像是莲侍被女骑拦下,敛下口气沉沉道,“放心吧。学海无涯岛上确实都是书呆子,也不会没美男子。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姑娘。”

      北宫焰拦得下莲侍,却拦不下一定要入帐的兵部尚书江天浪。

      江天浪亲眼看到昏过去的东方川,眼神沉了三分,离开前叮嘱史芜好生照料。

      *
      晚间,莲侍偷偷到祁药儿身旁,闷声道:“祁大夫,北宫焰的女骑围住帅帐,定是东方川快不行了。”

      祁药儿慢慢睁开眼睛,目光穿过她看向前方帐下阴影中人,缓缓道:“她要隐瞒却正好中计。无人看到是我下的蛊,不如栽赃给一直照顾她的人。
      莲侍,给狼骑传令,时机到了,定在明晚酉时,狼骑入营,开餐!”

      “是。”莲侍一回头,好像看到什么人离去,回想刚才祁药儿的眼神方向,心下一惊。原来营中还有王子的人。
      刚才的话定是说给那人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阴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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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穿书美业在古代养夫日常》求收藏:傲娇宰辅和他会换脸的娇妻日常。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