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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有心教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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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石在桃之旅社的“蛰伏”期，如同冬眠的毒蛇，安静而耐心。他每日读书、散步、品茶，与妖为善，将那份迫人的掌门威仪收敛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一名来此静养的寻常旅客。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从未停止过观察，尤其是对旅社真正的主人——小淇。
几日下来，蒙石已大致摸清了旅社的日常节奏和小淇的性格。时机，已然成熟。
这天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丝凉意。旅社后院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蒙石一袭青灰长衫，负手而立。寒晓则站在他对面，身着练功服，手持一柄未开锋的练习用长剑，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开始吧。”蒙石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寒晓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手腕一抖，剑光乍起！寒江派的基础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招式严谨，步伐沉稳，隐隐有风雷之声相伴，显然根基颇为扎实。
蒙石静静地看着，目光如炬，却并未立刻出声指点。他的身形挺拔如松，银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与这宁静的院落融为一体，仿佛一幅古画。
他们的动静，果然很快引起了定期早起巡查旅社的小淇的注意。她本来只是习惯性地绕到后院看看花草的长势，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咦？寒晓在练剑？还是那个掌门在指导他？）小淇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寒晓这家伙，平时在旅社不是帮忙搬东西就是被自己使唤得团团转，没想到练起剑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嘛。这掌门……安静站着的时候，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小淇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悄溜到不远处的藤蔓架下，借着茂密叶子的遮掩，好奇地探头观望。她并没有刻意隐藏，但也没有出声打扰，就像任何一个看到员工在接受培训的老板一样，带着几分审视和好奇，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蒙石这个“危险人物”的持续警惕。毕竟初入旅舍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而几日来一直跟随的黄金屋，自然也忠实地履行着“静谧观察者”的职责，它选择了一个既能清晰看到蒙石、又恰好距离小淇藏身之处不远的花坛边缘蹲坐下来，琥珀色的眼睛一会儿崇拜地看着蒙石，一会儿又警惕地（自以为）扫视四周，尤其是……偶尔会瞥一眼藤蔓架下的小淇，似乎在判断老板的出现是否属于“不纯粹的打扰”。
蒙石的眼角余光早已捕捉到了小淇的到来，但他恍若未觉，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寒晓的剑招上。
就在寒晓一套剑法演练至中段，剑势由缓转疾，一剑斜刺而出，带着破空之声时，蒙石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清晨的院落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直指核心：“停。”
寒晓的剑势戛然而止，持剑凝立，微微喘息，疑惑地看向蒙石。
蒙石缓步上前，并未指责寒晓的招式错误，而是指向了他的心口，语气深沉：“寒晓，你的剑招，形已具，神未至。问题不在你的手腕，而在你的心。”
小淇在藤蔓架下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心？练剑跟心有什么关系？这掌门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蒙石继续道，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却蕴含着某种力量：“剑心即人心。你出这一剑‘流云拂柳’时，手腕有三丝凝滞，气息有刹那紊乱。为何？”
见寒晓沉默未应，蒙石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因为你心中在权衡，在迟疑。你在权衡这一剑的力道，是否会伤及无辜？你在迟疑，持剑面对的可能，并非妖魔，而是……与你并无恶意的精怪？是也不是？”
寒晓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露出被说中心事的愕然，缓缓松口：“是……是！”
（哇！说中了！）小淇心里小小地惊呼一声，不由得对蒙石的观察力感到一丝佩服。（看来这掌门眼光还挺毒辣的嘛！）这个发现，让她对蒙石的观感稍微松动了一点点。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形象开始悄然建立。
蒙石将寒晓的反应和小淇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愈发玄奥：“灵力修为，法宝利器，并非衡量强弱、判别正邪的唯一标尺。有时，一颗未经雕琢、澄澈无垢的凡心，反而能看穿最复杂诡谲的幻象，直指本真。”
（凡心？澄澈无垢？）小淇眨了眨眼，咀嚼着这句话。（他这是在说……普通人的心反而更厉害？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他是在认可普通人有无穷的潜力？还是在肯定……‘普通’的人别样的价值？）她心里有点嘀咕，觉得这话似乎有点道理，但又有点绕，像是在走迷宫。
蒙石并未停留，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历史厚重感：“寒晓，你需谨记。我寒江派立派千年，所守护的，从来不是简单的‘斩妖除魔’，而是天地间一种微妙的‘平衡’。正与邪，善与恶，并非总是泾渭分明。妖有善类，人存恶念。维系阴阳消长、人妖共处的平衡，使得万物各得其所，不相侵扰，方是我辈职责所在。”
（平衡？人妖共处？）这番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小淇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他……他们门派居然是讲究‘平衡’的？不是见妖就杀？这……这跟我想象中的‘名门正派’不太一样啊……）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旅社里的大家，想到了璇月、夔牛、颜如玉它们……如果世上的修行者都能有这种“平衡”的观念，那该多好？这个想法让她对蒙石的话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共鸣和……好感？
蒙石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初升的朝阳，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宏大的法则：“你若不能理解这‘平衡’二字，与我派斩妖除魔传统之间的深层关联与区别，一味拘泥于表象，或全盘否定旧规，则终难窥得大道门径，难成大器。”
（哇……听起来好高深……）小淇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又是平衡，又是传统，又是大道……当个掌门要考虑这么多事情吗？感觉好复杂……不过，他好像不是在强迫寒晓必须接受某种观念，而是在引导他思考？）这种教学方式，让她觉得比那种填鸭式的灌输要高明得多，也对蒙石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这一番话，层次分明，先指出问题，再拔高境界，最后回归门派核心价值，既像是在点拨寒晓修行上的瓶颈，又像是在向旁听的小淇展示一个古老门派的底蕴和不同于世俗理解的价值观。
寒晓听得若有所思，眉头紧锁，显然这番话对他冲击不小，需要时间消化。
小淇在藤蔓架下也是心潮起伏。她原本紧绷的警惕心，在蒙石这一番看似无心、实则意味深长的“教诲”下，不知不觉地松弛了几分。（这个寒江派掌门……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和讨厌？他说的这些话，还挺有道理的……）一种混合着好奇、警惕、一丝丝好感以及更深的探究欲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而黄金屋，则完全沉浸在蒙石那低沉磁性、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中，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星星，觉得掌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有道理，那么高深莫测！
蒙石说完，便不再多言，重新负手而立，示意寒晓继续练习。他依旧没有看向小淇的方向，仿佛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小淇却无法再平静地“偷看”下去了。蒙石的话在她心里激起的波澜，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汹涌。她看着寒晓在蒙石指点下，虽然依旧有些困惑，但剑招似乎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沉凝和意味，不由得对这位银发掌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了解更多的好奇心。
晨练结束后，寒晓收剑向蒙石行礼，额角带着细汗。蒙石淡淡点头，便转身悠然离去，银发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小淇从藤蔓架后走出来，走到寒晓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故作随意地问，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蒙石消失的方向：“喂，你们掌门……平时都这么……玄乎地教徒弟吗？”
寒晓擦了擦汗，苦笑一下，眼神中带着对师门的敬畏：“掌门他……深不可测。他的话，总是需要仔细琢磨。”
（深不可测……）小淇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看着那空荡荡的院门，第一次对蒙石这个“危险人物”，产生了一种超越单纯警惕的、复杂的兴趣。蒙石的“日常指导”策略，如同投入湖面的第一颗石子，成功地在小淇心中激起了远比表面看来更深的波澜。他不需要主动靠近，只需要在她必然会出现的地方，展示出足够吸引她、又与她内心价值观可能产生共鸣的内容，便能让她自己一步步走近。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棋局，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晨光中，悄然布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