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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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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思忧被“盘问”的面露难色。
但是他很听话,闻言又闭上眼睛,努力试图去回想起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个寄名锁。
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武思忧顺着记忆的脉络往前找寻,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在拿到这个寄名锁之前,到底见过谁,又从谁手中拿到了它。
“嗯........”
武思忧一开始回忆过去就忍不住头疼,他手肘撑在桌面上,用力按着自己的额头,借此缓解突突跳动着的神经,但疼痛仍旧令他不适地皱起了眉。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眼看着武思忧一副痛苦的神色,乔清宛忙伸出手,扶了一把身形摇摇欲坠的武思忧,以免他摔倒在地:
“.......罢了罢了,你实在想不起来,就不必想了。”
乔清宛说:“不过这东西实在贵重,你可得藏好了。”
武思忧闻言,傻傻道:“这要.........怎么藏?”
他挠了挠头,有些懵:“我从小到大,都戴在身上的呀。”
乔清宛将掌心盖在寄名锁上,遮住了金玉流转的光泽,闻言轻轻掀起了眼皮,看着武思忧:
“你怎么这么单纯........这么贵重的珍宝,难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觊觎过他?”
“这.......”武思忧想了想,说:
“有段时间,父亲母亲确实让我给弟弟戴,但那之后弟弟就大病小病不断,后来父亲母亲就把它还给我了。”
乔清宛说:“那他们没想把这个东西卖了吗?”
“想过。”武思忧说:“可他们还没卖出去,我们家就被洪水淹了,我们一家人都感染了瘴气,他们在来到云城之前,就死在路上了。”
那时候武思忧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这寄名锁就算看起来再昂贵,也该蒙了尘,何况他还感染了瘴气,面黄肌瘦,满脸红疮,路过他的人纷纷都避让,谁知道他身上还戴着这样一个宝贝?
乔清宛:“.......”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武思忧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看着武思忧单纯明净的眼睛,最终,还是没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他换了个姿势坐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道:
“你这东西很珍贵,不像是普通人家能买来的。”
他问:“你家被洪水淹掉之前,很是富有吗?”
“也没有吧。”武思忧迟疑:“我之前原本是一茶商的长子,后来那茶商生意做不下去了,即便变卖田宅房产,仍旧欠了很多债,最终自尽而亡。我无处可去,在街上游荡多日,最后被一家人收留。”
他说:“那家人家境普通,不过做些小本买卖度日。”
“茶商........”乔清宛思忖:“茶商走南闯北,家底也应该很为丰厚,若是他宠爱你,愿出千金为你打造此锁,倒也不奇怪。”
“也许吧。”武思忧胡乱点了点头,不愿意在自己的身世上继续纠结,毕竟做人要想前看,老往后看有什么意思:
“娘子,若你很喜欢,送你便罢了。”
乔清宛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不。”
他说:“这是你的东西,我拿了算是怎么回事?”
“我的就是你的,你怎么就不能拿了。”
武思忧站起来,将那寄名锁攥紧放在掌心里,随即一瘸一拐地走到乔清宛身后,给乔清宛戴上:
“我没有娘子聪明,估摸着也保管不好,不如娘子帮我保管保管,我也更安心一些。”
乔清宛本来还想推拒,闻言迟疑片刻,指尖搭在寄名锁上,还没反应过来,武思忧就已经给他扣好了。
给乔清宛带好寄名锁之后,武思忧一瘸一拐地走到乔清宛的面前,欣赏了一番,随即道:“娘子戴真好看。”
乔清宛:“.......”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皮也飞上些许绯色:
“别胡说。”
武思忧知道乔清宛脸皮薄,见他嗔怒,便也不在说了,只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没再吭声了。
晚上,武思忧和乔清宛一起把乔清宛挖来的野菜分成几分洗干净,又从竹屋里翻找出锅和碗,简单地煮了一锅野菜蘑菇汤。
汤里没有盐,但好在食材新鲜,两个人也都饿了,倒也没有一个人嫌弃,风卷残云地吃完,又一起把碗洗干净。
吃完饭后,两个人才想着要休息。
暂时脱离了祝家人的追杀,乔清宛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
好在现在是冬天,要是在夏天,估计现在人都臭了。
乔清宛捏起衣角闻了闻,片刻后下定决心道:
“我要沐浴。”
武思忧把碗筷都摆好,闻言抬起头,“昂”了一声:
“娘子,天这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
“不行,我要沐浴。”乔清宛白天的时候挑了一点水,准备捡一点木柴,烧水洗澡:
“我受不了了,我已经好多天没有沐浴了。”
“可是娘子就算沐了浴,也没有衣服可以更换。”武思忧说:“娘子身上不就这一套衣服吗?”
乔清宛:“.......”
他知道武思忧说的是对的,但又想沐浴,因而站在门口,纠结犹豫,不知道该去烧水,还是直接躺下睡觉。
两个人正僵持之间,忽然,武思忧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竹屋的角落。
乔清宛见他进去了,视线忍不住跟了过去,只见武思忧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抽出了一件衣服。
“娘子,这里真的有衣服诶。”
武思忧把衣服拎起来,给武思忧看:
“可能是之前房屋的主人穿过的。”
之前的房屋主人,估计就是白天被武思忧和乔清宛联手埋掉的那位。
乔清宛:“........”
他没有吭声,武思忧就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娘子,我发现这里有衣服,你要穿吗?”
乔清完纠结地站在原地。
穿死人的衣服,太不吉利,可现下,似乎也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乔清宛搭在门框边缘的手紧了又松,片刻后,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穿。”
宁可晦气一点,也绝对不要脏死。
“好,我去给娘子烧水。”
听见乔清宛说要沐浴,武思忧便拿着衣服走出来,搭在桌边,准备去烧水。
水不多,只烧了一桶,武思忧翻箱倒柜翻出一条巾帕,递给乔清宛。
..........看着上面泛黄的痕迹,估计也是别人用过的。
乔清宛见此,有些恶心,但又不得不用。
他接过帕子,盯着武思忧。
武思忧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意识到是乔清宛要在这里洗澡,忙转过头去,道:
“我不看,我不看。”
“你......你能不能暂时出去一下。”
乔清宛说:“等我洗完,你再进来。”
“哦哦,行。”武思忧知道两个人现在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夫妻之时,乔清宛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赶紧走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他在竹屋的台阶边缘坐下来。
天有点冷,他抱着双臂,仰头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任由寒风吹过脸颊,拂起鬓边的头发。
门后传来水声,应该是乔清宛在沐浴。
明明是很冷的天,但听到乔清宛的沐浴水声,武思忧就不由得想起了他家娘子沐浴的画面。
乔清宛身段是顶顶好的,皮肤也如同丝绸一般,摸起来很舒服,武思忧光想着就浑身发热了,赶紧闭上眼睛,将美人沐浴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
也许是记挂着在门外的武思忧,乔清宛很快就洗好了。
他擦干净头发,用帕巾包着,随即穿好衣服,打开了门,道:“我沐浴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武思忧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忙转过头来,视线撞到乔清宛沐浴后微红的脸上,慌慌张张离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里:
“.........这么快。”
“嗯。”乔清宛沐浴完后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很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
“我的头发要一会儿才能干,你要是困,就先睡吧。”
武思忧点了点头。
他正准备朝床边走去,可还未走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后退。
乔清宛见状,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不困吗?”
武思忧闻言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看着一无所知的乔清宛,慢慢道:
“娘子,屋里.......就一张床。”
乔清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之后,脑海中哄的一下就炸开了,整个人都开始结巴:
“就,就一张床啊。”
“嗯。”武思忧又走回乔清宛的身边:
“要不我.......”
“你睡床吧,我打地铺。”乔清宛不想和武思忧睡一张床,于是抢先道:“你的腿还伤着,还是不要睡地面。”
武思忧道:“可我是男人,怎好让你睡地上.......”
“伤腿不能受凉,你还是睡床上吧。”
乔清宛把武思忧推到床边,随即也学着他的样子,从衣柜里拿出潮湿泛尘的棉被,放在地面上铺着,轻声道:
“没事的。”
武思忧:“.........”
见乔清宛如此坚持,武思忧只好默默爬上了床。
残烛被熄灭,武思忧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疼,还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情,他一直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耳边是乔清宛翻来覆去的声音。
不仅是武思忧睡不着,乔清宛也睡不着。
乔清宛就算再落魄,也从来没有在大冬天躺地上睡过。
地面很硬,被子又湿又潮,睡得很不舒服,乔清宛睡不习惯,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许久,没等到睡意降临,却等到武思忧轻声道:
“娘子,你也睡不着吗?”
乔清宛动作一僵,好似被武思忧一句话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我吵到你了?”
“.......没有。”武思忧解释:“就是听到你翻身的动静了。”
“我可能.......还有点不习惯。”乔清宛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房梁,总感觉房梁上有老鼠,地上有滑虫,他都不敢闭眼:
“没事,你睡吧,别管我。”
武思忧:“.........”
他顿了顿,片刻后缓缓撑起身子,侧过头,借着月色,看着躺在地上的乔清宛,几秒钟之后,才低声道:
“娘子........”
他放在床沿的指尖缓缓攥紧,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娘子,如果我当初在庙里没有救你,你........你现在,还会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给我治病吗?”
话音刚落,屋里慢慢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咚——
咚——
咚——
没有立刻得到乔清宛回答的武思忧心脏一点一点地急促起来,撞击着胸膛,撞的他的肋骨生疼,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胸口:
“算了,我......”
“我不想骗你,但事实是,如果你没有救我,我也不会像今晚这样,与你共处一室。”
乔清宛说:“乞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即便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武思忧甚至还能猜到乔清宛的说辞,但听到乔清宛的话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重重坠了下去,如坠谷底。
“.........好吧。”他想笑着说没事,但还是被伤的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扯着嘴角,好半晌才扯出一句:
“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我不会一辈子留在云城,”
乔清宛转过身,掌心压着脸,抬起眼,看着坐在床上的武思忧,轻声道:
“乞丐,我总有一天要走的。”
虽然伤心,武思忧闻言,还是忍不住要问:
“娘子.......你想去哪?”
“.........”乔清宛定定地看着武思忧,好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五个坚定的字:
“我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