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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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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没有选择的时候，尤安只能够接受失去。
可是当选择摆在尤安面前的时候，尤安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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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法师的帮助的确让尤安大大提升了弥合世界的速度，一来是她能够保证尤安思维体的安全（其实这也没什么保证的必要），二来则是，在古一法师的参与之下，尤安就并不一定要借助平行世界的“自我”来行动。
星体投射……尤安对这个技能势在必得——问题是她现在还只是一团被投射出来的思维体。
记不清走过多少个时空后，古一法师忽然放缓了脚步，让紧跟其后的尤安也不得不停留于绚烂的时空长河之中。
自古以来，银河作为人类可望不可即的遥远天幕之上的“美景”，一向都是璀璨的终极形容。
不过那只是因为人类从未得见停滞的高维空间中，时空长河的模样。
光是绚丽多彩，缤纷变换根本不足以形容。
尤安每一次直面这种本不应该、本来也不可能由她触碰的维度与风景，不知道在哪儿遭受着折磨的心脏却能够准确地传达出一种震撼和感动到她散乱的思维体之中。
如果她还有躯壳可言，每一次必定会泪流满面：这是人类，或者说拥有感知“美丽”与“震撼”能力的一切生物下意识的反应，是深植于所有人本能之中，对于更宏大、更遥远的世界的一致向往。
“怎么了？”
尤安“看”向了忽然转身的古一法师，发现她脸上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悲悯神情。
“时间线的处理已经趋近尾声，我想，你或许可以去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古一的声音在停滞的空间中轰然作响——至少这一刻，在尤安的“耳”中是这样，响得简直让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温和沉重的一句话彻底穿透。
千百次的时空穿梭，不能说尤安没有一次想过“重返过去”。
可是……重返过去……并不是个简单的“命题”。
先不说这一举动会给世界带来的动荡和改变，会给平行世界多少“可乘之机”，会让原本的世界又多出多少的裂纹和缝隙……光是对尤安自己，对她最重视的记忆中人……“重返过去”其实也并非是全然的好事。
“……不必了……”
在经历无数纷杂和荒唐的事情以后，尤安在反反复复的“弥合”之中，懂得了一个道理——她大概是……没办法回到真正的“过去”了。
即使她跟着古一法师回到了所谓的“过去”，那个过去也只是一个与曾经相似的“平行世界”而已。
她们虽然从始至终都游走在世界的“历史”之中，可是每一次弥合带来的改变都清清楚楚地表示着——她们正在不断地改变着未来。
说到底，即使拥有能够窥视时空长河的幸运，尤安和古一也仍旧还是低维世界的人类。
无论如何，她们都无法打破自身的局限，成为时空之中超然物外的那一个。
只要她们“活着”，只要她们还在不断地进行改变，崭新的未来就一直都在。
历史……对于低维世界的人类而言……永远都只是历史了……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尤安的痕迹无处不在，尤安的身份也五花八门。
这些“尤安”都不是普通人，这些“尤安”也都心心念念着某些不能忘怀的人和事。
我跟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站在一望无垠的时空长河边，自觉无比渺小的尤安终于在意外抛却了心中的执念和疯狂以后，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内心：
“她”其实与那些“我”所钟爱的每一个，也没什么不同。
“她”只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个而已。
古一法师静静地看着尤安，她面上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不忍。她从尤安这团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思维体中听出了无尽的无奈和妥协，以及……终于不得不承认命运的释然。
“还是去看看吧。”
如果尤安现在待在某个人类的躯体里，恐怕她早已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或许……在亿万个平行世界中……存在能够让‘你’幸福的那一个。”
古一未尝不想让尤安彻底放下，正因如此，她才希望尤安不是因为绝望而不得不像现实与命运妥协。
哪怕是“亲眼看见”另一个“自己”改写悲剧，也好过在这里踟蹰不前，成为一个懦夫。
“……我是不是很懦弱……？”
失去了支撑着自己疯狂的那股精神以后，尤安的确变得沉稳、善良，以及任劳任怨。
可是同样的，她也好像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仿佛能够将自己整个人都彻底燃烧起来的激情——或者说执念。
没有了那些……尤安平静得像是失去了一切——或者说，现在的她本来也就是一无所有。
“人之常情而已。”
古一法师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用自己的双眼见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纵使如此，她却依然长存着一份慈悲和同情。
对于尤安的纠结和胆怯，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却万分理解，就像在百年之中，理解自己那些从忠心耿耿最后走向背叛，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学生”。
“人之常情……”尤安低语着，好像是在应和古一的话，又好像是在劝服自己，“的确是人之常情……”
无论是获得亦或是失去，她所产生的一切，都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好吧……麻烦您带我去看看也好。”
尤安努力克服了自己的胆怯，因为她不想再做一个懦夫。
还未将“复活”行动落实的那些日子里，尤安总是不可避免地在自我逃避和自我指责中饱受折磨：她尝试逃避失去的现实，又不断指责自己为何没有做出更好的改变……
可是……更好的改变……
当尤安在“现在的世界”中醒来的时候，再多的改变，其实已经都不属于她自己，同样也不属于她的挚友、她的曾经。
尤安……原本并非是这个荒唐又光怪陆离世界中的原生人。
只因为天生的“不死”特性，在某天心脏被无穷尽的悲伤所充斥的时候，命运已经提前察觉到她呼吸的滞涩，胸腔的拥堵……因此“故技重施”，让她来到了这样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世界。
无限可能啊……
尤安免不了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惊喜与愤恨：这两种情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如影随形。因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世界？
她来自普通的世界，也只是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人类。
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没有坚不可摧的体魄，更没有创造出人工智能小命运的天才能力。
她只是安静地生活着，然后在某一天被命运夺走了生活中唯一留存的“快乐”。
命运蛮横地夺走了尤安的快乐，却又无意识地补偿她一个荒唐的世界。
尤安每一次呼吸着新世界的空气，都觉得内心深处的痛苦在不断发芽。
现在好了……我的痛苦由另一个“我”完全承担了过去……
尤安不乏自嘲地想着，“看向”古一法师，再一次向她确定：“走吧……如果当真有那么一个世界的话……”
古一既然在旅途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提出这件事，自然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早就已经习惯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分散自己的关注，每一个世界即将走向怎样的命运，她也能够窥探一二。
数不清的平行世界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平淡无奇的。
没有超人、没有变种人、没有超级士兵、没有巫师、没有外星人、没有无限宝石……
一切超出“寻常”定义的东西，都不存在。
所有人都只是普通人。
尤安就来自于那样一个世界。
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古一明白尤安身上的特殊性，故而她在心底默默地修改了一下描述：尤安……其实来自于所有的世界。
每一个世界都有尤安存在的痕迹，正因如此，命运才能够精准地锁定最为特殊的这一个，让她在受到致命威胁时，通过与平行世界“自我”的交错，来达成“存活”的目的。
只不过，让尤安真正留恋的世界，恐怕只有寥寥几个。
时空长河在尤安“看来”，永远是那样宁静而柔和。
纵使人类自以为操纵了时空，却还是只能在这无尽的波涛之中，接受着被自己不断改变的未来——未来改变着，至于是否是那些人想要的，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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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对于曾经最深刻的印象是夏季。
聒噪的蝉鸣，燥热的空气，当空的烈日。
可是每每仔细回想起来，她却又只能够记得被嚣张的阳光照耀得一片空白的天地。
古一法师并未将她放入平行世界的“身体”中，恐怕这里的尤安也是无数个平行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根本无法感知“自我”到来的那一个。
尤安漂浮着，以从未有过的视角观看着“自己”和友人的互动。
“好大的太阳啊……”
两个少女躲在空调房里暗自观望着，随后同时转头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今天就不出去买菜了！”
异口同声，说不出的默契。
决定了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们两个又嬉笑着打闹了一小会儿，各自在床上找了个地方，选了个舒适的姿势瘫着。
“先把外卖点起来吧——”
尤安的光团颤动着，她费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在寻常到单调的场景面前当一个逃兵。
幸好……我只是路过的一团没人看得见的光……
尤安既庆幸，同时又难过无比。
“唉……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有……？”
“那些男的可真是让人讨厌……”
两位少女玩着自己的手机，但是却默默地越靠越近，最后就同一件事情义愤填膺，大声地发表着自己无比稚嫩但是却无比诚挚的想法。
就像尤安还拥有“她”的时候，每一天的模样。
尤安之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与“她”相关的影像，是因为她之前从未想过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她”会有消失离开的那一天——毕竟从她成为自己友人的那一天起，尤安就以为，她会像自己的生命一样，永远地成为“自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现在尤安明白了……所有的“存在”，都会有消失的一天。
可是……她还不明白……她们都还不明白……
“看着”无忧无虑的两个少女，尤安悲伤的同时，却也终于慢慢体会到古一希望她体会到的东西——幸福。
至少……虽然她这个不科学的混蛋失去了幸福……但是唯一的“她”还在某个世界里鲜活地存在着，继续着两个人难以复刻的友谊。
尤安早就验证过，“她”的唯一性。
虽然平行世界的无数个自己拥有很多很多个“重要之人”和重要之物，但是“她”却只有一个。
尤安如今已经不再是“曾经世界”的自己，所以那唯一的一个“她”，终于也能够在这样一个平静的世界里再一次出现。
真好……真好……
尤安油然而生一种悲哀的幸福。
面对着可怜又可爱的两位少女，尤安最后在离开之前，送了她们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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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东西……”
古一法师毕竟要观察时空的发展变化，故而并未离开太远。
在尤安决定回头的时候，她将那份从光团之中悄无声息飞出来，钻进“那个尤安”的笔记本之中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尤安的【忠告】
除此以外，尤安似乎在离别之时，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过。
“我一直带着。”
自认为是个“懦夫”的尤安，却其实一直都在为这不知是否能够到来的一天而准备着。
即使她失去了躯体，即使她只剩下思维，即使她如今一无所有，那些对于“她”的命运至关重要的礼物，尤安也还珍之重之地包裹在自己的思维体光团之中。
一刻也不曾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