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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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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宋昊走后,手续啥的都办完了,刘姐也走了,护士说这孩子要观察,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程锦年就守在病房外头,玻璃窗隔着,里头一排排的保温箱,还有其他婴儿。
程锦年在外头站了会,隔着玻璃窗能看见那个位置是他捡来的小孩——护士送孩子进去时,他看到了位置。
那小孩长什么模样,程锦年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了怪了,村里谁家生的孩子,没长开之前,程锦年觉得小孩都长一个样,可他捡来的那个,真的不一样。
现在想想,程锦年心里都后怕。
小孩冻得脸煞白泛着青,他掸掉襁褓上的积雪,揭开一角,小孩闭着眼,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样,真跟个假娃娃似得,长得好看模样漂亮就是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吓死人了。
可会哼哼,只能发出微弱的、像小猫叫似的声。
程锦年想到这儿,嘴里不由叨念:一定要好好的。
他刚心里想完,护士就出来了问:“程锦年在不在?”
“在,我在。”程锦年闻声赶过去,护士说孩子发烧滚烫,要打退烧针,小孩手腕太细了。
程锦年:“那咋办?”
“头上或者脚板。”
“那打。”
费用都交过了。程锦年隔着玻璃窗,看到护士给小孩扎针,往头皮上扎的,他看的脑袋一阵疼和麻木,像是那冰冷的针头往自己脑袋上戳一样。
小孩细胳膊细腿,大夫说像是不足月的婴儿先天就体弱。
程锦年抬手摸头,摸到了大宋的雷锋帽边缘,像是把他拉了回来一样,头皮的痛感没了,他摘掉帽子,脑门都是冷汗,不由擦了擦。
护士一会出来,说:“你要是没事就看着吊瓶,快到底了到护士台叫我。”见程锦年紧张,又说:“这吊瓶差不多半个小时,我也会过来看的。”
就是有时候一忙起来怕忘掉。
程锦年忙道:“好,我盯着时间。”
一早上,退烧吊瓶打完了又换了消炎针,小孩的烧还没退,还验了血,抽血抽了两回,大夫来了一趟,程锦年越来越害怕紧张。
“大夫,他咋样。”
“孩子太小了,高烧不退,肺部我听着不对,还要观察,最好是先退烧……”大夫看向小程,“我之前跟你说过,要是不退烧持续这么烧,就算性命保住了,脑袋器官也会烧坏。”
意思就是烧傻、烧成哑巴、耳朵聋了,这些都有可能。
之后程锦年提心吊胆守在外头,护士进去量体温,他就站起来一次问退烧了吗,护士摇摇头说体温没变半点都没退的意思。
两人都不好受,也没什么寒暄话。
程锦年就这样煎熬了一早上,他坐在凳子上有些冻脚,手也有点麻,坐太久了,还操心的紧,坐立难安的,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甜味,脑袋上被摸了下。
“怎么把帽子摘了?脑袋冷不冷。”宋昊摸了摸年年脑袋,碰到了年年耳垂,冰冰凉凉的。
程锦年被摸的一个激灵,回过神见大宋,一下子紧绷的那口气松了出来,说:“小孩高烧还没退,都一早上了要烧傻了怎么办。”
“我们也没办法。”宋昊心还是冷硬些,光顾着眼前年年了,那弃婴,亲爹亲妈都不要,他家年年好心送到医院守了一早上,他俩能做的都做了,真老天爷要孩子变傻,他俩也没办法。
宋昊把怀里的烤红薯拿出来,递到年年手心里,顺势坐在旁边,说:“大夫都在,咱们尽力,你先吃口热乎点。”
程锦年其实没啥胃口。
“一会派出所警察就来了。”宋昊跟年年说情况,就一句话,而后看向年年,伸手摸了摸年年脸颊,“你咋也脸色不好。”
脸白的。
程锦年捧着红薯说:“我紧张的,不知道为啥,那针扎小孩脑袋上,我脑袋也跟着疼,打了一早上的针,真可怕。”
宋昊知道咋回事,当初红霞姨最后扛不住了晕倒在家,年年放学回来一看,赶紧喊大人,而后送红霞姨去医院,那会红霞姨病的太严重了,也是各种吊瓶,手都打的肿了。
自那以后,年年就不爱上医院,有啥感冒发烧光吃药不爱打针。
宋昊想到这儿心里就难受,岔开话说:“我饿了,你给我掰一半,我尝尝是不是黄心,要是干面的我得找他去,卖的还挺贵。”
红薯黄心的甜蜜些,略泛白的吃起来干、面,噎人。
程锦年最爱吃黄心的了,低头掰开红薯,一看不由笑,“人家没骗你,是黄心的。”把手里一半递给大宋。
掰开的烤红薯香味更浓郁了,简直是扑鼻子的香。
宋昊接过咬了口,程锦年见状也低头吃起来,可能身边坐着大宋,亦或者是手中的食物是热乎的他爱吃的,程锦年吃着吃着那颗吊着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两人分完一颗大红薯,过了一会,护士进保温病房,程锦年急着站起来,宋昊也跟着站着,两人隔着玻璃窗看向里头。
“哪个是?”
程锦年指着方向,“第二排左手第三个。”
“也是老三啊。”宋昊开了句玩笑。
程锦年便笑了起来,都啥时候了还逗他!
护士先出来,程锦年着急问咋样,护士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笑意,说:“可算是退烧了,温度降下来一些。”
“太好了。”程锦年语气也轻松了。
护士:“还是得观察,小孩子这样高烧很容易反反复复的。”
所以保温箱这边病房贵也是这个原因,提心吊胆操心重,小孩子这会看着烧退了,但五脏器官柔弱,随时有别的突发状况,得一直时不时有护士观察。
护士就跟俩人说,夜里得有监护人留下来一个,以便有啥情况,监护人好签字。
正说着,派出所的民警终于到了。
民警姓李,叫李为民,今年二十五六岁,骑着自行车赶来脑袋上帽子还有雪花,摘了帽子步履匆匆说:“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也没说清住院部几楼,让我一顿找。”
说完看向旁边护士,又问:“那孩子咋样了?”
护士见对方制服,赶紧说了详情,又道:“……这俩小同志都是好人,大早上送孩子过来,费用也昂贵,小程同志守了一早上了。”
意思给二人作证,这俩就是好心肠的小年轻,纯救人来着。
李为民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里头小孩,点点头,“这小同志的话我信,他把bb机都压给我了,家里地址几口人全报上来,不过该查的还是要查,孩子检查费用的话……”
“我尽量申请一下。”
李为民也不敢保证能申请下来。他才来所里两年,还是第一次碰见弃婴这事,回头问问师父怎么处理。
之后李为民做完了笔录就走了,临走前从口袋掏出了bb机递给了宋昊,很是感激说:“辛苦你们俩了。”
所里人少,快过年了,地方出现扒手多的情况,还有用电,电褥子着火,最近所里一方面挨家挨户进行安全用电教育,一方面则是抓小偷扒手。
当天中午程锦年和宋昊在医院食堂对付了一顿午饭,程锦年没啥胃口,宋昊吃的很香,时不时给程锦年挟菜。
程锦年眉头都没松开过。
“我下午送你回去,夜里我来守这儿,正好被褥都不用带了。”宋昊说。
程锦年:“不要,我跟你一块留下来。”
“护士说了一个人留这儿就成。”
程锦年看了眼大宋,不跟大宋掰扯,他有办法,“我刚听李警官说最近扒手贼可多了,你不在我一个人住,我怕——”
宋昊眉头随着年年的话皱着,果断说:“你说得对,咱们村,你家位置离村口太近了,大冬天的风一刮,出个啥事你那嗓子喊人都怕没人听见。”
“那还是咱俩一道。”
程锦年趁机试探:“不然别这么麻烦,我一个人留在医院,这里人来人往的也没事。”
“不行,我不放心。”宋昊肯定不答应,年年才多大,一直上学念书涉世未深,心肠又好,要是遇到骗子咋办?这年关跟前,小偷小摸的都多了起来。
程锦年:……他就知道。
大宋看他跟看小孩似得!
“你吃你的饭,下午我回去跟家里交代一声,再拿点东西,还有你问问护士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
程锦年一愣,“租房子?租这个干嘛,没准小孩几天就好了。”
“那就租个能短租的。”宋昊说。他一个人守夜胡子拉碴凑合就成了,年年爱干净,要是没办法刷牙洗脸,没几天那可遭罪了。又哄年年说:“快过年了,医院这事你肯定牵挂着,就算是咱们撒手不管那也得等孩子好了,不然年都没心情过完。”
这倒是,程锦年点头,小声跟大宋说:“你早上没在,我一坐在那儿脑子里老想那小孩的脸。”
“青白的,又漂亮又没生气跟塑料人一样,可吓人了。”
冲击力特别大。
宋昊一听心里怨自己,留年年一人,现在肯定是不敢放年年一人守医院,“医院夜里更可怕,要闹鬼。”
“你就吓我吧!”程锦年气呼呼说,不过刚才的阴影被大宋‘气’没了。
两人说好,程锦年心里也安生了——主要是大宋安排的头头是道,大宋在他身边他心里就踏实,吃过午饭,程锦年送大宋到医院大门口,见大宋蹬车没了影子才回去。
宋昊不让年年送来着,嫌外头冷,但年年望着他说‘我送送你嘛’,宋昊心里头美滋滋的暖洋洋高兴的不得了。
年年也挂心他!
多好哇。
程锦年回到住院部守着,小孩退了烧,他就跟护士聊天问问附近有没有租房的。
护士一听诧异,“你们这是揽着责任了?可要想好了。”
“我还以为警察来了,由警察同志接手呢。”
程锦年说:“我捡的孩子,一闭眼老想着他那张脸,他要是救活了好端端的我也没什么,现在要是撒手不管,心里老记挂着事。”
“还是年轻。”护士呢喃,这话是夸小同志,年轻人心里热乎乎的,想的简单,又说:“你得跟你家里说说。”
程锦年:“我妈妈去世了,爸爸也死了,家里就我做主。”
“那刚才那位是你?”护士声都轻了,很不好意思刚问的问题。
程锦年想了下,有些些青涩,说:“我朋友,我男朋友。”
护士一下笑开了,这小伙子哪能用男朋友这个词,是男性朋友吧,就说:“你们俩关系好。”
“是啊是啊,我俩一起长大的。”程锦年点头高兴,跟着护士姐姐聊了会天,最后问到了正事。
医院附近有家属楼,还有小招待所——最不缺的就是住人地方。
下午趁着小孩状态还不错,程锦年按照护士姐姐交代的去找地方,没去招待所,这地方贵,一晚上三块钱,他和大宋白天都要在医院看小孩,就夜里回去住一晚,没必要。
附近的筒子楼有房东出租,一间房一个月三十块钱,带了个卫生间,没厨房,过道能简单炒菜做饭。
程锦年看了觉得好,掏钱给定下来了,然后快步去了医院,从这儿走到医院十来分钟,很快的。
傍晚天黑了,程锦年左等右等等不到大宋就有些担心,意外来了一位——
“刘姐?”程锦年惊讶。
刘芳同她老公一起来的,说:“我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我回去后跟我爱人说了情况,惦记了一下午过来看一眼。”
彼此打了招呼。
程锦年跟刘姐说了下小孩状况。
刘芳:“可怜,希望孩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天太晚了,两人要走,临走前刘芳给程锦年塞了五十块钱。
“你别推辞,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也没多少钱,我心里能好受点,我俩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快过年了——唉不知道说些什么,真是造孽,看见了总不能当没事发生,一条人命啊。”
“别送了,快进去吧。”
刘芳摆手不让小程送,她和丈夫推着自行车出了医院大门,寒风夜色很快隐没二人身影,看不见了。
程锦年握着手里的五十块,心里是沉甸甸暖的,这世上好心人多,他看着住院部方向,“小孩你要坚强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