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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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瑟的头一格一格的朝着楼梯上方拧转过去，吴书文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正一脸阴沉的盯着他。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吴书文的目光越过秦瑟看向了他的身后。
秦瑟微微松了口气。
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秒，他急中生智将大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但也只是来得及做到这个地步了。
“你好，我是娄山社区的街道管理人员，我叫赵秦。”
吴书文依旧没有说话。
秦瑟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语气接着道：“你的家长在吗？”
吴书文眉峰拧起：“你找他们做什么？”
他刚刚是被吴书文的暴戾给吓到了，但论起伪装和掩饰情绪的本事，这个年纪的吴书文根本不够看的。
“社区接到投诉，说听到你家里有争吵的声音，还反应你父亲有一些……酗酒的问题，所以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需不需要帮助？”
吴书文的指尖轻轻抽搐了一下。这是个及其轻微的动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但秦瑟观察着吴书文的一举一动，自然将他些微的情绪波动都看在了眼里。
“对于未成年，我们有一整套详尽的保护措施，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秦瑟说的格外的诚恳，如果可以，他确实很想把从前的吴书文从泥潭里拯救出来。
吴书文就这么在台阶上静静的站了许久。
半晌，他抬起头，语气轻飘飘的问：“你真的能帮我吗？”
吴书文做了好多年秦瑟的助理，但秦瑟的记忆里居然找不到一次这样的对视，吴书文对于他的目光似乎总是躲避的。
秦瑟今天才发现，吴书文的瞳仁这样的黑，像是泥潭沼泽，能将人困在里面。
但他仍旧迎了上去，肯定的回答：“我会拼尽全力的。”
“你跟我来。”吴书文转身上了楼。
秦瑟跟在他身后，心里飞快的打着盘算，如果吴书文直接把他带到了他父亲的房间，让他看到吴书文父亲被烫的惨状，他该如何表现才能既不会看出古怪，也不激怒吴书文。
“进来吧。”秦瑟错愕的抬眸，发现吴书文已经进了房间，但不是他父亲所在的房间。
秦瑟微微松了口气，走了进去，轻轻合上门但没有关严实。
“你——”
秦瑟说着抬眸，看清吴书文的动作之后瞳孔骤然一缩。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排空的书架和一个破旧的穿衣镜。
吴书文站在穿衣镜前，缓缓褪下了他的上衣。
相较于这个年纪普通男生的发育程度来说，吴书文显得过于单薄了，甚至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胸腔和肋骨随着呼吸起伏着，像是随时可以刺破皮肤的尖利。
但最让秦瑟吃惊的还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两指宽像是皮带抽出来的鞭痕，高高肿起横穿了整个背部。也有指腹大小的烫伤，新的叠着旧的，像是用烟蒂烫出来的。
秦瑟攥了攥拳，声音干涩：“这些……都是你父亲做出来的？”
他措不及防的和镜子里吴书文的目光碰上了。
吴书文还没来得及收回眼中的笑意，有种不经掩饰的嘲讽。
“是啊。”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我以为邻居早就习惯了，他上次抽我就是在院子里抽的，一边抽还一边大笑着说，要让我邻居们看看不听话的孩子该怎么管教。”
吴书文徐徐转过身来，校服的扣子已经被板正的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他讥诮道：“原来他们想了这么久才想明白，这样管教孩子是行不通的。”
这是真的不满，还是只是在试探？
秦瑟往前走了两步，在少年震惊的目光中，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对不起，来晚了。”
松开的时候，吴书文身体都是僵硬的，但脸上似嘲非嘲的目光消失了，看上去像个寻常的男生。
“能跟我说说，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吗？”秦瑟声音轻柔的问。
吴书文看了他一眼，唇角轻抿，眉间轻蹙，呼吸都重了几分，最终，他点了点头：“我们去楼下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离开的时候，秦瑟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看到了阴暗角落里倒扣着一个画框一样的东西。
他带上门，跟着吴书文下了楼。
这个家里显然没什么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吴书文给他倒了杯热水，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之中，他开始讲述过去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我的母亲出轨了，对方是个并不怎么样的男人。”
“我和那个男人的儿子是好朋友，我们约好了，将这件事分别告诉自己的父母，所以我告诉了我的父亲。”
“他们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我听到母亲说要离开这个家，父亲后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母亲还是留了下来。”
“但那之后，他们就变了。母亲觉得我站在了父亲那边，对我不再亲近，至于父亲——他完全变了个人，自那之后就开始酗酒、赌博，喝醉了就会打人。”
“母亲……虽然她不和我说话，也不接受我的示好，但在父亲要打我的时候，她站出来替我挡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爱我的。”
说到这里，吴书文的眸光温和了许多，然而下一秒又陡然凌厉。
“可是，某一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夜里我听到了模糊的争吵和打骂的声音，但、但我没有勇气开门去看。”
“父亲跟我说，母亲抛下了我和他，逃了。”
秦瑟皱了皱眉，他其实有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测，但并没有在此时说出口。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吴书文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吴书文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抬起头来，冲着秦瑟笑了笑：“嗯，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背叛了我。”
秦瑟怔住了。
吴书文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但看着他的目光却带着彻骨的凉意，像是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当年的他。
从吴书文的视角来看，当年他和自己约定要一起揭穿做错了事的父母，但……
吴书文的家庭因此分崩离析，而他的父母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和平。
吴书文口中的“他们”，是否也包括了他这个“背弃”诺言的童年玩伴呢？
“我的家庭就是这样。”吴书文轻轻笑了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差不多的状况你也见过不少吧？”
秦瑟没有回答这句试探意味十足的话，转移话题的道：“你还是个孩子，面对成年人的暴力是弱势方，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通常会选择将弱势方和施暴方分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书文打断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强势，吴书文紧接着有补充道：“你既然也认为我不是过错方，那为什么我要成为被迫离开自己家的那个？”
秦瑟哑然：“这只是暂时的。”
吴书文眼带请求的看着秦瑟：“有你在，我是我安全的，不是么？外面下雨了，你今晚可以在这里睡一觉，给我一晚上时间考虑一下可以吗？”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秦瑟想拒绝都找不到什么理由。
大约是早当家的缘故，吴书文的手脚十分利索，很快就收拾出了一间客房让秦瑟住，还变戏法似的找到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这是我爸的衣服，都洗干净了，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当睡衣穿。”
衣服上还残留着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焦香气，秦瑟温和的笑了笑：“谢谢。”
互道了晚安，别墅很快就重新陷入了寂静之中。
秦瑟并没有立刻睡着，窥探了吴书文的过去之后，他不可避免的对吴书文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愧疚感。
当年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他，和年幼的玩伴做下了那样的约定……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毁约，但外界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氏夫妻依旧是圈子里的恩爱典范。
想到这里，秦瑟又有点习惯性的想吐。
他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月影西斜，破败的别墅周遭的房子里灯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世界一片黑暗。
别墅二楼的走廊里响起轻巧的脚步声，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那脚步声极有节奏，走上两步就会停一下，能想象到脚步声的主人此刻有多么的审慎，唯恐在这安静的夜里把谁给惊醒了。
于是一条走廊他足足走了十多分钟，脚步声才终于停在了门口。
接着是门把手被轻微拧动的声音。
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格外的突兀。
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都停止了一瞬。
确认房间里的人并没有被吵醒，脚步声的主人才重新开始动作。
避免再次弄出响动，他吸着气，从门已经拉开的那道细小缝隙里挤进了门里。
呼吸声都被抿去，黑夜遮挡住的生涩少年面孔上，五官扭曲，刀刃刺破空气，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化成一道银弧，朝着睡着的人眉心的位置刺了下去。
白色的绒毛飞了漫天。
啪嗒。
壁灯被摁开，房间瞬间亮如白昼。
被刺破的枕头可怜兮兮的吐着白毛，而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秦瑟，正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吴书文。
秦瑟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为什么要杀我？”
吴书文挑眉：“你以为我会信你那套街道管理员的说辞？还是我会信来来往往的邻居之中居然有人关心我？”
秦瑟：“……”
吴书文哂笑：“他们恨不得某天起来我就因为受不了他们鄙夷的目光，去外面随便找一栋楼跳了。因为我和那个男人的存在，这一片的房价可都跟着跌了，那些人看着我的目光和看到会飞的蟑螂也没什么差别。”
秦瑟：“但我对你没有恶意。”
吴书文抿了抿唇，他皱眉盯着秦瑟，半晌讥诮的扯起唇角：“是的，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恶意，但……你这张脸，让我莫名觉得熟悉，熟悉到我控制不住心里想要杀了你的欲/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秦瑟静静的注视着趋于癫狂的少年，确信他此刻并没有在撒谎，他是真的没认出他就是“秦瑟”。
“谢谢你。”
这话让吴书文意外的微微睁大了双眼。
“谢谢你，让我没那么愧疚了。”
“动起手来更利落了。”
话音落下，秦瑟动作飞快的上前，一拳垂在吴书文的小腹上，双手飞快收回，夹住吴书文的小臂翻折——右手接过掉落的匕首，精准无比的扎进了吴书文的颈动脉里。
吴书文死的很快，他口中发出嚯嚯的声响，双眼瞪的大大的，直到死也没弄明白这个雨夜出现在他家里的男人是谁。
起初他以为这是终于调查到他头上的警察，但这个国度的警察可不会做以暴制暴的事。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吴书文缓缓合上了双眼，没有呼吸时，表情异常平静。
“既然这是你的记忆碎片，那杀了你，就是离开这里最快的方法。”秦瑟看着逐渐碎裂的空间，眸光闪烁，“这还是你教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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