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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周逸哲挂断通话,侧过头去。
      此时蒋孟鸢正缩在毛茸茸的毯子里,睫毛颤颤,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剥离出来,她边咬唇,边低头看水杯发呆。

      “这么怕冷?”

      蒋孟鸢团了团身上的毛毯,她自小就怕冷,怕热的,得亏练体育那几年,身体素质上来才没那么容易生病。
      但骨子里怕冷,改不了,下雨天就更严重了。

      蒋孟鸢:“没有。”
      她扯下盖在腿上的西装外套,随手甩过去,“还给你。”

      周逸哲:“............”
      看那件被丢弃的外套,他无奈地抚平唇线,然后抬眸看蒋孟鸢,她像一只憋着股气的刺猬。

      “想不想知道陈可里在哪?”
      蒋孟鸢没搭理。

      “我可以带你直接去见她。”周逸哲语气软了几分,“你不是说,她不配合完成拍摄?”

      蒋孟鸢抬眼看车顶,她更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可现实是,没有周逸哲送她,她自己根本联系不上陈可里,连最便捷的交通方式,也只有高铁这一种选择。

      现在高铁也停运了。

      “有空就送,没空我也可以找朋友送我。”
      “朋友?哪个朋友?贺琛?”

      贺琛是蒋孟鸢高中时期交的狐朋狗友之一。
      自高中毕业后,他们断联了五年。如果不是听说蒋非川生病住院、蒋星葵要被安排出去政治联姻,她根本不会回上姚,也不会和贺琛有联系。

      可以说,贺琛是蒋孟鸢母亲唯一一个无条件帮她的人。
      不过最近他们在闹矛盾,大概有一个月没联系了。

      周逸哲:“怎么想的?这样的天气,你找他送你?也不怕出事。”
      蒋孟鸢抿唇,这点确实是她没考虑周全。贺琛常年混迹酒吧、聚会,如果不是提前联系好,根本找不全他。

      她抓着毛毯。
      心跟着沉了沉。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脆弱、好无能。也许他们说的没错,离开家,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可以送你去。”周逸哲指尖抚眼睛框,妥协地伸出手,抓西装到她身旁。
      “把衣服披上,我就带你去见她。”

      他指尖蜷缩,指骨扣在颧骨,他在等蒋孟鸢做出选择。见她拖拽西装,渐次拉到两截白腿上去。

      周逸哲转头看向车窗,外面大雨滂沱。

      -
      前方红毯两侧被各路媒体和各家举灯牌的粉丝,团团围住。车子在主干道等了五分钟后,驶如VIP 通道。

      周逸哲先下了车。
      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撑伞上前帮忙,却被他婉拒了。

      天空在下小雨。
      周逸哲迈步走到右侧,打开车门,看车座上的人睡得正香,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
      “蒋孟鸢,醒醒。”

      蒋孟鸢团在毛毯里,听见呼喊,陡然惊醒,看他撑着把伞等在外头,还迷糊地问在哪。
      “到了,下车。”
      “.....哦。”

      步入内场,门道附近有三五个老总站着,像是等候多时的模样。他们见周逸哲走近,恭维地说上几句客套话。
      “周总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对啊,您要是提前说一声。我们一定派专车去送您,也不至于冒雨过来不是?”

      交谈两句,主办方注意到他身旁站着人,疑惑地问一句。蒋孟鸢飞快插嘴道:“我是他外婆二姑妈表弟的女儿。”
      周逸哲:“............”
      蒋孟鸢看见了,小声嘀咕:“你年纪挺大的。我原本更想说,我是你女儿,还好脑子转得快,不然他们就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了。”

      周逸哲看她一眼,直往前走,甩了她七步路。

      “周总,快里面请。宴会还没开始,我们先安排您二位上座。”

      步入内场,周逸哲侧目找蒋孟鸢,她正在捉毛毯上的棉球,故意和错开似的。
      他便同旁边的徐总谈了两句。左不过是当前国内外经济发展形势,希望来日有机会合作。最后才绕到捐款一事上,希望他今晚能多捐点善款,帮助山区里的孩子。

      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展台的位置,这里视野极好,两侧硕大的屏幕正显示——【第九届广海市夏黎明星慈善晚会】

      周逸哲:“要我陪你去?还是——”
      蒋孟鸢把毛毯礽椅子上,刚才在走廊她就急得不行,哪里顾得上他说话,拎起手机便出了包厢,直撂下一句:“我自己去找她。”

      脾气是一点没变。
      周逸哲拾掇起快到地上的毛毯,长指一松,搁回座椅上。听见脚步声彻底远去,他从口袋掏出手机。

      他打开微信找置顶联系人。

      以前觉得她是只断尾兔,极能忍疼。多干预了,又嫌人烦,哪怕是吃了亏,头破血流了,她也不吭声。
      拆穿了,甚至还会跟你急。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说到底也是他一厢情愿,总想强求些什么。

      可她活得肆意,越强求什么,越有反抗意识。

      考量一会,周逸哲抚了抚眉心,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需要帮忙的话,给我电话】

      -
      问工作人员才知道,陈可里早就进场了,正在后台化妆间补妆,距离她上抬表演还剩一个小时。

      后台走廊很乱,道具组的、服装组的,拿着对讲机呵斥其他人动作快点。
      貌似是因为有艺人迟到了,演出顺序重新排序,周围人像急转圈圈的蚂蚁,根本没人搭理蒋孟鸢。

      后台有个稍微大一点的化妆间,但她多少是了解的。晚会期间,会有几个特定的休息室供大牌修整。她没在公共化妆间找到陈可里,只能上楼,去二楼的休息室寻人。

      “嗳,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对讲机,叫住她,这楼梯往上便是贵宾的休息室,可不能放一般的工作人员上去。

      蒋孟鸢:“我是服装设计师,听说有艺人的衣服破了....叫我过来缝一下。”
      “衣服破了?品牌方送的礼服?”男人拿对讲机询问,“你说是哪个艺人衣服破了?”
      “还能有谁,大模特陈可里呗。”

      居然歪打正着了。

      男人脸一沉,对蒋孟鸢说,“行了你上去吧。她在三楼,左手边第一个休息室。”说完这句话,他迈步往下走,消失在拐角。

      蒋孟鸢随口道谢,踏步往三楼去。门上贴有陈可里团队的名字,她伸手去握门把手,却听见里头传出玻璃碎裂的声响。

      “猪脑子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高定,你就不会小心一点吗?!”
      “里里,你消消气,已经在联络老师了,不是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吗?你快坐下,别生气——”

      蒋孟鸢直接推门进去,休息室内的所有人,无一不惊讶她的出现。陈可里与经纪人对眼看,“你告诉她我在这里的?”
      “我没有啊。她是怎么进来的?”

      陈可里见到人就烦,烈焰红唇,大声呵斥道:“不想干了是不是,还不把他轰出去?”
      经纪人哆嗦一下,快步走到蒋孟鸢身前,一把把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拽,嘴里嘟囔着快走吧快走吧,拽到门框边,听到她说:“我可以帮你缝那件礼服。”

      演出时间近在眼前,陈可里本想借这件高定礼服,趁这次慈善晚会直播现场好好表现一番,加上手里还有部热播的的古装剧,小火一把不成问题。
      但没想到节骨眼上,礼服被助理弄破了。

      蒋孟鸢:“只要你配合拍摄,我就帮你。”
      陈可里不屑地嘴角一歪,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你是在,威胁我吗”
      “以为自己待过蔚蓝,懂点针线,就能碰我的礼服了?就算是蔚蓝的老板过来,她照样没这个资格给我缝,你算什么东西?哦,忘了,你现在是极染的一个...小小的摄影师。”

      提及这事,蒋孟鸢抿了抿唇。陈可里双手抱胸,神气地甩了下头发,“极染我是不会拍的,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蒋孟鸢食指蜷缩。
      “不过呢,今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只要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陈可里微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不愿意啊?”

      “你想我怎么做?”
      陈可里笑了笑,指了下跪在角落里的小女生,她手里拿着瓶指甲油,哆哆嗦嗦地垂着头。
      “你替她。”

      蒋孟鸢;“行。”
      陈可里娇哼一笑,饶回沙发边,懒散地躺下,伸出一只脚放椅子上,“进来吧。”

      蒋孟鸢走进去,恶心两秒,连手指都在抖。接过小助理手里的指甲油,缓缓蹲下身来。
      她慢慢旋开盖子。

      却在这时,陈可里一脚踩在她腿上,脚趾抓刮她皮肤。
      蒋孟鸢排斥地皱起眉。

      “涂啊。”

      额前的刘海扎卧蚕,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袭上心头,蒋孟鸢忍不住掐了把手心。

      闻总监给的期限,是今天晚上。
      如果不能让她履行合同,她将面临天价赔偿。

      她不知道该怪谁。
      只觉得全身有排不尽的郁闷,低着头,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陈可里遮唇笑,逗猫似地勾了勾她下巴,“这才对嘛。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

      蒋孟鸢垂下眼。

      “蒋孟鸢?”

      赵今棠刚才还以为认错了,等她转过头来时,她震惊地瞳孔一缩。转眸看坐在沙发上的陈可里,瞬间了然。直冲冲地往里闯,推开陈可里的经纪人,一把拽拉起蒋孟鸢。

      “你这浑的,怎么给她跪下了?”

      赵今棠甩了甩她胳膊,问她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了?”
      “我可没有,都是她自愿的。”
      赵今棠:“你给我闭嘴!”

      她拉着蒋孟鸢,便想把她带走,却发现她僵在原地,不肯走。

      “我现在还不能走。”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赵今棠看她不说话,急得不行,“你倒是说话啊。”

      陈可里站起身,“如果赵经理能给我道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周一腾出半天的时间,给你拍摄。”

      赵今棠怒目,转头看向蒋孟鸢。她则抬手,一点点推开她的手,“这事我自己处理,你别管。”
      “别管什么?我说你最近不给我打电话,原来是这烂人害你是不是?”

      蒋孟鸢咬唇,别过脸去。
      她本以为她能凭借专业态度,能不带情绪地完成拍摄任务,没想到还是入了全套,遭了算计。

      “赵姐。”
      赵今棠一愣,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叫她,带了几分软意,沉默好一阵,她对陈可里说,“只要我给你道歉,你就不会为难小孩是不是?”

      陈可里双手抱胸,得意地挑下巴,“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不再为难她。”
      蒋孟鸢推开赵今棠,“这事我能处理,你不要给她道歉。”

      三人的矛盾起源于一件晚礼服。当初的陈可里还是个小网红,走的是黑红路线。为了想靠走红毯挤进娱乐圈,三顾茅庐蔚蓝。

      蔚蓝虽比不上国外的大牌高定,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有不少一二线明星穿过他们设计的礼服。

      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下,蔚蓝老板亲自起草设计图,由赵今棠带队手工缝制。熬了好几个大夜,版本一改再改。
      赶在走红毯前,蒋孟鸢和赵今棠去送最后一版礼服,却吃了闭门羹。

      那时的陈可里已借来了套顶奢高定,瞧不上蔚蓝的礼服了。

      她想红的心,昭然若揭。

      事实也如她所愿,半年时间里,她成了蹿红最快的一线小花,代言拿到手软,手里还有好几部S+待播剧。随手一拍即上热搜,话题不断。

      赵今棠一脸明白像,把人拦到身后,“我可以给你道歉。”
      陈可里扬下巴,迫不及待地给她让了块空地出来。

      “我给你下跪道歉,你保证不再为难她。”
      “当然。”

      蒋孟鸢扯了扯赵今棠。
      “这工作是我介绍给你的。面子哪有人重要?”
      她拍拍蒋孟鸢手臂,微屈膝,身体不断往下跪去。

      陈可里垂眸,双手抱胸,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见她膝盖即将触地,开口道:“啊...我改主意了,如果蔚越的老板,今晚也过来给我道歉的话,我可以和极染合作。”
      赵今棠:“.............”

      “你不是说只要我给你道歉就够了吗?”
      “赵经理,那是刚才。”
      “你!出尔反尔——”

      “哎赵经理,我答应你什么了?你们有证据吗?”陈可里蹲下身,冲她微笑,“你们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啊,我看....这么没有诚心的道歉,我还是不接受了,算了——”

      砰。
      一声巨响,在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僵在原地迈不开腿脚。

      陈可里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把她踹到茶几上的蒋孟鸢,仰头惊叫:“你疯了!”

      蒋孟鸢伸手拽起她的头发,拿指甲油往她脸上倒。陈可里几近疯狂地扭曲身体,茶几发出砰砰啪啪的碰撞声,她双手扒拉她的衣服,指甲刮她脖子。

      反被蒋孟鸢死扣,按到茶几上。

      有几滴指甲油顺嘴角,不小心吃进嘴里。
      “放手!放手!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蒋孟鸢礽掉指甲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陈可里不停地擦脸,狂呸口水,“疯子!疯子!我的妆都花了!我要你们好看,你别想我配合你们拍照了,等着吃官司吧!”

      赵今棠震惊之余,瞧见蒋孟鸢从口袋拿出手机,怼着陈可里的脸,“笑一个,我拿这个给总监交差。”
      陈可里:“..........”

      蒋孟鸢拽着赵今棠的胳膊往门外走,门内的陈可里还在尖叫,气到极致像是要杀人,无处发泄,开始拿助理撒气。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赵今棠靠墙撸头发,笑出蛾叫声。
      蒋孟鸢看着她,也跟着笑起来。

      “我都没反应过来,啪的一下,你就把她踹飞了。”
      “那是她活该,我忍她够久了,要是在三年前,保不准她得见见血。”

      “别打打杀杀的,为这种人,不值得。”赵今棠突然认真脸,“你接下来怎么办?”
      “辞职呗。工作多的是。”

      赵今棠拍了拍她的肩膀,面露难色,这份工作是她介绍的,没想到给她带了这么大的麻烦。

      蒋孟鸢无言,看出她眼中神色,耸耸肩,“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板说有套礼服送错了,叫我过来赶紧换一下。”

      “哦,”蒋孟鸢拍拍身上的土,“那我先走了。”
      “别走啊。和我去看看老板新设计的晚礼服,可漂亮了。”
      “有多漂亮?”

      “也不全是....主要是个美人儿穿,”赵今棠点烟,含嘴里吸一口,娓娓道来,“跟天仙下凡似的,我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凑过去亲一口。”

      蒋孟鸢嫌弃,提起眉。
      赵今棠楼她肩膀往楼上走,“我和你说,这是老板熬夜给她做的,连定金都没要。”

      -
      第一次见到蒋孟鸢,是在六年前。
      赵今棠至今还记得,小孩背着家里人偷跑到东临,说找老板学手艺的情形。

      那年,蔚越还是个设在废弃工厂里的小作坊。
      那会儿手机导航也不发达,她一个人坐飞机到东临,不远万里,找到了蔚越的具体位置。

      这事说出去,是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天,蒋孟鸢抱着航站楼柱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老板哄了好久,答应她高中毕业以后可以过来实习,她才登了机。

      一转眼,这么大了。
      她忍不住抬手整理了下她的衣领,“最近胃疼好点没?有按时吃药吧,生词听你声音虚成那样,我吓死了”

      “你哪有那么容易死。最近在吃药,好多了。”蒋孟鸢转眸,视线正好与一个男人撞上,戴着鸭舌帽。

      他在摸口袋里的机子,一个避孕套也掉了出来。
      成年男人身上带点套子没什么奇怪的。或许是觉得尴尬,男人压低鸭舌帽,弯腰去捡地上的套子,手指有点抖。

      赵今棠搂她胳膊往前走,“快到了,就在前面。”
      蒋孟鸢应声,收回视线。

      走到半路,她慢慢想起刚刚那张面孔。
      应该是刚才在楼梯间偶遇的中年男人,那对讲机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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