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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百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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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戏楼那边离开后，洛渊独自回了家。
在外头忙活了一整天，本是想早些歇下休息的，可才踏入大门就让洛夫人的侍女给拦住，说是老爷夫人有事找他，此刻在大厅这边等着他。
洛渊心下一跳，审视一遍近段时日的所做所为，好似并没有出格之事。
忙问侍女发生了什么。
侍女回答不上来，摇摇头只说自己也不清楚，她要去为夫人准备甜点，跟洛渊说一声便离开了。
洛渊只好怀揣着满腹疑惑去寻自家爹娘。
里屋大厅这边，洛老爷和洛夫人好似正在同谁聊着天，被逗得朗声大笑。
洛渊在外面站着等了一会儿，才从他们的谈话中分辨出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少爷，怎么不进去？”侍女正好端了甜品过来，看他呆站在门口等着，不由得发问。
“刚到。”洛渊掩下自己的心思，抬脚往大厅里走。
洛老爷也洛夫人见到他进来，赶紧朝他招手。
他朝自己爹娘见了个礼，目光落在那个年轻的姑娘身上。
她好像才二十出头，模样落落大方，腰间挂着一条长鞭，是会武之人。
洛渊对她有些抵触，下意识的那种抵触，说不清楚是为何。
“渊儿快来坐。”洛夫人朝他招手“为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远房表姐。”
表姐？
洛渊眨了眨眼睛，何时多出来这么一个表姐，他怎么不知道？
“这便是小渊吗？我姓谭，谭悦仪，小时候见过一面来着。”谭悦仪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见过表姐。”洛渊起身对她行礼，至于小时候见没见过，他着实想不起来了。
洛夫人轻笑：“悦仪家里出了些事情，得在我们家借宿一段时间，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要好好相处才是。”
洛渊点头表示明白。
夜深了，洛老爷和洛夫人都要去歇息，便托洛渊将谭悦仪带到她的住处。
到底是姑娘，洛渊主动接过她的行囊，将人带到后院。
洛渊带她熟悉环境：“爹娘的院子靠外一些，这个是我的院子，这个是你的。”
有侍女在门口候着，帮忙接过洛渊手里的行囊。
谭悦仪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洛渊其实也不是很想同她搭话，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之后，洛渊转身便想走。
“洛公子可是在怕我？”谭悦仪自身后喊住他。
洛渊：“…………”
洛渊回身，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表姐多虑，洛渊怎么会这般想？”
“你一直在躲避本姑娘的眼神。”谭悦仪三步作两，移动到洛渊面前“今日是我们自小时候匆匆那一面之外头一回见面，对吧？我做了什么事情吓到你了？”
“不曾。”洛渊后退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夜深了，表姐也尽早歇下才是。”
谭悦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的探究更甚。
洛渊不太喜欢她将自己看透的那种眼神，道别一声之后转身离去。
谭悦仪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有些好笑地看向一旁的侍女：“你家少爷一直这么害羞吗？”
侍女：“……”
主子的事情她不知道，也不方便多嘴。
没得到回答，谭悦仪有些失望，转身往屋里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彭瑞宇冲进院子，把还躺在榻上昏睡的裴暻煜给拽了起来。
裴少爷拽不起来，彭瑞宇好不容易拖他坐起来，立刻就往另一边倒了下去：“天还没亮呢!你这是做什么？”
“大事不得了，大事不得了啊!”彭瑞宇咋咋呼呼，硬是要把人给拽起来。
“大清早地做什么呢？”
“出大事了……”
“好好说话。”裴暻煜不满，推开他的手“闭嘴，松手。”
他坐起身，自在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等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才终于愿意给彭瑞宇解禁，让他把话说完。
彭瑞宇欲言又止。
裴暻煜啧了一声，敲了把他的脑袋：“婆婆妈妈做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彭瑞宇偏开头，很轻又很迅速地说：“洛少爷要成亲了。”
裴暻煜挽着自己的袖子：“哦，小渊要成……你说什么？”
“成、成亲？”裴暻煜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小渊怎么可能会同旁人成亲？
一定是假的。
裴暻煜不相信，他握住自己的右手，将那下意识的颤抖给压下去，好像一脚踏入虚空，整个人都很恍惚。
他从来就没想过洛渊会成亲这件事，不敢想，也不能想。
彭瑞宇有些迷茫，自家主子的反应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自家主子会为洛少爷感到高兴呢!毕竟他们关系那么好。
“少爷？”彭瑞宇小心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为何听见洛少爷要成亲这件事反应如此之大？
他想不通。
裴暻煜一把攥住彭瑞宇的衣襟：“你听谁说的？小渊要同谁成亲？”
“……少、少爷，松手松手。”彭瑞宇哭丧着一张脸“少爷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少爷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吓人，不!是非常吓人。
裴暻煜用尽全身之力才把心里的难受给压下去，把自己从冰窟底下拉上来。
“小渊要同谁成亲？是谁说的？”裴暻煜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彭瑞宇挠了挠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洛府的小厮同我说的，好像是一个温婉的姑娘……”
裴暻煜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桌子，将桌面上的物甚全都推倒到地上。
噼里啪啦一顿响，彭瑞宇被吓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捡。
自家主子这脸色苍白得感觉得立马去看大夫。
“少爷。”彭瑞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裴暻煜猛地抬头，满脑子都是洛渊要成亲这个消息，其他什么都想不到。
不行，他得去问清楚，必须去问清楚。
裴暻煜松开彭瑞宇，转身就要跑。
“少爷，你去哪啊？”彭瑞宇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感觉自家少爷突然有点大毛病“少爷，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可惜，他的少爷一点都没听到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院子里，翻墙走的。
彭瑞宇跑着追上去。
裴暻煜匆匆跑进了洛渊的院子，但是没找到人，洛渊不在这里。
人呢？
去哪了？
“裴少爷？”侍女端着一个盆走进来，看到裴暻煜时被吓了一跳“你在找少爷吗？”
裴暻煜指尖微微收紧：“他不在家吗？”
侍女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他的异常，下意识后撤一步：“少爷同谭姑娘一块出去了。”
谭姑娘……是谁？
裴暻煜顿感口干舌燥，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神。
难道是真的？
他真的要成亲了？
怎么会呢？
“裴少爷？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病了？”侍女有些担忧“需要为你找大夫来瞧瞧吗？”
这么多年过去，自家少爷和裴家少爷同进同出，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家里的下人们自然也将他当半个主子来对待。
侍女望着他：“还是同老爷夫人说一声？”要是真病了，自家少爷该要着急了。
“无碍。”裴暻煜摆了摆手“小渊去哪了？我去寻他。”
彭瑞宇这时候也追过来了，跟侍女打了声招呼。
“少爷，我们去医馆吧。”他家少爷的脸色真的很不对，请大夫可能来来不及。
“不用。”裴暻煜冷下脸，扭头看向那侍女“我去寻小渊，他人在哪？”
侍女有些犹豫，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家少爷现下的位置。
今早少爷跟谭姑娘出门时好似并未提到他们要去哪。
犹豫了许久，侍女终于想起来些旁的：“谭姑娘好似说过想看看城里的百花园，兴许少爷跟谭姑娘是去了这儿。”
裴暻煜转身就走。
彭瑞宇只好再次急匆匆跟上去。
留侍女一人在原地茫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百花园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往年百花盛开的时候，他们都会在锦绣花丛环绕的亭子里对月饮酒。
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带去过。
那本应该是只有他们能一块去的地方。
裴暻煜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悲意。
“少爷？”彭瑞宇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他搞懂自家主子今日是个什么情况，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彭瑞宇小心打探：“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他明明一直跟在少爷身边，按理来说真的发生什么，他理应知晓才是。
难不成就在他偶尔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彭瑞宇想象不到。
彭瑞宇得不到回答，也不敢再多问。
索性他们人已经赶到了百花园。
百花园的园主同他们这些人是熟人，知道他们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洛渊可来过？”裴暻煜直入正题。
百花园园主点啊点头：“洛少爷此刻还在园内。”
裴暻煜下意识攥紧拳头，他真的把人带到了这里。
“裴少爷可是要去寻洛少爷，小的这就……”
裴暻煜抬起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本少爷自己去寻，你们不必跟上来。”
园主同彭瑞宇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迷茫。
这个季节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还未踏进园内便能闻到那股浓郁的花香，以往裴暻煜很喜欢这股香气，此刻却只觉得烦闷。
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朝着百花园深处的亭子走过去。
洛渊果然在那里。
只有他自己一个，身边没有其他不该存在的身影。
裴暻煜莫名松了口气。
快步朝亭子里走过去，这才发现洛渊单手支着额头，靠着亭子睡着了，有蝴蝶落在他身上停留都没有发现。
裴暻煜心脏倏然软了一下，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脸，伸到一半蓦地回神。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好像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要不然为何要在意他成不成亲这件事，怎么会管他跟谁一同来百花园……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成为彼此的家人才是，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进不敢退不舍。
到底……该怎么做？
许久，裴暻煜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准备离去。
“哥。”才踏出亭子，洛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要去哪？”
裴暻煜回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怎么醒了？”
“只是眯一会儿。”洛渊指尖微动，停留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的蝴蝶翩然离去。
洛渊的目光随着那只蝴蝶一快飞远，人似乎也要碎在阳光里一样。
裴暻煜忽然觉得好难过，他的小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要成亲了？”裴暻煜问。
洛渊回神望向他：“这很重要？”
“……”
见他答不上来，洛渊也不为难，只是他并不想拿谭悦仪当挡箭牌：“不是，她是我表姐，只是在洛府借住一段时日。”
两厢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洛渊打破了寂静：“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是你带着我来的，说要给我过生辰，抓了一大堆蝴蝶，绕着我放飞，很漂亮，很高兴，那个场景我会记得一辈子。 ”
裴暻煜心里突然空了一块，总感觉洛渊接下来的话他并不想听。
但不管他想不想听，洛渊都是要继续往下说的：“我要走了。”
裴暻煜口干舌燥得难受，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哪？”
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洛渊朝他勾起嘴角轻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的确应该出去看看，景珩哥去过许多地方，他应该知道哪里值得一去。”
又是贺景珩!
又是他。
裴暻煜一阵头疼，贺景珩这个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沉思片刻，裴暻煜又道：“你走了，洛伯伯和洛伯母怎么办？”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又不是死了。”洛渊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眉头微锁“他们应该很支持我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裴暻煜：“………”这是已经铁了心往外跑吗？
裴暻煜不自觉地绷紧手指：“能否等我两日，等我将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我同你一起去。”
“不能。”
他回答得坚决，裴暻煜愕然。
“为何？”
“我不想同你一起。”
裴暻煜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头昏脑胀得必须扶着一旁的石柱才能够站稳。
抬头看过去，洛渊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好似并未发觉他的不对劲。
‘他好似不在乎自己了’这个念头生出的瞬间，寒意接踵而来，把他整人都搅得头重脚轻。
“能不能不走？”见洛渊要站起来，裴暻煜挽留的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
洛渊抬头看着他。
相隔不到两米的距离，却遥远得好像永远无法触及。
等待许久，裴暻煜始终没能给出一个答案，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洛渊也不强求。
他垂下双眸：“两日后，你愿意来送我吗？”
裴暻煜更觉难受：“……怎么走那么快？”
“有些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洛渊轻声道“哥，我们……”
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这情况好似说什么都不太对。
轻叹一口气，洛渊转身离开，跟裴暻煜擦肩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裴暻煜想伸手拉住他，想让他留下，想说自己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他别走……
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做，默默地任由他从自己身边经过，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