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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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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三年,裴远鹤一众也在沉垣宫陪伴了阮青梧三年,担心他因为这样的变故想不开。
这三年里,他们愈渐觉得阮青梧身上不同寻常的变化,他身上似乎已经没有。
阮青梧总是时不时就想从裴远鹤和萧初绫嘴里套话,只可惜他什么都没有套出来,反而还让萧初绫对他越来越不满。
在此期间,荨菰域那边出了些事,贺茳得赶回去处理,靳天梵担心他一个人不安全,陪着一块走。
星渡城那两位〈裴远鹤和萧初绫〉本也想离开的,只是阮青梧百般挽留,最后他们并没能成功离开。
将他们留下的原因只有一个,始终还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神族秘术的消息,可惜这两人嘴太严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给他漏出来。
并且,萧初绫和裴远鹤已经对阮青梧产生了怀疑。
沉垣宫内所有内务人员都被阮青梧和袁久麟给换了,萧初绫两人就连想找个人打探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他们把目光放到阮岁柔身上,这人是阮青梧的妹妹,在沉垣宫内生活的时间也足够长,兴许会知道些什么。
这些年萧初绫几人跟阮岁柔接触的时间不算太多……其实不仅跟阮岁柔接触得不多,跟阮青梧接触的时间都不算太多。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种无话不说的状态,冥冥之中命运的手牢牢抓住他们,好像被什么控制着,找不到解决问题的线头,什么都无法改变。
阮岁柔一直在溺爱中长大,即便后来她发生爹娘他们的事之后,她也没有受到伤害,阮青梧放过了她,这么多年还很溺爱着她,要什么给什么,这样的生活让阮岁柔很满意。
平时没事做的时候,阮岁柔就在院子里让那些仆人们给她做戏,若是他们没能让阮岁柔满意就会受到她的恶意惩罚。
萧初绫他们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仆人们跪成一团,脸上身上还都有伤,有些伤中的奴仆已经倒地不起,随时丢失性命。
“岁柔,你这是在做甚?”看到这样的场景裴远鹤忍不住呵斥。
“裴哥哥萧姐姐,你们来找我玩儿吗?”阮岁柔一脸天真,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他们犯了何错?”萧初绫皱着眉问“阮少主要这般惩罚他们?”
“惹孤生气,他们就该罚。”阮岁柔满不在乎地说着。
在她看来,自己就是最尊贵的,其余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她高兴就好。
萧初绫压着自己的声音:“你这么做,阮宫主知道吗?”
“知道啊。”阮岁柔眨了眨眼睛“哥哥才不会管我做什么呢。”
这话的意思是即便她胡作非为,随意伤人以及滥杀无辜都不会管吗?
这姑娘怎么变成这样?
以前在他们家没出事之前,阮岁柔虽然娇纵,但还是会讲道理的,现在完全就一副蛮横无理,我行我素的模样。
裴远鹤还想说教几句,萧初绫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她走到阮岁柔身边坐下,表示自己有几句话想要问她。
阮岁柔双手交叠在桌面,将自己的下巴也放上去,表示让萧初绫大方问。
“三年前,你爹娘出事的时候,宫里可曾有过什么意外?”
阮岁柔顿住,看着萧初绫琉璃似的眼珠,抿了抿嘴:“没有,无事发生,萧姐姐为何这么问?”
“只是有些放不下当初的事情。”萧初绫扯了扯嘴角,笑不太出来“小柔要是能知道些什么,可一定要告诉我。”
阮岁柔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拖回到三年前,那个看着自己的陌生的目光……
“那来说说你兄长。”萧初绫忽然抬头,她刚莫名地觉得有一股视线看着自己,这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哥哥怎么了?”阮岁柔抬头仰望着她,一脸无辜状。
萧初绫:“他那段时间有没有说过或者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对的事?”
阮岁柔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头表示自家哥哥那段时间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萧初绫下意识皱眉,她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感觉她跟看上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前前后后跟阮岁柔聊了一个时辰,你来我往的,大家都感觉口干舌燥,可惜就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萧初绫总觉得阮岁柔其实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愿意说出来。
没办法,两人只好先行离开。
他们走后没多久,阮青梧从屋内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哥哥,我做得可好?”阮岁柔跑到自己家哥哥身边去牵他的手,神情认真地凝望着他“小柔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
“很好。”阮青梧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夸赞了一句。
阮岁柔很受用。
“她为什么这么听阮青梧的话?”裴洛渊问“明明亲眼看到爹娘被他给杀了。”
不仅是现在,后来阮岁柔长大,她已经有能力脱离沉垣宫,即便斗不过,逃跑躲起来也是可以的,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不仅什么都没有做,还帮着阮青梧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裴暻煜沉默片刻:“或许……因为那是她仅剩的亲人,那时年纪那么小分不清对错,只能紧紧抓住他,后来再受阮青梧的影响,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本来因为先宫主和宫主夫人的溺爱,阮岁柔就已经有些过度娇纵蛮横,后来再被“阮青梧”给带偏,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现在的阮青梧并不是真正的阮青梧,对吗?”裴洛渊问。
裴暻煜沉默片刻,他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他们眼前所见究竟是真是假,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沈既白:“即便现在的阮青梧躯壳里已经换了个人,那也还是他杀了我的爹娘,是他将整个玄界搅得水深火热,照样该死。”
“所以你有办法杀了他?”
沈既白:“……”
裴暻煜一句话将他堵得哑口无言,要是真的有办法,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现在还未到阮青梧动手的时候。”裴暻煜道“那时我还未出生。”
他记得差不多是他出生那段时间,阮青梧开始动手出兵天下,五六年后星渡城破。
……
裴远鹤和萧初绫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们并不想留在沉垣宫,阮青梧也没法真的困住他们。
裴暻煜其实想多跟自己的爹娘相处一会儿,可现在他们看不到他,而他的行动范围也受阮青梧的限制,哪里都去不了。
于是,裴暻煜目送自己的爹娘离开沉垣宫,这里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平静当然只是表面,实际上沉垣宫内里已经开始酝酿一场无可估量的风暴。
在裴远鹤和萧初绫离开之后,阮青梧同袁久麟大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袁久麟单方面的发火。
袁久麟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这具躯体在衰老,他必须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术,否则再这样发展下去他得重新再找一副躯壳,可他才刚适应目前这具躯壳。
阮青梧劝他稍安勿躁,事情一点点来解决。
“你倒是解决啊,现在人都走了,还如何解决?”袁久麟气急“本座必须得到他们手里的秘术。”
不止是为了长生不老,他还要靠神族秘术杀回去,叫那些曾经瞧不起他,将他贬谪到玄界的人付出代价。
阮青梧目光微黯:“实在不行,那便只能上些手段了。”
袁久麟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后来的时间里,阮青梧开始招兵买马,训练起了军队。
在此期间袁久麟也没有闲着,他收养了一个小女孩,让她当自己的徒弟--是童昭宁。
收徒这事阮岁柔一直都知晓,袁久麟好久之前就开始考虑收徒这事了。
阮岁柔试探过很多遍,想将自己举荐给袁久麟,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袁久麟的徒弟,帮上自家兄长的忙。
很可惜,袁久麟并不愿意将这个机会给予她,并且无视她的哀求。
阮岁柔不明白,明明自己的能力比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高那么多,为什么她可以成为袁久麟的徒弟,而自己却不行?
为了此事,阮岁柔还找了阮青梧好几次,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做主,让她破例成为袁久麟的第二个弟子也成,可是阮青梧总不愿意搭理她,让她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没事别找他。
“……”
这是一个兄长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阮岁柔很不满,但她也不敢对阮青梧怎么样,更不敢到袁久麟面前去闹,最终只是在暗处给童昭宁使些小绊子,还得保证绝对不会让袁久麟他们发现。
再后来,童昭宁在沉垣宫待的时间长了,阮岁柔渐渐也就没再为难她,日子就这么平平稳稳过了一段,一直到阮青梧准备动手。
平静的假象被徒手撕碎。
袁久麟和阮青梧两人还没有自大到要正面跟那一群人抗衡,这种事情讲究策略,毕竟星渡城积累深厚,没那么容易破。
荨菰域和宇旋宫同星渡城关系最好,两人打算先从荨菰域下手,恰好靳天梵那一段时间人在荨菰域若是能将荨菰域瓦解,再取了靳天梵的性命,那么星渡城那两位根本不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
“贺茳的夫人马上要临盘,贺茳这几个月都没有离开过贺家,靳天梵守在荨菰域大概也是在等待那个孩子的出事。”阮青梧将自己收到的消息转述给袁久麟。
沈既白意外地睁大眼睛,贺茳的夫人即将临盘,那不就是贺景珩出生?
若是没记错的话,贺景珩的父亲似乎就是在他出生前不久离世,而他母亲在贺景珩出生后,没几年也因为忧思成疾而辞世。
自那时起,贺景珩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些事都是沈既白从自己父亲那里听来的,他爹要求他不许在贺景珩面前提起这些,怕这些伤心事会伤害到贺景珩,这么多年沈既白也一直规避着这些话题。
他们认识了将近三十年,贺景珩自己也确实从未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这些都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愿意提起也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亲历这一切。
阮青梧同袁久麟低声商量了几句,对视笑得狡诈。
阮青梧转身从门口走了出去,他们转瞬便来到了荨菰域。
贺茳的住处并不难寻找,贺家是荨菰域的第一大家,在荨菰域中随便找一个人问都能问到,只是恰巧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贺府的下人们说:“我们家主刚同域主出去了,好像说是去了城郊,两位姓甚名谁?可是家主的朋友?待家主归来,我们可以为两位通传。”
袁久麟背着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下人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而后袁久麟和阮青梧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不给旁人多问的机会。
贺府的下人感觉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去。
于此同时,正在城郊这边的贺茳感觉自己的眼皮子直跳,总感觉马上就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贺茳。”老域主留意到他走神,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怎么了?”
贺茳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沈既白愣愣地看着老域主的笑容--这是他爹啊!
他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竟然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靳天梵站在远处的树顶眺望远方,此时的他眉眼间已经显现出年轻时候所没有的老练。
这个已经十分接近裴洛渊记忆之中那位靳爷爷。
人总会成长,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似乎都走散了。
贺茳和老域主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入神,就在这时,靳天梵突然抽刀朝他们冲过来:“小心。”
袁久麟的木剑朝他们直冲而来,靳天梵挡开木剑之后跟他缠斗了起来。
老域主带来的侍卫们也纷纷上前帮忙。
贺茳这个武废,非常有自知之明,了解自己凑上前去只会添乱,忙不迭躲到老域主身后。
老域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他比贺茳大一些,一直将人当成自己的后辈看待,对他这样越矩的行为也是只是笑笑,顺便调侃几句。
“孤可是君主,躲到孤身后,不怕被孤治罪吗?”
贺茳眨了眨眼睛:“域主大人,贺某能治病救人,没了可不好。”
老域主让他这话给逗笑了:“就你能贫。”
贺茳扬起笑容。
老域主无奈:“快当爹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性子。”
“即便要当爹,我也还是贺茳,只是个小小的医师小心……”
袁久麟将靳天梵一众带远,而阮青梧一直在暗处守着,确认靳天梵没办法及时赶回来,立刻便提着匕首朝老域主杀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老域主!
“……青梧,你怎么……可以……”
“贺茳!”靳天梵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可还是没来得及。
贺茳挡在老域主身前,为他挡下这一刀,看着阮青梧的脸渐渐模糊:“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阮青梧愣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只是一瞬,立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域主一手扶着贺茳的肩膀,一脚将阮青梧踹开,将贺茳接住。
这时靳天梵也赶到了,横刀在前:“贺茳)贺茳?你怎么样?”
老域主忙着给贺茳止血,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贺茳艰难地握住他的手,痛苦非常,死撑着开口:“别费劲了,没用的……”
他自己就是医师,很清楚自己被伤了要害,已经不可能再救回,只是……
“大人,我的妻儿,能不能、能不能拜托……”
“孤会照顾好他们。”老域主赶紧道,他努力想捂住贺茳的伤口,却始终都是徒劳“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贺茳别闭眼,他们还在家里等你呢……”
贺茳动了动嘴,什么都说不出来,遗言都没能留下,手往下坠落摔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