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一线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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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天梵准备了两匹快马，沉垣宫这边的事只能全丢给江晚黎他们。
彭瑞宇也很想跟着他们一块走，但是江晚黎自己忙不过来，庄峣已经忙得见头不见尾，彭瑞宇实在没办法抽身离开，只能红着眼睛在城门口送别。
裴暻煜没有跟他多说话，用大裘裹紧裴洛渊，抱着人上马。
师徒二人当即策马扬鞭，朝着阴缘山的方向前行。
彭瑞宇和江晚黎在城楼下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总感觉有些心慌。”彭瑞士扭头看向江晚黎“他们会平安归来吗？”
江晚黎下意识握紧拳头，安慰彭瑞宇，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点了点头：“要相信他们。”
他们可是成功杀死阮青梧，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
彭瑞宇微微颔首，将心里那些担忧强行压下。
江晚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城内走。
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悲风伤秋，只能在心里期盼着他们都能够平安归来。
裴暻煜少时一直待在星渡城，后来又被困于沉垣宫整十年，虽说常与苦痛相伴，却也没有正在离开过自己熟悉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前往阴缘山，小时候他总是央求着靳天梵带他去阴缘山，去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师母，但靳天梵觉得他年纪太小不好管教，不愿带他一起去。
现下他终于能够前往阴缘山，却是这般悲哀的光景。
他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却怎么都没法将他捂暖。
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些年来的种种，他从未见过这么安静的裴洛渊，以前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开口他总会有回应，可现在……
“只要你能醒过来，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你好不好？”裴暻煜低声道。
他不知道裴洛渊其实就在他身边，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回应了他。
“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必愧疚，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命本是裴暻煜给的，没有裴暻煜，自己根本不可能长大，现在所做的一切以及必须承担的后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是付出性命也无所谓。
但他希望裴暻煜能够一直康健。
“哥，若是这一次我回不来了……”裴洛渊凝望着裴暻煜的脸庞“日后便忘记我吧!你一定要过得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要再受任何人的桎梏。”
这是他的愿望，他希望裴暻煜能够听到。
这人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不需要再为之愧疚。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无法被听见。
不眠不休赶了二十多日，马儿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阴缘山。
阴缘山庄的山门就设在山脚下，巨大的牌坊巍峨非常，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感受。
裴暻煜小心将裴洛渊抱下马，同靳天梵一块快步往山庄内跑去。
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他们的惊慌失措惹得养在庄内的牲畜一哄而散。
后院的云梧被惊动了，快步走了出来，目光在来人身上转了一圈。
“把人带进来。”
领着他们走进内院，云梧收拾出一张床榻，让他们将裴洛渊放到榻上。
裴暻煜小心抱着裴洛渊上前，扶着他的脑袋缓缓放到软枕上。
“回你师尊身边去。”云梧二话不说就开始赶人。
裴洛渊下意识护在自己哥哥身前：“他是城主，你不能这样对他。”
他的抗议没人能听到。
裴暻煜也很顺从地走回靳天梵身边。
只要她真的能救裴洛渊，别说只是对自己无礼，即便是想要自己的命，自己也能毫不犹豫地给她。
云梧在塌边坐下，抬手往裴洛渊身体里探入玄力，眉头却越皱越深。
裴洛渊隐隐有些不安。
他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下意识想去拉裴暻煜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这些天一直都这样，他却始终没能够习惯。
看着榻上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实在是很难将他同自己联系起来。
他无法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云梧将手收回，裴暻煜立刻便开口：“可有救治的法子？”
“救治？”云梧皱眉，抬头瞥了他一眼“他是你什么人？”
“……家人。”裴暻煜朝云梧单膝下跪“暻煜求师母救救小渊。”
“他已经死了。”
有什么忽然在脑海中炸开，裴暻煜感觉自己好像被惊雷当头劈了一道一般，整个世界也随之陷入昏暗。
靳天梵亦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一手扶着身旁的柱子，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裴暻煜连忙爬到裴洛渊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他还没有……他会没事的，师母、云大夫，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救他……”
贺景珩明明说了云梧有办法救他的，他明明说过有办法……。
他的小渊还那么小，他还未行解礼呢!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会的，不会的……
云梧见他哭得凄凉，无奈叹了口气：“他身上的锁脉是谁做的？”
“锁脉是何物？”靳天梵捂着心口，目露迷茫。
云梧：“阴缘山有一个传说，玄族死后魂灵离体，他们会在尸身旁停留一日，十二个时辰后便会前往冥界，重入轮回，若是想将魂灵留住，锁脉是其中一个办法。”
裴暻煜同靳天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贺景珩。
他给裴洛渊治疗之后说过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靳天梵：“是贺茳家的小子。”
云梧顿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了熟人的名字。
“倒是不令我意外。”云梧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传说到底只是传说，魂灵这个说法从来没有被验证过，况且即便真的有，贺家小子用法子将他留住，我亦无法让他清醒过来。”
若是她强行将裴洛渊留下，他只能被困在自己的尸身旁边，日复一日陷于孤独与黑暗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不认为这是在为裴洛渊好。
“生死有命……”
“不，我不信。”裴暻煜颤声打断“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对不对？一定还有办法能够救他……”
云梧皱起眉。
裴洛渊见不得他这个模样，他的哥哥是高傲的，即便是当质子的时候，也不曾失去自己的风度，他不该这样卑微。
他想把裴暻煜从地上拉起来，想说让他不要求她，让他别为自己而卑躬屈膝……
一切都是徒劳。
他触碰不到裴暻煜，无论自己再怎么用力怎么呐喊，始终都无法阻拦。
云梧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靳天梵，后者朝她看了回来。
“起来吧。”云梧轻叹了口气。
裴暻煜没起身，只是抬头看向她。
裴洛渊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哥，你起来。”
云梧皱眉，重复了一遍：“先起来。”
裴暻煜顿了一下，站起身。
云梧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从上面拿下来一本书：“我的确没有办法救他，大夫再有能耐也没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裴暻煜瞬间如堕冰窖，浑身血液瞬间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回到裴洛渊身边，将自己的眼睛枕在他的手上。
真的没办法了吗？
怎么可以……
“没关系的。”裴洛渊手搭在裴暻煜的胳膊上，仰望着他“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别再为难自己了。”
云梧看他们陷入悲痛之中，慢悠悠地开口：“我是无法救他，但在阴缘山里有一个传说，你们或许可以听一听。”
裴暻煜瞬间将头扭过来，盯着她看。
云梧翻开自己手里那本书：“传说阴缘山里住着山神，慈悲为怀具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耐，自玄界开天辟地之始便已经住在山里，阴缘山庄世代都是山神的子民，永远守护山神，生生世世不能离开阴缘山。”
这个传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说起过，山神住在他们寻找不到的地方，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存在，无人能够战胜，却又不会插手世事……
不过云梧一直只当是个故事听，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而且她还觉得这个故事很矛盾，慈悲为怀又不掺和世事，山神的慈悲难道是因为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吗？
她是一名大夫，尽人事听天命，只能够在可能的范围里做更多，但也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扭转乾坤。
云梧提醒道：“这只是一个传说，山神是否存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山神真的存在，能否活死人肉白骨亦未知。”
之所以不离开阴缘山只是因为祖训，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祖训，但她也并不相信山神的存在。
“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弃。”裴暻煜抬头看着她。
一个被迫走到沙漠深处的人，只要出现一丝可能性，他都要紧紧抓住，不可能放弃。
靳天梵开口问：“要如何才能见到山神？”
“心诚则灵。”
裴暻煜蹙眉，他没有明白。
云梧敲了敲自己手里的书：“阴缘山庄后山有一条上山的密道，我曾上去过，但是只走到半山腰。”
阴缘山上多雾，那些雾不知道从何而来，特别是到半山腰之后，那里的浓雾覆盖住了整个山头，人走进去之后什么都看不见，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在里面。
“从一个大夫角度来说，我建议你别去，逝者已矣，生者安之，阴缘山内危险重重，你冒这个险并不会让已经离开的人高兴。”
裴洛渊重重点头，他想要裴暻煜放弃，不希望他为自己遇到危险。
可裴暻煜去意已决：“我要去。”
“你可想好了。”云梧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白发小子“他或许并不希望你去。”
裴洛渊立即点头：“别去，没有用的，别为了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大家都需要你……”
沉垣宫刚落败，星渡城的子民们好不容易摆脱束缚，他们不应该在这时候失去他们的城主。
即便没了自己，裴暻煜身边还有江晚黎还有彭瑞宇靳天梵，还有星渡城的一众臣子们，他们都在等着他回家，万不该为自己而抛下他们。
云梧抬了抬自己的袖子：“你可要想清楚，阴缘山不是那么好进的，早些年在这山里丧命的人数不胜数。”
多年前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假消息，说阴缘山内藏着数不尽地财宝，引得许多寻宝人蜂拥而至。
结果财宝没有寻到，反而是一批一批往里面送命。
那些人来寻宝时还曾祸害过她的阴缘山庄，要是云梧弱势一些，估计阴缘山庄已经没了，所以她也不曾救过那些闯入阴缘山中之人。
“算我求你了。”裴洛渊越听越心惊，冲裴暻煜大喊“算了吧，别这样，回家去好不好？小渊也想回家，我们回家吧……”
他近乎乞求地望着他，期盼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不要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葬送自己的性命。
裴暻煜突然抬起头头。
裴洛渊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绪，亦或是看见了自己：“哥？”
“算了好不好？回家好不好？”
“我要去。”裴暻煜语气坚决。
“……裴暻煜，你清醒一下，我已经死了。”裴洛渊怒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必非要将自己也搭进去？”
裴暻煜偏要赌那一丝可能性：“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我做不到明知有希望还不去尝试。”
“即便九死一生也无所谓？”云梧问。
裴暻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云梧扭头看向靳天梵：“那你呢？你怎么想？”
靳天梵本在晃神，突然被喊怔了一下，看着自己徒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等同于自己的孩子无疑，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他们都能够好好活着。
裴暻煜望着他：“师尊。”
靳天梵移开目光，最终叹了口气：“随他吧。”
云梧：“即便他会死在山里也无所谓吗？”
靳天梵顿住，他没办法无所谓，最后叹了口气：“小渊……我替他去寻那山神如何？”
“不行。”云梧直接道“他能去是因为他是神族，非神族无法穿过雾障，你想去不过是送死，于其他并无用处。”
靳天梵被噎了一下，只好再一次沉默。
他没有权利去拦裴暻煜做想做的事情，况且他也希望小渊能回来……
云梧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既然你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便等到后日出发罢。”云梧不再劝阻。
裴暻煜却是着急：“为何现在不能上山？”
贺景珩说过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一月已经过去八九成，他没有时间浪费了。
裴洛渊哑然：“你疯了吗？会死的……”
“上山没那么容易，还需准备一番。”云梧的目光落在榻上裴洛渊身上“你是神族，可他不是，且等吧。”
说完，云梧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去。
裴暻煜后退两步，缓慢地伸手捂住自己脸，心脏好似被支在碳火上烤。
靳天梵心里一窒，呼吸不由得灼热。
“你先自己冷静一会儿吧，也陪陪他。”靳天梵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为师就在外面候着。”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