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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心悦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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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珩早早便赶了过来,把睡梦中的洛渊给喊醒。
洛渊顶着一双幽怨的眼睛任人摆弄,突然就不是很想及这个冠了。
但是不行!
大家都在盯着,他逃不掉。
诶!
洛老爷和洛夫人相信贺景珩能管好他们儿子,因此人并没有出现,而是着手准备今日宴会上所需要的东西,作为冠礼的主人公,洛渊可不能拖了后腿。
冠礼所需的衣服洛府早已全部备好,已经备了好些年了,只待洛渊换上便好。
裴暻煜比贺景珩晚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贺景珩已经在等洛渊盥洗,还贴心地递上毛巾。
裴暻煜面不改色地走过来,“不经意”地夺过毛巾递过去,心里不由得嘀咕--昨晚明明都跑回戏楼去了,怎么还能来得这么早?
属公鸡的吗?天不亮就能爬起来!
睁开眼睛,发现裴暻煜也到了,洛渊朝他笑了笑。
见他看见了自己,裴暻煜顿时将自己脸上的情绪收敛起来,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再像昨天那样不高兴,心里放轻松了一些。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想明白,昨夜洛渊究竟为何而不悦。
也没有机会开口问,一方面是贺景珩在一旁盯着,另一方面侍女很快就寻了过来,请他们到外面宴厅坐下。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位,这一天的洛府格外热闹。
洛老爷洛夫人虽是商户,但是良心做生意,更是十里八乡都知晓的大善人,这些年做过的善事不少,也积累下不少人脉,五湖四海皆是朋友。
作为洛老爷和洛夫人的朋友以及生意场上的伙伴,更甚者是被他们帮助过的人,洛渊的及冠礼自然是要来的,得给洛家这位唯一的小公子送上他们最虔诚的祝福。
迎接宾客的除了洛夫人洛老爷之外,还有他们的好友裴氏夫妇以及贺班主。
贺茳大家都认识,整座城就属他的戏班令人流连忘返,看过还念念不忘,整座城的人几乎都去看过他戏班的戏。
裴远鹤和萧初绫更不用说了,这两个人当初在外跑生意时便已经遐迩闻名,现下安定于此,做生意的手段却丝毫不减当年。
有他们帮忙迎接宾客,更是无人敢怠慢半分。
片刻后,侍女走出来在洛夫人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洛夫人微微点头。
时间差不多,贺景珩和裴暻煜也在宴厅落座。
一切准备完毕。
特意请来的礼生开始念祝词,洛渊跟随侍女们走进大厅,礼生开始安排及冠流程。
全场肃静,一直到冠礼完成,洛老爷同洛夫人说完自己的祝愿……
掌声轰鸣。
那个孩子,他长大了。
裴暻煜坐在不远处,看着洛渊眉目含笑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松,眼里看到的却是过往洛渊在他面前笑着喊哥哥的模样。
从还不会说话的小团子到只会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到后来能跟他谈诗论赋再到现在,不知不觉中,时间竟然过去得如此之快。
“渊儿的及冠礼怎么让你感伤起来了?”一旁的贺景珩特别煞风景地开口,手里还装模作样端起一杯酒,摇头晃脑的“觉得他及冠礼的排场比你大,嫉妒了?”
裴暻煜无语:“……不会说话就闭嘴。”
“火气这么大做甚?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可不好伤感。”贺暻珩轻笑一声,往他杯子里倒酒“多喝些,反正现在渊儿也顾不上我们,喝醉了让他看看你的丑态。”
裴暻煜:“……”这人果真从小到大跟自己就没有对付的时候。
说话间,洛渊已经被洛老爷和洛夫人带着去认人,或许用不了多久,洛渊便会接手他们的产业,自然得多了解一些生意场上的人物。
即便日后洛渊不从商,多认识些父辈的朋友亦有益而无害。
裴暻煜比洛渊大一些,已然接手家里的部分产业。
“我也可以带他去见……”
裴暻煜的声音很低,低到贺景珩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复而没多在意,继续为他添酒。
“你想灌醉我?”裴暻煜察觉到他的意图,不满地瞪他。
贺景珩;“…………”
贺景珩不以为然:“你的及冠礼当天,不也把我给灌醉丢到一边了?半点兄弟情分都不顾及呢。”这叫有来有往。
“那不一样。”
把他灌醉是为了看洛渊给自己准备的礼物,这礼物只属于自己,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即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贺景珩也不成。
至于洛渊的及冠礼,那当然得是他和洛渊好好独处,至于贺景珩,一边儿去。
这么想着,裴暻煜果断换上一个笑脸,一副附小作低的模样,给贺景珩敬酒:“景珩哥,以往都是暻煜不懂事,给哥添了不少麻烦,今日在这敬哥一杯。”
贺景珩眉心一跳。
又来了!
一喊哥准没好事。
到底从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性,一看这臭小子就没安好心,他才不上当。
贺景珩粲然一笑,端起酒回敬:“裴贤弟,往日承蒙照拂,该是兄长敬贤弟一杯才是。”
裴暻煜额角抽了抽,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这边两人正推搡着彼此劝酒,坐在另一桌的长辈们则是其乐融融,并且单方面地认为孩子们的相处非常融洽。
贺茳单手托腮,凝望着自己的孩子,忽然有些伤感:“都长这么大了,夫人在天上看到,一定也很高兴。”
“那是自然。”裴远鹤拍拍他的肩膀“弟妹看到你们活得好才能安心,你可要一直好好的。”
贺茳轻叹一口气,不由得开始思念自己的夫人。
贺景珩长得跟夫人太像了,越长大越像,某些时刻看着这个孩子,恍然生出几分夫人还在的妄念,回神之后却只觉漫无边际的寂寥。
幸好还有这个孩子在,不然当年夫人离去的时候,他便随夫人而去了。
他有把他们的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夫人在天上看着,会欣慰的吧?
或许是他看得太专注,贺景珩回过头,看到自家已经有些醉意的父亲,露出一点笑意。
果断抛弃裴暻煜,不再跟他多浪费时间,揣着酒杯往贺茳这边走过来:“爹?”
“我的儿……”贺茳一把抱住自家儿子,一言不合就开始哭“为父想你娘亲了啊,她怎么就把我们父子丢下了呢?真是太狠心了……”
贺景珩自然是知道自家父亲的性子,将人扶了起来:“抱歉叔叔婶婶,我爹他喝醉了,景珩先将他送回去。”
萧初绫手里握着酒杯,刚才贺茳喝的那些酒都是她给灌的:“小孩子莫管大人事,去找自己的伙伴,你爹交与我们便成。”
交与你们继续灌酒而后不醉不归吗?
一群不靠谱的大人!
贺景珩有些哭笑不得,到时候自己想把贺茳弄回去才是真的困难,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干这种坑自己的事,不然到时候丢脸的人还是他。
于是贺公子翩翩有礼却又强硬地将自家爹爹抢回来,并有理有据地列出需要将贺茳带走的缘由,成功堵上酒桌上所有人的嘴。
萧初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单手支着下巴:“行行行,不闹了,快带他回去吧,不然待会儿该在大街上发酒疯抱着柱子喊夫人了。”
贺景珩无奈扶额,表情有些难以言表,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丢脸的事情,赶紧对着众人行一礼,拉着自家父亲离去。
裴远鹤看得好笑:“贺茳以前让他夫人管得死死的,现在又让儿子管得死死的,真是个轮回。”
“谁说不是呢。”
一桌子亲朋好友对视着,一块儿笑出声来。
另一边,跟着自己爹娘一块去认人的洛渊手上的酒杯不断被添满。
大家没有为难他,都是轻轻喝一口表示表示祝贺,奈何洛老爷和洛夫人的人脉实在太广,这一圈下来,还是喝了不少,人也醉得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把人都给认完,洛渊被自家爹娘领回裴暻煜身边,坐在原来属于贺景珩的那个位置。
洛夫人吩咐自己的侍女去给洛渊煮醒酒汤,确认过他只是喝醉了没其他事情才安心去寻萧初绫他们。
裴暻煜扶着洛渊坐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手,都没有异样才放心。
“洛渊,过了今日便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哥敬你一杯。”
“对对对,还有我……”
裴暻煜伸手拦下他们,不满地瞪一眼一众添乱的弟兄:“差不多得了,小渊都已经醉了,以茶代酒如何?”
桌上都是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们,平日里关系不错,是可以肆意玩笑的那种,因此并未觉得冒犯,反而转移对象试图给裴暻煜灌酒,意图完成贺景珩未竟的“事业”。
可惜洛渊不给机会,见他们想要给裴暻煜灌酒,大少爷手一挥,吩咐下去将他们桌上的烈酒直接换成了甜酒,不醉人那种。
众人:“……”倒也不用这般干脆利落吧!
洛渊轻笑:“喝酒伤身,这是洛家自酿的甜酒,可不比那些烈酒差,还有进补的功效。”
众人:“……”都是借口。
好在酒桌上的同伴们对这俩的关系也有一定的认知,早已经见怪不怪,洛家自酿的甜酒味道亦不错,一桌公子哥便就着这甜酒开始谈天说地,只有偶尔余光瞥到邻桌的姑娘们喝酒猜拳,有些钦羡。
后悔,真的后悔!
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跟姑娘们换桌。
可惜他们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落不到洛公子心里,只能就着甜酒一口咽下。
洛渊半醉不醉地睁开眼睛,目光在酒桌上环绕一圈,有些不解:“景珩哥呢?”
“一坐下就找他?”裴暻煜感觉自己有点酸。
洛渊好似不曾察觉到异样:“方才还看见他在这里的。”
他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怎的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贺伯伯喝醉了。”裴暻煜轻声解释“贺景珩将他送回家去。”
洛渊微微蹙眉:“为何要回家?”
他这里也有他们能休息的地方,为何没有留下来?
洛渊不解,洛渊有些难过。
“因为宴席已经差不多要散了。”裴暻煜道“宴席散了之后都是要各回各家的。”
洛渊没怎么坐下来过,还没有意识到宴席快要散了这一点,事实上现在还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关系极好的人家,平时经常会串门那种。
“洛公子可真是醉得不轻了。”一旁的公子哥听全他们的话,有些好笑地撞了一下裴暻煜的胳膊“带他回去歇下吧,我们自然会照顾好自己。”
话说得好听,心里却想等洛渊一走,他们就能唤人来将烈酒换回来,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够用甜酒凑数呢!
裴暻煜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将洛渊扶起来,同桌上的兄弟们交代几句便打算带着洛渊离去。
众人暗中窃喜,就期盼着他们赶紧走,然后喊下仆人换酒,不料洛渊反手送他们一句:“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们不会给你们送除了甜酒以外的任何酒,你们可以放心喝。”
众人:“………”
可真是太周到啦,即便人都醉糊涂了,也还不忘坑他们一把。
一众公子哥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朝裴暻煜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把人给带走。
裴暻煜把洛渊带回房中,吩咐侍女去给他煮醒酒汤,自己则是拉过椅子来陪在他身边,让他一睁眼就能够看到。
洛渊并没有真的昏睡过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外衣被褪去,人被塞进被裘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哥。”洛渊侧躺着睁开眼,眼底并不清明“哥有心爱之人吗?”
他大约是真的醉了,想借着这点醉意,将自己深深隐藏在心底秘密透露出来。
裴暻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安心:“没有,为何这么问?”
昨日才说成亲不成亲的事,今日又来问他是否有心悦之人,难不成……
裴暻煜忽然睁大眼睛:“小渊可是有了心悦的姑娘?”
洛渊僵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
看他这表情,裴暻煜认为自己猜对了,心里略有些不适。
将心里那股莫名的不适压下去,裴暻煜尽力担起一名兄长该有的责任:“是哪家的姑娘,可有婚配?若是小渊喜欢,我可以找洛伯伯说情,让他去给你提亲,如何?”
随着他温和的话语一块沉没的,是洛渊那颗还未说出口的心。
竟然,就这么被砍断了念想吗?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觉得自己怪可怜见的。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喜欢吗?
裴暻煜不知道洛渊在想什么,却能看到他眼底的难过,情不自禁地揪心:“小渊?你在难过吗?”
为何会难过?
难道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可是有什么难处?”裴暻煜小心开口。
“他……好似并不喜欢我,而且爹娘大概也不会同意我们相爱。”
洛渊眼圈泛红,看得裴暻煜一阵窒息般的难受,他的小渊从小被宠溺长大,何时受过这样苦。
“你可曾告知过她你的心意?”裴暻煜轻声问。
洛渊摇了摇头。
看他这难过的模样,裴暻煜只觉得自己更难过:“你得告诉她,否则怎么能知晓她是否与你互通心意呢?”
他在回想这些年自己跟洛渊的点点滴滴,他们一直待在一起,好似并没有什么姑娘待在洛渊身边,他究竟是在哪喜欢上这么个姑娘,还一点都没有透露过给自己。
竟是连自己都要瞒着吗?
见洛渊没再开口,裴暻煜压下自己紊乱的思绪,又问:“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这一回,洛渊极其认真地点头,目光执拗:“喜欢。”
“那……我帮你好不好?”裴暻煜掐着自己的手“若是她不曾心悦于你,那我便多多让她见识到你的好,若是洛伯伯洛伯母不同意,那我便同你一块去面对,直至他们同意你的亲事如何?”
所以,别难过了好不好?
他的小渊要一直开开心心的,无论是成家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应该难过。
洛渊望着他:“真的吗?”
裴暻煜重重地点了点头。
洛渊又沉默。
裴暻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继续追问那姑娘的身份,他将自己和洛渊认识的姑娘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始终没能将那个人给筛出来。
“哥。”
“什么?”裴暻煜以为他在喊自己。
“哥。”洛渊抬头,认真却又执迷不悟地看着他“如若我说,我心悦之人是你,你当如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