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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困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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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裴暻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洛渊怎么可能跟他说这样的话……
低下头想说些什么糊弄过去,结果却看到洛渊一片清明的眼神,他很清醒地说出了刚才那些话,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裴暻煜如遭到晴天霹雳。
“小渊,你在胡说什么?你……”
“你不信吗?”洛渊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执拗“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
裴暻煜:“……”
乱套了。
全乱套了。
腾的一下站起来,裴暻煜不知所措,只觉得手脚冰凉又茫然无措。
洛渊怎么能够喜欢他呢?他们明明……明明……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几乎无下限地纵容着洛渊,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所以这是成因吗?
是他给了洛渊错误的信息,才让他这样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不该是这样的啊!
洛渊把自己双手撑起,转过身坐在榻边,垂下双眸:“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
他是该说话,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这是不对的,想让洛渊去寻一个倾心的姑娘,同她一块好好生活……
然而这些话在看到低垂着眉眼的洛渊时,全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裴暻煜留下了一句:“你喝醉了,先歇下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身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洛渊慢慢地攥起拳头,不知是气还是怨,最后全都转化为悲伤:“胆小鬼。”竟然就这么跑了。
“很难过?”
洛渊倏然扭头,见到了不知道在窗边看了多久戏的贺景珩,他该是全都看见了。
贺景珩翻身跳进来,走到他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安抚:“他会回来的。”
“为什么?”
“当局者迷。”
从小到大,裴暻煜跟他明里暗里争风吃醋过多少回,若说只是兄弟之情,鬼都不信。
只是他习惯了用那么一个假象去遮盖一切,久而久之,他自己都信了,他自己都信了!
洛渊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但是心里的酸意始终不曾散去,他还是离开了,丢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少爷,醒酒汤煮好了。”
侍女将醒酒汤端过来,在门口敲门。
贺景珩去接过醒酒汤,在裴暻煜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喝些吧,会好受些。”
舀起汤药,贺景珩轻轻吹凉了才把药递过去,喂洛渊喝下。
洛渊喝完醒酒汤后头疼的症状少了一些,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你怎么回来了?”
“不太放心你们,把我爹放下之后就回来找你们。”贺景珩将瓷碗搁到一边“只是我没想到先开口的人会是你。”
更没想到裴暻煜竟然落荒而逃,在他印象中,裴暻煜不该是这样的。
“我醉了。”洛渊偏开头轻声道“或许是在说胡话。”
可他清醒着,并不希望一直这样糊里糊涂一辈子。
只是他好像还是失败了,也赌错了。
洛渊望着贺景珩,问他有没有倾心之人。
贺景珩摇摇头:“我只想经营好戏班,情爱一事于我而言只是累赘。”
他这一生只想为自己而活,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也好。”洛渊对他笑了笑,笑容里却夹杂着些苦涩“至少不会受伤。”
“相信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贺景珩见不得他难过,低声安抚“若是……若是他一直像鹌鹑一样躲起来,那我便带你离开,吓吓他,让他后悔。”
“离开能去哪啊?”
贺景珩思索片刻:“外面天大地大,总有能够让我们欣喜的地方,你从未离开过这座城,也的确应该寻个时间出去走一走。”
离开这座城吗?
可是离开这座城之后他们能去哪里呢?
洛渊突然有些迷茫,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线被打乱,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这座城,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怎么好像忘了?
“渊儿。”贺景珩喊了他一声。
洛渊倏然回神,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转瞬就让他给压下去,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刚才在想什么?”贺景珩问“我喊了你好多声你都没有理我。”
洛渊摇摇头:“没有。”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此陷入沉默,陷在各自的思绪里。
窗外虫鸣声起伏不定,洛渊扭头看出去,莫名觉得这声音耳熟……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不熟悉才奇怪,他怎么会这般胡思乱想!
“你是怎么发现的?”洛渊冷不防开口问。
贺景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洛渊重新问了一遍:“我说,你是怎么发现的,我和裴暻煜之间的事。”
“还需要认真发现吗?”贺景珩思索起来“你们俩不是从小到大都粘在一起,分都分不开,说真的,这不难看出来。”
洛渊哑然。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来着,只是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吧!
他现在不想纠结这个,头痛。
贺景珩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虽是喝了醒酒汤,但你醉得比想象中要严重,醒酒汤估计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可要我替你去寻药?”
洛渊费劲地摇摇头:“偶尔醉一醉也没什么,反而更有时间去思索一些旁的,放下一些一直以来的执拗。”
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太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洛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入了梦。
梦里,他年纪尚小。
梦里的他不如现在温和,也没有一对爱他的父母,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对他只有厌弃。
长到五岁六岁时,所在的城池遭受敌军屠戮,一整座城就只有他活了下来。
伴随着看不见的绝望与孤寂,他像神明一般降临到自己身边。
他是自己唯一的神明。
洛渊悄悄在心里将他奉上神坛,并且不允许任何可能玷污他的东西存在。
所求不多,只要能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就足够,他想要的一切洛渊都会想办法帮忙得到。
成长的过程中,他对神明的心思逐渐变质,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他不敢。
他只需要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都无所谓……
这个梦境极其冗长且虚幻,等洛渊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洛渊有些茫然。
贺景珩在不远处的桌案旁坐着,单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是睡着了。
那个奇怪的梦里,贺景珩似乎也在里面,但他过得一点都不好,总是为一段无望的感情而难过,贺景珩不该是这样的。
洛渊站了起来,醉意早已经散去,只是依旧有些头痛。
他没多在意,找来一条薄毯想给他披上。
不料人才走近,贺景珩便醒了过来,捏捏眉心抬头:“醒了啊,可还有不适?”
洛渊摇了摇头。
“无事便好。”贺景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彻底清醒过来后盯着洛渊看了片刻“怎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不然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洛渊摇头拒绝。
贺景珩蹙眉:“讳疾忌医可不行。”
洛渊解释:“只是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还没有缓过来。”
“什么样的梦?”
洛渊顿了顿,并不想同他说。
梦里那些情景太让人难过,他只想好好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
见他不愿谈及,贺景珩大概能猜到那不是什么好梦,没有过多逼问,而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想出去走走吗?”
“去哪?”
贺景珩:“跟我走就是了,带你去寻点开心事。”
洛渊不疑有他,总归他不会伤害自己就对了。
洛府的红绸还没有撤下,昨日之喜依旧连绵至今。
同洛老爷洛夫人招呼一声,洛渊跟着贺景珩一块走出洛府,还没走几步,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贺景珩看得有些好笑,敲敲他的额头:“走吧。”
“嗯。”
另一边的墙头,彭瑞宇摔在墙下,抱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是摔疼了。
裴暻煜在一旁拽他,确认他没有真的摔伤才问:“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彭瑞宇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家少爷:“洛少爷跟贺公子一同出来了,不知是要去哪?”
说完,他奇奇怪怪地看向自家少爷:“少爷,你怎么不去追啊?”
裴暻煜脸色一僵,强硬地开口:“本少爷去追他作甚?”
彭瑞宇挠了挠头:“可是平日里……”
“没有的事,别多想。”裴暻煜甩袖转身“快陪本少爷练剑。”
彭瑞宇:“………”
好端端地凶他作甚?
“明明平日里见到洛少爷跟贺公子走得近时,说什么也要挤到他们中间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还不给我说了。”彭瑞宇可怜兮兮地嘀咕。
裴暻煜本来走在前头,脚步迅速,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停下,彭瑞宇一把撞了上去,撞得鼻尖生疼。
“少爷。”彭瑞宇捂着自己的鼻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该不会让人夺舍了吧?”
裴暻煜不想搭理他。
两人走到后院的练武场,彭瑞宇陪着裴暻煜练剑,头一回被压制得这么彻底。
彭瑞宇并不想这样一直被他完虐,一点意思都没,于是从擂台上跳了下来:“少爷,不高兴的话属下陪你喝酒啊,剑就别练了。”
他一点都不想被这样打击。
裴暻煜顿了顿,眼神有些晦暗。
彭瑞宇继续提议:“府里刚进一批上好的梅花白,是夫人费了不少工夫才抢到的,一定很好喝。”
裴暻煜眯眼:“……偷我娘的酒,你也不怕挨揍。”
彭瑞宇嘻嘻笑了起来:“这不是有少爷您在,到时候属下就说是少爷要偷的。”
裴暻煜:“……”可真的是个好主意!!!
他们干这事已经是熟练手,一个人吸引萧初绫安排的心腹的注意力,另一个人进库房取酒,一来一回等萧初绫发现时,酒已经喝完且毁尸灭迹。
前几日,彭瑞宇发现了一处幽静湖边的小亭,正好适合他们去小酌几杯。
于是两人避开府里的侍卫,往那边去了。
这一片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大家都喜欢到百花园去玩乐,这地方全是绿油油的树林,并不讨人喜欢。
除了从萧初绫那里偷出来的梅花白,彭瑞宇还特意带了一坛老酒,那可是他的珍藏,大方地跟自己主子分食。
“少爷跟洛少爷吵架了吗?”彭瑞宇边倒酒边问。
随口的一句话,将裴暻煜思绪带回到昨天,醉醺醺地洛渊虔诚且认真地看着他,同他说着喜悦与倾慕。
他只觉得慌张,还有从未有过的慌张。
日后他同洛渊之间到底该如何共处?
“少爷?”见他一直没说话,彭瑞宇伸手到他眼睛前面晃了晃“少爷?”
少爷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
夫人的梅花白肯定不是有问题,难道是喝了自己带的酒有问题?虽是老酒,却也是好酒,按理来说不该喝傻才对啊!
彭瑞宇有些凌乱。
所幸他还没凌乱多久,他家少爷就又变正常了,并没有因为喝酒而喝傻。
裴暻煜对他勾了勾手指:“问你一件事。”
彭瑞宇凑过来:“怎么了?”
“若是突然有人对你说心悦于你,你会怎么办?”
彭瑞宇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为、为什么问这个……”
直接把人问成了结巴。
裴暻煜轻轻啧一声:“其余莫要多想,只管回答本少爷的问题就成。”
好吧。
彭瑞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将裴暻煜刚才的问题思虑一遍:“有姑娘向我表示思慕之情,若是我也心悦她,那当然是要下聘成亲的,若是我不曾心悦于她,会同她好好说清楚,让她另觅良人。”
好好说清楚吗?
不行!
裴暻煜很干脆地否决了这个想法,要是跟洛渊说清楚,那跟划清界限没有区别,日后恐怕不会再有来往。
可若是不说清楚,一直这样也不成。
他们可都是男子,裴暻煜自小接受的教导都是男女相交,阴阳相合……
他们都是男子,于礼不合。
“少爷?”眼瞧着裴暻煜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思绪,彭瑞宇八卦之心燃起“莫不是哪家娘子向公子表述了爱慕之情?”
哪家娘子这么勇敢,竟在洛少爷的及冠礼上对他家少爷表达爱慕之情?
他好好奇。
真的好奇。
“没有的事。”裴暻煜摆摆手,将杯中老酒一饮而尽“别胡思乱想。”
“这分明就是有。”彭瑞宇看穿了他的遮掩“少爷,给属下说说呗,说不定属下能给你分析分析。”
裴暻煜没好气地说:“你都不曾有过心悦之人,跟你说有什么用?”
“那可不一定,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像有一定的道理。
裴暻煜犹豫了许久,彭瑞宇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有些事除了跟他说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
稍加思虑,裴暻煜掩去洛渊的身份和性别,将昨日发生过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彭瑞宇。
彭瑞宇听得有些蒙:“既害怕失去,又害怕得到,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裴暻煜无言片刻“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变成旁的关系。”
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作为彼此的好友、兄弟,他也能一直照顾洛渊,不需要旁的关系进行束缚。
彭瑞宇挠挠头:“那少爷你喜欢她吗?”
裴暻煜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不喜,不管如何都要说清楚才好。”彭瑞宇继续道“不然会越来越麻烦的。”
是吗?
裴暻煜拳头攥紧,他该去说清楚吗?
可是说清楚的后果是什么呢?从此分道扬镳?
还是说他其实……
裴暻煜猛地抬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