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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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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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楼比预想的更为破败。
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内里暗沉粗糙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怪味。走廊顶灯忽明忽灭，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电流声，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两侧一排排紧闭的、毫无生气的房门。
谢于和习煜是最先抵达的，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住宿条件，必须差评。”习煜环顾四周，语气里辨不出是认真还是戏谑。
谢于没有理会，他的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那扇略显不同的门。
它比其他的要新一些，门上贴着一张打印清晰的告示：
【员工宿舍分配】
【候选者请根据手环编号入住对应房间。】
【每晚23:00至次日6:00为强制休息时间，请勿离开房间。】
【休息时间请保持安静。】
【祝您休息愉快。】
“强制休息……”谢于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这听起来不像是关怀，更像是一种明确的限制。
他抬起手腕，手环屏幕随之亮起，显示着他的编号——【7】。
他看向两侧的房门，门上并无可见的门牌号，但当他的视线扫过其中一扇时，手环传来轻微震动，那扇门板上随之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数字【7】。
习煜也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谢于对面，编号【8】。
“真巧，我们是对门。”习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晚上要是害怕，随时欢迎敲门。”
谢于直接无视了他的话，伸手推开了7号房门。
房间内部比走廊给人的观感稍好，至少干净整洁。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狭小的独立卫生间，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四壁是单调的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一盏散发着惨白光线的吸顶灯。
他反手关上门，将习煜可能探究的视线以及走廊那令人不安的氛围一并隔绝在外。他下意识地想锁门，却发现门锁是坏的，或者说，这门根本没有锁。他眉头微蹙，只能默默地将椅子挪过来，抵在了门后。
谢于仔细检查了整个房间，除了必备的家具，空无一物，也没有窗户。
他在床边坐下，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这座商场的诡异之处，无脸的顾客和店员，记忆深处那片亟待探寻的黑暗，那个三楼，以及那个零评价……一切都指向这个“计划”背后更深层的秘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在三楼被黑暗吞噬的感觉。那种窒息般的恐惧如此真实，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他丢失的那段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习煜……
这个人出现的时机，他过分熟稔的态度，以及那些看似玩笑却总带着试探意味的话语……都让谢于无法放松警惕。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游戏里，信任是一种奢侈且危险的东西。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于瞬间警觉，目光锐利地投向房门。
现在是休息时间，规则明确要求“请勿离开房间”和“保持安静”。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他屏息凝神，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急促了些。
谢于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身体微微紧绷，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抵着门的椅子因着门外用力的敲击，让门扉微微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透过缝隙，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一个模糊而矮小的轮廓站在外面。
不是习煜。
那会是什么？
他持续保持着静默。门外的东西似乎并没有强行闯入的意图，敲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细微的、类似纸张摩擦的声音窸窣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门缝底下被塞进来。
随后，那矮小的影子蹒跚着移动，走向了下一个房间。
谢于等待脚步声彻底远去，才低头看向地面。
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略显粗糙的黄色纸条，静悄悄地躺在门缝下方。
他弯腰拾起纸条，展开。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红色字迹写着一行令人费解的话：
【不要相信它们(“它们”划掉)他们。】
谢于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原来是“它们”，被修改成了“他们”。
原来的“他们”……不是人?
“他们”是谁?
被划掉的“它们”又指向什么？
送来这张纸条的，是什么东西？
……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信息的真伪无从辨别，但这无疑给本就迷雾重重的局面，又增添了一层浓重的不确定性。
他将纸条仔细折好，塞进制服内侧的口袋。无论真假，这都是一条必须留意的线索。
重新坐回床上，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当前最核心的问题：
他究竟算不算这个关卡的局外人？
他似乎并不完全遵循关卡原有的玩法规则，而是被“计划”赋予了新的规则。
那么，他面临的威胁或许并非仅仅是被这个关卡淘汰，更可能是被整个“计划”淘汰。
关于“计划”的深层用意，他尚无从得知，但心里已有了初步的猜测，具体的，只能从明天开始一步步验证。
谢于甩开纷杂的念头，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即使无法入睡，他也必须休息，保存体力。
走廊外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灯管偶尔发出的轻微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于意识有些模糊，即将沉入睡眠边缘时，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地从墙壁的另一侧渗透过来。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带着孩子特有的腔调。
谢于立刻清醒，睁眼望向传来声音的墙壁——那是与隔壁6号房相邻的隔墙。
规则要求“保持安静”，这哭声……算不算违反规则？又会引来什么？
他凝神细听，那哭声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与恐惧，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全身肌肉却已悄然进入戒备状态。
哭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一切重归死寂。
然而谢于却再也无法放松。这座员工楼，果然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诡异。
他维持着浅眠状态，直到手环传来轻微的震动，显示时间已是清晨6:10。
强制休息时间结束。
他起身，快速洗漱，整理好制服。推开门时，习煜也刚好从对面房间出来，脸上带着些宿醉未醒般的慵懒，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早啊，”习煜打了个哈欠，看似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
谢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没听见。”
他的目光扫向走廊，特意看一下隔壁6号房，没有人出来。
……
其他房间的门也陆续打开，走出来的候选者们大多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都未曾安眠。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气氛沉闷而压抑。
·
回到商场，谢于再次变回那副光鲜亮丽却死气沉沉的前台模样。他在前台坐下，静候“顾客”上门。
上午的巡逻平静无波，三楼他暂时不打算再去涉足，只是在电梯口确认了那片浓郁的黑暗依旧盘踞在那里。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下午。
15：30左右，一位穿着得体、手提精致手包的中年女人缓步走到前台。她看起来十分正常，拥有清晰完整的五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谢于依照标准流程询问。
女人将手包轻轻放在台面上，笑容不变：“我要投诉四楼‘静谧书屋’的店员。”
“请问投诉原因是什么？”
“他拒绝卖书给我。”女人的语气维持着平静，但眼神里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我看中了一本书，但他就是不卖。这不符合商场的服务宗旨吧？”
又是拒绝售卖？
谢于心中警铃微作。他维持着职业化的冷静：“好的，您的投诉我已记录。我会在接下来的巡逻时间内前往核实情况。同时，您也可以前往二楼的评价箱，给予该店铺差评。”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我现在就要解决！我现在就要那本书！你是前台，你有责任满足我的需求，对吗？”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带我去‘静谧书屋’，现在，我要亲眼看着你把那本书卖给我。”
谢于看着她眼中逐渐积聚的不耐烦以及某种深藏的诡异神色，明白简单的敷衍搪塞恐怕是行不通了。这个“顾客”的需求非常明确，且异常执着。
【尽心尽力的满足顾客的一切需求。】
规则在脑中回响。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
“好的。请跟我来。”
他引领着女人乘坐电梯前往四楼。
“静谧书屋”位于四楼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店面不大，装修雅致，书架排列井然有序。一名戴着黑框眼镜、身形略显瘦弱的年轻男店员正站在柜台后整理书籍。
看到谢于和那个女人进来，店员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是他！”女人指着店员，对谢于说道，语气激动，“我看中了那本《安魂曲》，他就是不卖给我！”
谢于看向店员，公事公办地询问：“请问，为什么不卖给这位女士？”
店员的目光掠过女人，最终定格在谢于身上，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那本书，不卖给人。”
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愤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店员不再看她，只是盯着谢于，重复道：“不卖给人。”
气氛瞬间凝滞，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那个女人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彻骨的气息。
“你听到了？”女人猛地转向谢于，声音变得尖利刺耳，“他在侮辱我！这就是你们商场的服务态度？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要那本书！”
她的眼睛死死钉在谢于脸上，瞳孔深处似乎有浓稠的黑色雾气在翻涌搅动。
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但店员拒绝售卖……
规则在此刻发生了直接的冲突。
谢于的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命令店员？他作为前台似乎并无此权限。攻击店员？惩罚副本的威胁近在眼前。说服店员？看店员那副油盐不进、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满足“顾客”的需求，但不一定非要通过“购买”这一种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迎向那个女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女士，既然他拒绝售卖，而您又执意需要。或许，您可以考虑另一种方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在女人和店员共同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比如，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