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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如何追求一位向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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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曼德林找陆远枫谈话的第二日,荒原之塔公示了一则处分通报。
  B-1哨管所的首席执政官因严重违反帝国律例、在职期间滥用职权、玩忽职守,被判以渎职罪、贪污罪、扰乱污染物区治安罪,数罪并罚,他被撤销了官职流放到偏远的哨站服役,必须在污染区中积满5000贡献点才能恢复自由,且永久不得进入中央辖区,不得在白塔及其任何下属机构担任一官半职。
  直到白塔派来的执刑官脱去他的官袍、收缴了他的私人财产,他也始终未曾想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身为伯爵的舅舅都无法保下自己。
  流放的路上,这位向来衣食无忧的前执政官哭得像个出生的婴儿。
  五千贡献点,需要击杀100只C级畸变种/25只B级畸变种/5只A级畸变种,这他要服役到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
  当然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在被分派到偏远哨站的第一天,这位前执政官就在污染区里被畸变种啃食掉了半截身子。
  他摔在坑洼的泥潭里,紫红色的污血混入淤泥之中流了一地,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肠子一点点被那些恶心的畸变生物扯出来啃食,哨兵超于常人的身体素质让他无法痛快干脆地死去,而被放大数倍的痛觉又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那些与他同行的哨兵明明就站在旁边,他们腰间别着配枪,手中拿着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只要动动手就能解决掉这群低级畸变种,可他们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执政官如今丑态百出、涕泪泗流地哀求着那些他曾不屑于正眼看的“低级哨兵”。
  无人理会他的哀求。
  他们对他痛苦的哀嚎、绝望的求助视若无睹。
  只有那位领队在他面前缓缓蹲下,哨兵漠然的神色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你不会忘了我们哨站也隶属于B-1哨管所的管辖区域?”
  执政官痛苦扭曲的脸庞上头一回出现了怔然的神色,滂沱的雨幕下,被畸变种撕咬的伤口疼痛到意识模糊,他有些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令这些哨兵憎恶的事了,印象中,自己每日好像不过是坐在办公室里审批一些公文罢了。
  领队冷笑了一声,“每一封被驳回的向导申请上,都流淌着我们那些死去的兄弟的血。”
  “你如今不过是被对调到了他们的处境而已,只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
  T6011哨站。
  返回中央辖区的军舰会在晚上起航,今天是陆远枫留在这个哨站的最后一天,曼德林替T6011哨站申请的向导预计还有两三天就会到岗。
  陆远枫看过那位向导的履历。
  对方是一位C级向导,在许多偏远的哨站工作过,有着多年的疏导资历,替T6011哨站的这些哨兵做精神疏导显然是没问题的。
  这明明是个好消息,可牧小北却为此闷闷不乐了很久,他私底下和高铭哭诉为什么不能让陆远枫留下来,为什么白塔的那些人又要把他带走,他就想要陆远枫当他们哨站的向导,不想换成其他人。
  为此他还被高铭敲了一记脑门。
  “你还是三岁小孩吗?只想着自己喜欢什么?”
  “像他那样的向导,不应该一辈子被困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哨站。”
  “白塔才是更好的选择……”
  牧小北觉得高铭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自己也不该自私地让陆远枫留下,但一想到对方马上就要离开了他还是难过得想哭,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在陆远枫面前显露出来。
  当日上午。
  陆远枫又去隔离室看了下那些精神图景受创的哨兵,为他们做了一次精神疏导。
  大部分哨兵都恢复得不错,有的已经能主动开口说话了。
  那位名叫菲尔德·费曼的哨兵还问了陆远枫是不是白塔分配到他们这边的向导。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哨兵仍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说,“太好了……副队一定很高兴,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向白塔申请向导。”
  陆远枫落在哨兵床头柜那张旧相片上的目光一滞,沉默着没有说话。
  哨兵注意到他的视线,嗓音中透着股怀念,“都是好多年前的合影了。”
  闻言,陆远枫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正中央的人似乎是高铭,那时的他显然和现在长得不太一样,头发是干净利落的寸头,脸上还没添伤疤,他左手搂着副队裴念,右手搭在老陈的肩上,身旁簇拥着许多如今已经消失不见的面孔,照片里的高铭是那样的年轻,就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哨兵年轻英俊的脸庞笑得十分开怀,让人完全无法和现在那个总是沉郁着一张脸的嘴欠队长联系到一块。
  “应该再过段时间就要重拍一张了吧,毕竟我们有向导了嘛……”
  直到菲尔德的声音在耳畔想起,陆远枫才意识到如今照片里的人似乎只剩下高铭一个了。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菲尔德便累了。
  陆远枫放下旧相片,将哨兵的五感敏锐度调低后离开了隔离室。
  “吱呀——”
  他推开门的瞬间,看见廊道上站着个人,看背影似乎是在等谁。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是哨长高铭。
  “咳……” 高铭看着陆远枫轻咳了一声,他一向习惯性板着的严肃面容上难得显露出了些踌躇的神色。
  原本阴阳起人像说顺口溜的队长,此刻却像是个刚开始牙牙学语的三岁小孩,有些不会说话了,他低垂着头,伸手不断摸着后颈的头发,最终他还是抬眸看向陆远枫,一咬牙道:“我为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道歉,我想和你说声‘谢谢’……”
  高铭还记得自己一开始说对方不如82公斤向导素。
  现在想起来他简直恨不得抽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谢谢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是陆远枫那日修复了他们的精神图景,即便这回白塔派来了一个高级向导,这些哨兵也不定能救得回来。
  望着面前人认真肃穆的神情,陆远枫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从衣服兜里取出那两块被布包裹的铭牌,“他们能得救,也不仅仅是因为我。”
  “叮当!”散开的铭牌上分别刻着两个名字:
  “裴念”。
  “陈啸”。
  高铭神情僵滞地看着陆远枫手中的东西,眼瞳不受控制地轻颤。
  良久,他伸手接过那两块铭牌,沉寂的气氛中,有什么触感滚烫的液体溅落在了那斑驳陈旧的链牌上。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景物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哨兵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高铭的五指收拢,紧紧地抓着那两块铭牌,他靠着身后的栏杆,一向挺得笔直的后背在此刻弯了下去,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手掌之中。
  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那些先前在污染区中、在人前拼命抑制的情绪此刻再不受控制喷涌而出。
  陆远枫没有打扰他。
  又过了很久,高铭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很红,但看向陆远枫的神情却很坚毅,他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些曾经他们豁出了命、等了数年也未曾等到的东西,如今站在眼前的青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给了,并未以任何条件作为报酬。
  这个人情很大,大到他还不起。
  陆远枫想说高铭并不用还自己什么。
  这些是他当初答应裴念的。
  但高铭伸手探向领口,他将自己的那块铭牌摘了下来递给陆远枫,“从今往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只要是我们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对于一位即将进入白塔、前途无量的向导而言,他没有什么谈得上值钱的东西,只剩下这条命。
  陆远枫知道刻着身份信息的铭牌对于这些刀口舔血、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在高铭将那根银链扯出来的瞬间愣怔了片刻。
  但哨兵的目光很坚定,带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念。
  于是陆远枫接下了那根银链。
  他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银链。
  气氛沉寂片刻,
  “其实现在就有一个。”
  陆远枫开口打破了沉默。
  高铭:“什么?”
  陆远枫:“能不能借我辆沙地摩托?”
  ……
  陆远枫坐在那辆经过改装的摩托车上摆弄着头盔的时候。
  “哇,靠……” 牧小北刚好走出来,他发出一声惊叹,“陆向导你还会开这个呢?”
  陆远枫将一个头盔扔给他,“不会开,我以前住在沙漠里全靠两条腿走路。”
  牧小北笑,“那陆向导你的精神体得是个沙漠骆驼吧?”
  “不过……” 他有些不确定看着那辆摩托车,“坐这个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陆远枫:“你怕?”
  “不是。” 牧小北摆弄着手里的头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我没坐过这个……”
  “那你想跟他们一起也行。”  陆远枫推下头盔上的挡风罩,伸手指了下后面的装甲车。
  装甲车上方盘旋着那只熟悉的苍鹰,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坐的谁。
  陆远枫原本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办件事,高铭觉得他一个向导在北境这种蛮荒之地行动不安全,就叫上牧小北跟他一块去。
  原本就一个牧小北跟他来也就算了,结果那曼德林一听,立即坐不住了,当即美名其曰“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实则派了一车哨兵随时监察着他的动向。
  领队的自然又是傅成。
  “这都哪跟哪,我还能不相信你的车技吗?瞧你这话说的……” 牧小北光是想想车里沉默的气氛和傅成那双乌溜溜转盯着人看的眼睛就觉得窒息,索性跨上了摩托的后座。
  伴随着“嗡——”的一声轰鸣,摩托车在沙地中扬长而去。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距离T6011哨站约莫五六公里开外的一个城镇。
  这一路上,牧小北发觉陆远枫对北境这一代的路径甚至比自己还要熟悉,那些弯弯绕绕的沙丘荒漠他甚至都不带迷路的。
  摩托车停在一处荒凉的、好似陵墓的地方。
  陆远枫将头盔递给牧小北,让他在这里等自己一会儿,他过会儿就回来。
  牧小北抱着头盔,有些愣怔地看着陆远枫熟络地与墓地门口那个身形佝偻的守墓人交谈了几句,随后径直走进墓地,穿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径,停在了一块墓碑前。
  哨兵踌躇片刻,还是走到陵墓门口,弯腰坐到那个守墓老人身旁,“您认识陆向导吗?”
  老人嘴里抿着根劣质的草烟,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说陆远枫那小子?”
  牧小北:“嗯。”
  老人笑道:“他第一次进污染区,就是我带他进去的,那时候还是毛都没长齐一小孩,开口就是我要进污染区赚钱。”
  牧小北一愣。
  老人:“怎么,你是他朋友?”
  牧小北点了点头,他仰头看向陵墓的方向,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您知道陆向导来这是为了看谁吗?”
  老人叹了口气,“他是来看他母亲的,他母亲和你一样,也是个哨兵啊……”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牧小北一眼,“但等级可比你高多了,当年就是因为得了感官神游症找不到向导医治走的,那会儿他才刚成年吧,唉,造化弄人啊。”
  牧小北神情一怔。
  他知道陆远枫大概是十九岁那年觉醒成为向导然后进入圣所学习的,但却完全不知道原来他身上还发生过这种事……
  这样算来的话陆远枫觉醒成为向导的时间似乎正好就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
  想起老人方才说的那句“造化弄人”,牧小北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攥紧,他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陆远枫为哨站的那些哨兵疏导时的模样。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动作很温柔。
  内心经历过的伤痛却被埋藏在最深处,叫人完全看不出一丝端倪。
  ……
  陆桉的墓碑前,摆着一束枯萎许久的百合花。
  墓碑上只积了层薄薄的灰,看起来像是有人定期来打扫的样子。
  陆远枫在墓碑前蹲下,他伸手捻起那束干枯的鲜花,神情微怔。
  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涌上了脑海。
  北境干涸的土壤向来生长不出这样的鲜花,所以这里所有的百合花都是从别处空运过来的。
  而陆远枫记得儿时他们这个偏远城镇唯一能看到鲜花的地方是白塔在这搭建的临时驻军基地。
  他五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所以对五岁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自他记事起,母亲白日里就经常忙着进出污染区挣钱,有时候没空管他,就会让他去“西蒙叔叔”那儿玩一会。
  西蒙是随军队驻扎在他们哨站附近的特研员,也是他们镇上唯一的向导,街头巷尾的人都说他是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更何况还是身份尊贵的向导。
  那时的陆远枫不懂什么叫“大人物”,他只知道陆桉有时候进污染区没法照看自己,就会把他放在西蒙叔叔那儿,每次探险队从污染区凯旋归来时,西蒙都会带着自己等在哨站门口,与那些前来凑热闹的看客一般,他好像只是按照惯例在等待人群的回归,但陆远枫知道,他是在看母亲。
  西蒙叔叔的办公室瞧着比一般地方要整洁许多,窗口还时常会摆放一些陆远枫在别处见不到的鲜花,最常出现的就是百合花。
  直到许久以后,陆远枫才在无意中得知母亲的小名就叫“莉莉”,是英语中“百合花”的意思。
  陈年往事如潮水般退去。
  陆远枫回过神来,他放下手中枯萎的百合花。
  或许只是巧合吧……
  这么想着,他将花放回了墓碑前。
  “小枫?”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苍老的忽然从后响起。
  这个称呼于陆远枫而言实在有些陌生,陌生到他甚至想不出如今还有谁会这么叫自己。
  陆远枫转过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对方头顶戴着一顶礼帽,鬓边已有好几缕白发,但仍旧得以窥见年轻时的几分翩翩气度。
  男人手中捧着的百合花令陆远枫有一瞬间怔神。
  “西蒙……叔叔?”
  这一刹那,那些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好似开了闸的洪水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陆远枫记得他十二岁那年,军队撤离,西蒙作为随军的特研员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十几年后再度重逢,西蒙有些苍老的容颜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他冲陆远枫笑了一下,“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缓缓走到陆远枫身边,将那束崭新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气氛沉寂片刻,
  “这些花是你送的吗?”
  “其实当年我回来过。”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陆远枫蓦地抬起头,眸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
  当年陆桉患上感官神游症之后,陆远枫几乎将各种找向导的方式都试遍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西蒙,只是白塔是何等森严的地方,凭当时的他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而此刻忽然听对方这么说,陆远枫不由得呼吸一滞,千头万绪一齐涌上脑海。
  他说他回来过,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在母亲得病后回来找过她的意思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
  西蒙抬眸看向陆远枫:“对不起,这件事一直都没告诉你。”
  “其实我那个旧的通讯账号当时并没有关掉,在收到你发的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赶回了北境,我去见了她,那天上午你正好不在,我想疏导她的精神图景,可你母亲却恳求我……”
  说到这,西蒙闭起眼,似是不忍回忆往事,“不要为她做精神疏导。”
  在陆远枫不可置信的神情中,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或许一位绅士不该如此,但人都是有私心,我也不列外,我当时没有尊重她的意愿,还是尝试着突破她的精神屏障,想要为她做精神疏导,可……”
  西蒙那双温和的眼眸中,难得显露出了一丝激烈的情绪起伏,像是在哀叹,又像是在感叹自己的无能,“她的精神屏障太厚了。”
  “坚硬到我根本无法突破……”
  陆远枫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
  他知道母亲不是轻生之人,相反,她比谁都要坚强。
  如果这种情况下,哨兵仍旧不希望向导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那只能是一个原因。
  那就是哨兵不希望自己精神图景的记忆被人看见。
  西蒙伸手指了下太阳穴的位置:“这里或许有什么,是她用生命在守护的东西。”
  “她用她一生最坚定的信念在守护着那样东西。”
  说着他的眼眸低垂了下去,“对不起……”
  而他却这般无能。
  陵墓前,两人相对无言。
  “谢谢你……”
  气氛沉默良久,陆远枫抬眸看向西蒙。
  “谢谢你,西蒙叔叔,这些年来替我来看她。”
  一阵微风拂动,吹动墓碑前那束洁白的百合花。
  西蒙摘下礼帽,冲陆远枫笑了一下,无声地与他道了别。
  ……
  当日下午,陆远枫回到T6011哨站,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简陋的行囊,准备上路。
  高铭和牧小北一路将他送到了军舰的停机坪处。
  临别前。
  “呜呜呜呜呜,陆向导,感觉我们年纪也差不多大,我能叫你哥吗……” 牧小北抱住陆远枫,颇有一副好兄弟埋头痛哭的架势,“陆哥,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向导。”
  陆远枫:“你遇到过几个向导?”
  牧小北:“就你一个……”
  陆远枫笑着推了下牧小北,“那还能不是最好吗?”
  “对了,陆哥,你多大来着?”
  “我今年22啊。”
  “艹,你比我还小啊,我为什么要叫你哥?”
  “你自己改口这么快,我拦都拦不出。” 说着说着,陆远枫感觉衣服有些不对劲,他揪着哨兵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拎起来,“哎?!你怎么把眼泪鼻涕都擦我衣服上?”
  牧小北伸手抹着眼泪,他抱完陆远枫,又要去抱高铭,“队长……”
  高铭一副“求求你别再丢人现眼”的嫌弃表情,将一块帕子丢到他脸上,将人推远了。
  不远处的空地上,猎豹嗅了嗅了沙漠猫,呜呜咽咽地趴在地上,有些恋恋不舍地和沙漠猫告别,就连高铭一向高冷凶悍的森林狼此刻都有些无精打采地躺在了地上。
  另一边,军舰甲板上,白发哨兵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这一幕“感人”的离别场景,缠在手臂上的小白蟒正忙碌地用吻部操作着哨兵手腕上的终端。
  它生平第一次无比希望自己是一条变色龙,这样就可以长出两只手来操作终端了。
  可惜很遗憾,它虽然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却独独缺了两只手,此刻只能笨拙地用脑袋扒拉着屏幕。
  白蟒忙碌地操作终端之余,目光瞥见了不远处牧小北哭泣着和陆远枫挥手告别的场景,它摇摇头:
  【哭泣是软弱的表现。】
  【没有向导会喜欢一个软弱的哨兵。】
  贺楼:“……”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精神体这般聒噪?
  余光却在这时瞥见自己的终端上开了无数个浏览窗口,“精彩纷呈”的各色搜索内容简直要闪瞎人眼。
  贺楼眉锋微蹙,当即将蛇扒拉开,飞速翻阅起来,只见那上面蹦出一行行搜索记录:
  “如何追求一位向导?”
  “向导会被哨兵什么样的品质吸引?”
  “如果被向导讨厌了怎么办?”
  “向导与哨兵的恋爱百科指南。”
  小白蛇脑袋一僵,“嘎吱——”,它听到了贺楼攥紧拳头骨节发出的摩擦声。
  最新一页上,是它刚刚输入的智能AI聊天框,那上面还在不断往外蹦消息:
  【您好,“恋爱吧”智能AI为您在线解答疑惑。】
  【亲,根据你这边提供的描述,感觉你和他还不是很熟呢,目前可能还算不上亲密好友的关系。】
  【这边建议你可以从精神体入手哦,向导一般都无法抗拒毛绒绒的精神体呢,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再高冷的哨兵,如果精神体是可爱的大猫、狗狗、犬科动物、鸟类的话,只要让精神体去撒个娇那都是非常有非常反差感的呀,毕竟哪个向导能拒绝毛绒绒的撒娇呢?】
  【亲,还在吗?】
  【亲,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呢?】
  白蟒囵吞地打量了眼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的鳞片,抬头就对上了哨兵阴沉的目光。
  贺楼的半张脸都落在阴影中,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就好像乌云密布上空的那道闪电:
  “毛——绒——绒——是——吗——”
  白蟒呆滞地眨了两下眼睛。
  不知为何,它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