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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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灾变，阴影侵袭。
自那一天以后，太阳不再升起。
……
是夜，红月诡谲。
夜幕无星。只有辽阔的废墟之间，或明或暗的照明灯如星般照耀。
“……距那场全球性灾难的发生至今，已经过去795个小时，我们仍在不余遗力地搜寻幸存者。”
“哥，你受伤好严重，我帮你包扎伤口。”
冰冷机械的播报音中，夹杂着零星的交谈话语：“哥，你饿了吗？我把我的小面包给你吃，那是我今天偷偷省下来的口粮。我没关系，但你要保护我……们的话，需要快点儿恢复体力才行啊。”
“现在播报新规划为安全区的火种基地。第98号火种基地，位于B3419.D9721，官方通讯号为20250403。第99号火种基地，位于——”
脚步声渐近。
夜色中，突兀地传来广播器倒翻的刺啦声，以及来人惊呼的微弱叫声。
“林林！”
不远处传来赵云驰焦急的声音。
江林林即将被绊倒之际，自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稳。
江林林半跪在地上，垂眸望见扶他的这只手手腕侧生有一颗殷红的小痣。不知想到些什么，他抿了抿唇，随即小声喊道：“舟哥。”
这颗小痣在他面前微晃了下。
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陡然消失，江林林抬起目光，看向没出阴影的那张脸。
青色的照明灯中和了红月的光华。
明亮的光影落在这个人优越的五官上，透出一种凌厉的美感。面若冷玉，琥珀色的眼瞳像近乎完美的艺术品，桃花眼注视着人看似深情却疏离。
“舟哥，你好像也受伤了。”
旁边被踢翻的广播器持续不断发出故障刺音，显得江林林的声音有些颤。
他看到了薄迁舟手掌上包扎的白色绷带。上面渗着些浅色血迹。
江林林伸出手：“我帮你处理一下，重新包扎吧？”
他的指尖将要触碰到绷带边缘的纱布条。
薄迁舟垂眸看了一眼，察觉到江林林的手指正微微地颤抖着，有些奇怪地问：“你怕我？”
话音落罢，他只见江林林这只手猛地一缩，手指蜷了起来。
“啊？”江林林抬起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辜的茫然，“我……我没有啊。”
就在这时候，久等却没有动静的赵云驰走过来，关心道：“林林，你没事吧？”
江林林咬着唇站起身来，默默地摇了摇头。
赵云驰上下一打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男朋友薄迁舟，喉头微紧：“迁舟。”
薄迁舟安静地笑了下，解释说：“夜路难行，江林林刚才过来险些摔了。”
与此同时，他弯腰捡起坚持发声的广播器，按下开关键。
刺耳的故障声暂歇。
“我陪你过去。”赵云驰道。
江林林犹豫了下：“但舟哥好像也受伤了。”
赵云驰闻言，微蹙起眉头。
“小伤而已，我已经处理过了。”薄迁舟对赵云驰道，“你先陪你弟弟过去。待会儿你回来，我们还要商量安排守夜的人。”
赵云驰应声，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江林林的后背，将人带走。
待到脚步声渐远，薄迁舟低下头，简单修理了下广播器。不一会儿，广播器重新发出机械冰冷的播报音。
“第106号火种基地，位于……”
薄迁舟听到第106号火种基地的位置，脸上浮起思考之色。随即，他拿起笔在地图上做好标记。
一个月前的那天早上，太阳不再升起。
一场全球性的灾难来袭，地震海啸等天灾频发。幸存者们在经历了72个小时的黑暗之后，天空中开始出现红色的光。
当人们正惊喜于太阳的重新升起时，却惊恐地发现天上竟出现了两个透着冰冷的发光体。
两轮无法当成太阳的发光体挂在黑色天空，红色的光落向大地，却没有带来熟悉的温暖与光明。
长夜难明，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蓝星上。
更大的灾难已经接踵而至。
天灾改变了所有地势，沧海变桑田，原本建设完好的城市成为废墟，被突然出现的山林围困。
一道道神秘的裂痕折叠出更大更广的诡异空间，污染与异变丛生。
人类的秩序就此崩坏。
薄迁舟是一名大三学生，有一个男朋友——赵云驰。
天灾来临后，他们一起逃离了沦为废墟的学校。中途，赵云驰还捡到了他突然出现的一个弟弟，江林林。
据赵云驰说，江林林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上学，不曾回来过。
直到灾变前一个月，江林林瞒着家里人，偷偷回了国。
江林林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赵云驰承诺过会保护好江林林，不给队伍里的人添麻烦，再加上江林林本人在国外学的是医学相关，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接纳了他。
“……以上为本次新增的安全区火种基地，在外幸存者可就近求援。”
广播器的机械音已经接近尾声。
“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长夜无尽，静待天明。我们将如今的时代命名为——”
“红月纪。”
……
红月纪，1年2月3日。
“特殊污染处理部温馨提醒，污染物常活跃在深夜，尚在安全区外的幸存者如要出行，请尽量选择浅夜时分。”
如粘稠浓墨的夜里，只有微弱的广播音回荡着。
薄迁舟被不知是谁打开的广播器声音给提前吵醒，睁开眼来。
污染物，是灾变后各大火种基地对于异变怪物的官方叫法。
神秘诡异的力量从折叠的异度空间弥漫出来，导致周边生物发生危险性的异变。
漫漫长夜里，天空中的两轮红月会呈现不规律的消失状态。
红月消失为深夜，污染物活跃。
红月出现为浅夜，污染物平静。
此时，外面的天空上正挂着两个又大又圆的红月，还没到薄迁舟守夜的时间。
掌心被包裹的地方传来一阵如蚂蚁撕咬般的痒意，薄迁舟低头单手拆开绷带来检查。
鲜红月光下，掌心只余下一道浅淡的粉色疤痕。
薄迁舟心头一顿。他记得在两个小时前，他亲手包扎时，手掌间的伤口还深刻见骨。
就算是有上药，这样快的愈合速度也绝非寻常。难道说，这场异变已经开始蔓延到人类身上了吗？
灾变一个月有余，各大火种基地只公布了异变怪物，却还未公布过存在异变的幸存者。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中，薄迁舟压下心中疑惑，忽地瞥见了原本该在守夜的人却睡得正酣。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这个人和赵云驰一起守夜才对。
薄迁舟走过去，把守夜人叫醒，低声询问。
这人还有些迷糊：“啊？舟哥？是驰哥让我回来的，好像是江林林和他待在一起吧。”
“你先起来，保持清醒。”薄迁舟沉思开口，“我出去找人。如果有异常，就把其他人叫醒。”
薄迁舟起身走了出去，在不远处找到被放置在一块石头上的广播器。
周围还有火堆残余，以及一些脚步痕迹。四周无人，他只好沿着脚步踪迹去寻找。
约几分钟后，薄迁舟听见了细碎压抑的争吵声。走近时，他看到赵云驰和江林林两个人僵持站立着。
忽地，江林林抬手抱住赵云驰垂在身侧的手臂，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驰哥哥，你真的……”
“谁？”赵云驰警惕，蓦然回头。
“是我。”
薄迁舟往前走了两步，开口解释：“我刚才醒来没有看见守夜的人，就出来查看情况。”
江林林听见薄迁舟的声音，抬起的手隐约僵了下。望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眶泛着红，还有水光，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
“怎么？”
薄迁舟瞥见江林林的泪眼，问赵云驰：“你欺负你弟弟了？”
“没……没有。”
先回答的，是江林林。他咬唇说：“是我自己的原因，跟我哥无关。”
很快，他又看了一眼赵云驰：“哥，你和舟哥聊吧，不用再管我。我先回去了。”
赵云驰下意识喊：“林林。”
还没等他反应，江林林飞快越过薄迁舟，跑了出去。
薄迁舟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赵云驰，莫名觉得这两兄弟之间的相处氛围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兄弟，说不出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奇怪。
薄迁舟想了想，便问道：“你和江林林不是亲兄弟吗？”
夜风微寒中，传来赵云驰有些烦躁且含糊的回答：“我和林林从小一起长大。”
薄迁舟没多想，出声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今天我听广播，听到西南区域已经建立起了好几个火种基地。我打算去西南找……”
……我父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云驰打断：“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北方吗？”
当年，赵云驰是从首都来西南读书的。赵家的势力都在北方。灾变后的第1号火种基地，也是建立在那里。
第1号火种基地是截止目前最大的生存基地，拥有顶尖的安全防御。
薄迁舟也是在灾变后，才知道赵云驰的赵原来是首都赵家的赵。
灾变乱世，自然是有庇护才更容易活下来。
只不过，薄迁舟回忆起了过去几次算不上平和的谈话。
“我好像从来没有明确答应跟你一起去北方……”
薄迁舟的话再次被赵云驰给打断。
赵云驰问：“是因为林林吗？”
自己的话两次被打断，薄迁舟压平唇角，没有不耐，只是沉默了下。
从前他怎么就没察觉过赵云驰这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呢？
大抵是这点沉默给了赵云驰一种错觉，他自顾自地说：“你跟林林计较什么？他是比较黏人，但他又不是只黏我一个。”
“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最后这句话被赵云驰说得低沉又古怪。
“赵云驰。”薄迁舟没管这两个人之间的竹马竹马兄弟情，声音微冷，“我要去西南的火种基地找我父亲。”
赵云驰怔了下。
“你的家人都在北方，但我的家人在西南。”薄迁舟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们往北方去，我去西南的火种基地找人。”
“乱世如此。”
薄迁舟扯唇，坦然说：“赵云驰，我们分开吧。”
他们都知道，这世道危险重重，前途未知，一旦分离，如果没有缘分，就很难再见到了。
听到薄迁舟说“分开”，赵云驰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
怎么可能？薄迁舟怎么可能提分手？
赵云驰诧异：“迁舟？”
薄迁舟神情冷静：“这一路上，我已经考虑很久了。分开于我于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照明灯下，薄迁舟精致面容间静谧流淌着凉凉的薄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清冷。
就跟当初薄迁舟还没答应当他男朋友的时候一样，半点也不近人情了。
赵云驰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怒火，问道：“你认真的？”
薄迁舟无声地看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如同橱窗里精致的宝物。
“我没想到我们之间这些年的感情竟然变得如此脆弱。”
赵云驰迈开步子，高大的身影欲笼罩过来。
薄迁舟往后退了半步，就被赵云驰叫住。
赵云驰看向他，话语间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怎么？就算真的分开了，以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连一个离别的拥抱都不行了吗？”
薄迁舟停住身形，任由赵云驰将手臂横过来，放在他肩上。
就在此时，红月生变——
殷红月光于瞬息间隐没在了浓稠夜色中。
红月就此失踪。
“深夜来了。”
薄迁舟立马警醒，往后退去。
深夜是污染物活跃的时间。
他们在此之前，排查过附近并不属于污染区，但事有万一。谨慎起见，深夜并不适合人类外出。
阴影中，赵云驰的脸色有些难看。
灾变红月的出现与消失之间，并不存在规律。有时候，浅夜长，深夜短到只有几分钟。有时候，浅夜短，很快又是长达几十个小时的深夜。
但这红月就像是莫名在跟他作对般，每次总是在他要和薄迁舟亲近的时候消失。
跟有病似的。
薄迁舟平静道：“我们先回去……”
骤然间，一道熟悉的惊恐叫声突兀地传响整个山林。
赵云驰脸色一变：“是林林！”
他无需辨认，就能听出江林林的声音。
两人奔向江林林声音传来地。
附近放置的好几盏照明灯尽数被刺破熄灭。夜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以及人类狼狈的逃窜声。
薄迁舟落后几步，见远处无光，一把拽过路上的应急照明灯，朝赵云驰扔去。
“赵云驰，接住！”
照明灯划破夜空，落到赵云驰手中。
微弱灯光下，不远处的山路间，漫天飞舞的藤蔓泛起幽光，如同从下水道掏出来的头发，纠缠成一团，乍一看只是很乱，盯久了却诡异得要命。
那些藤蔓似有生命般，扭动前行。
是……污染物！
薄迁舟观察周遭环境，皱了下眉。
回去的路根本不在这儿，江林林怎么会往山上去？
江林林狼狈的身影就奔逃在山路间，脸色异常苍白。瞧见赵云驰和薄迁舟，他连忙叫道：“舟哥，救我！”
下一瞬，他被脚下伸出的一条藤蔓给绊倒在地上，摔得泪花直颤。
赵云驰冲过去，欲将江林林扶起来。
四处缠绕的藤蔓迅速袭近，围堵而至。
黑暗中，一缕火光穿过数条藤蔓。
就算变异，藤蔓怕火的属性依旧还在。
火光背后，由一只手伸过来。
“赵云驰。”薄迁舟拿着火把递来，塞进赵云驰手中，“它依旧会怕火。”
薄迁舟手里还拿着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把枯草柴火。
有了火的驱逐，袭近的藤蔓一时无法上前。但很快，那些藤蔓如同受了刺激般，复又刺了过来。
三人被逼得不断往后退，逐渐远离了山路。
某一瞬，江林林慌不择路之下，再次被绊倒在地。
江林林惊呼一声——
薄迁舟刚伸出手拉人，掌心里接触到一片湿漉漉的血。
他盯住江林林：“你流血了……”
灾变才一个月，针对污染物，幸存者也只摸清了它们的部分属性。
污染物活跃在红月消失的深夜。
还有一点就是，它们遇血也会变得更加兴奋。
江林林微仰起头，伸手抓紧薄迁舟的手，语气可怜：“不要丢下我！救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
薄迁舟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藤蔓刺穿过来，将江林林抓紧的手掌贯穿。
鲜血瞬间溅洒而出！
就在这一瞬，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薄迁舟的心头。随着手掌的疼痛和极速流逝的鲜血，仿佛有一股暖意也在流出他的身体。
是这些藤蔓在吸他的血吗？
薄迁舟极速失温之下，再也站立不住，半跪在地上。
他手中的火把被扑灭在风中。
“不要松开……”
耳边传来江林林微弱又遥远的声音，薄迁舟苍白着脸色，剧烈喘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挣脱开江林林的手。
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薄迁舟抓着手中的打火机，紧绷着齿关，仍旧想要用火来驱逐那些藤蔓。
“咻——”
薄迁舟勉力打燃一缕火。
混乱之中，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条腕口粗的藤蔓洞穿了他的腹部，带出一大片鲜血。
藤蔓间蜷曲起来，有一抹晶莹剔透的光从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候，江林林目光顿了下，突然夺过薄迁舟手里的打火机，朝那根藤蔓烧去。
仓促间，被火灼烧的藤蔓蓦然一松，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被江林林抓在手里。
“给我……”
薄迁舟目光涣散地注视着被江林林抢走的打火机，伸出手去。
“林林？”赵云驰惊讶出声。
江林林神情哀求，抱住赵云驰的身形几近摇摇欲坠。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他的脸庞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江林林低声喊：“驰哥哥。”
赵云驰周身绷紧，目光游移了下。
薄迁舟伸出的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在下一瞬，被一双手无情推开。
他望见了一双毫不犹豫的眼睛。
被赵云驰推出去的时候，薄迁舟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身形跌向山崖间，瞬间被藤蔓包裹住。
火。
意识清醒的最后，薄迁舟眼中只有那一簇微弱的火光。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数不清的藤蔓枝不再追逐其他，自觉将满是血气的食物缠绕起来，欲拖回山上。尖利的刺扎进柔软温热的身体，汲取着更多的鲜血。
好香。
是美味的血食。
藤蔓无意识捆绑得更紧。
就在这时候，祂睁开了双眼。
于是，短暂的深夜结束了。无息波动蔓延，所有活跃的污染物变得平静。
藤蔓卷着美味的血食，试图将其藏起来。冰冷的目光却令它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这具身体被藤蔓重新抛却向山崖。
藤蔓不甘地蛰伏了起来。
祂注视极速坠落的身体。
无数触手自阴影浮现，接住了薄迁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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