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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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总算把注意力分散了些，夏薄言六点就准时下班了。
鹤梦目前状况还算良好，总分虽说不上最高，但也排在前排。暴动机组赛线一共三个休息站，夏薄言下播时鹤梦刚好到最后一个，还剩下最后一段比赛。倘若他能在限定时间内活着通关，就能成功晋级至D级赛线。
时间差不多了，夏薄言于人群簇拥中匆匆离去，几位保镖负责疏散现场。只刚离开半步，脑瓜子如电流闪过，一阵刺痛。白噪音于耳边响起，热意迅速蔓延向四肢。
夏薄言踉跄几步，看来是药效准备过了。他晃晃脑袋强装清醒：一个饭宴而已，搞个合同，很快就可以结束回去休息了。
他查看着信息，谢良雨把定位发过来了。好巧不巧，正是上次和徐摄吃饭的地方。得，轻车熟路。
夏薄言将外套紧了紧，双手插兜，随便打辆陆行器就过去。全程差不多都微眯着眼睛休息，奈何司机是个爱聊天的。
“夏主播！”
嗯？夏薄言拧了拧眉，艰难地撑开眼睛瞅了下车内视镜。司机长着一张方菱形脸，单眼皮还带点肿眼泡，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吧。夏薄言现在又烧了起来，脑子乱糟糟的，捋不清思绪，但总觉得这人眼熟。
“您是？”
正是等红绿灯的时间，司机微微偏过脸：“嘿，夏主播不记得我也正常！我是第二批进入游戏的玩家代号米齐，有印象不！”
陆行器重新启动，转弯，夏薄言随着惯性晃动了下身躯，咚地撞到了车内壁上。
“有点印象。”夏薄言如实道，但也仅限于有点印象，他甚至都不记得这号人曾经在游戏里干过什么。按理说，玩家那么多，不应该有印象才对啊？
想得脑壳疼，夏薄言索性不想了，随便找两句话略过话题。车子急刹，夏薄言被冲力震醒。窗外是久违的旖旎高楼。
道了声谢准备下车，司机又说话了：“夏主播能合个影吗！”
想来是粉丝，夏薄言迷糊地点头，把身子往前一伸，拍一张后便也不做停留。
右边的电梯刚好关门，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夏薄言心脏骤停，随即敲敲自己的额头，自嘲般咕哝道：“傻了吧，都得相思病了。哪里有那么巧合......”
叮咚——
左边电梯降到一楼，金属大门拉开，夏薄言摁了楼层，深吸一口气。
屋内传来热闹的喧哗，看来对方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夏薄言礼貌敲门，按耐住自己的不舒服，微笑着和前来开门的人打招呼。不认识是谁，大概是谢良雨的帮手助理之类的。
“言哥！”
看到来人后谢良雨放下手上的资料，跨步前来就是一个大拥抱。得亏都是自己人，不然都以为是老友相见。社牛人天生配备自来熟技能吧。
夏薄言想着，吸了下鼻子，喉咙抑制着咳嗽。谢良雨发现了不妥，“言哥你很冷吗？裹得那么厚实，还带口罩？”
“小感冒不碍事，加上广场风大，就多穿了点。”
谢良雨信以为真地点头，迫不及待将人拉过餐桌：“这是我的主创团队！刚给你开门那位是我助理丰达！这位是......”
介绍完一圈后，夏薄言才发现餐桌里还坐着一个人。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肩胛脊骨，头发微棕，修长的脖颈线也露了出来，只是上面的纹身印记已经脱落不见。
夏薄言脚步一顿，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眼前的背影，整个人处在一种发懵状态。心如擂鼓，滚烫的鼻息喷薄而出，顺着口罩被挤上眼眶，弄得人眼尾发红发酸。
“言哥？言哥？”
谢良雨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身侧的五指微微发颤。
“这位就是我们本次的主演！当红顶流任尔！老搭档相见！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夏薄言迈出的步子往回一收，如同无数虫蚁啃食，尖锐刺痛沿着四肢百骸腐蚀至心脏，让人不知所措。明明他是如此迫切地想靠近那个人，却怕自己一步行将踏错，会把那人推得更远。
他强装镇定，收掇起哪怕一分的多余情绪，克制冷静地回道：“任先生，又见面了。”
兜兜转转，又称呼回了任先生，可笑至极。
餐桌旁的人拉开椅子，从容转身，保持着以往与人交往的社交礼貌性距离。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却让人感觉陌生。
夏薄言此刻终于相信了鹤梦昨晚说的，判若两人。所以当初真的只是演戏？他们只是程光和曲楠？
“是啊夏先生，又见面了。”
四目相对，无人提起的光阴情绪暗自在空气中流转，气氛微妙。
谢良雨蹙眉：“不是，你俩合作了一个星期了，虽然不比真情侣来得熟，但也不至于现在还一个任先生，夏先生地称呼对方吧！”
......话一出，气氛直接达到了冰点。任尔最先打破尴尬：“谢导开玩笑了，毕竟工作是工作，不能和生活混为一谈。”
夏薄言苦笑一声，喉咙发干：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几人纷纷落座，夏薄言坐在任尔的正对面。菜肴丰盛，都是地道的传统菜式，不像上次般奢华。谢良雨非常热情好客，放在夏薄言原来的年代，他会毫不犹豫认为这娃子是东北的。
抄起公筷就给众人夹菜。都是熟人，谢良雨几乎记得他团队里每个人的喜好，唯独夏薄言和任尔他还不太了解。
索性就近原则！
他夹起一份滑蛋虾仁想给任尔递过去，夏薄言急匆匆的声音就在对面响起，混杂着厚重的鼻音：“任尔不吃虾。”
对面的人一顿，顺着夏薄言的视线看过去。夏薄言其实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喝水，脸颊脖子烫得发红，好像很难捱：“夏先生有心了，生病了回去记得早点休息。”
谢良雨后知后觉，连忙和任尔道歉。闻言也扭过头，伸手探了探夏薄言的额头，一个激灵就把手收了回来：“我天，言哥你发烧了？怎么那么烫！”
夏薄言歉笑：“无碍，早上已经吃过药了。”
......
最后出于对夏薄言的身体着想，饭宴很快结束。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把所有合同签完了。中途几人还聊了两句。
“言哥，你咋知道任哥不吃虾的？”
夏薄言回想起二人拍亲密戏一起吃饭那晚。当时任尔呕吐得厉害，夏薄言就给他点了份清淡的粥食，配菜里也有虾滑，不过当时任尔没吃。
夏薄言牵强笑了笑：“毕竟一起吃过几顿饭。”
工作算是忙完了，谢良雨着实是一个热情的小太阳，怕夏薄言生病，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
夏薄言正要反驳：弟弟，我快二十五了，有什么值得不放心的。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良雨就退到任尔身旁：“任哥，你回家不是也经过夏哥那边吗，顺路稍一程方便不？”
其实任尔只沉默半秒不到，谢良雨却看出什么似的立刻找补：“当然你有其他事情不方便的话也没事，大不了我绕一圈......”
任尔抬眸看着眼前病恹恹的一米八几大高个，接腔道：“我送吧。”
药效完全褪去后症状十倍百倍地变得严重。夏薄言刚上车，说了自己家的地址就浑浑噩噩睡了过去。天光大暗，霓虹灯五光十色，却还是给人萎靡的错觉。
门开了，任尔护着夏薄言躺在床上，一测，逼近四十度。桌子上放了一袋子药，他给人服下几粒退烧药感冒药后，拿起被搁在一旁的注射剂。还没打，床上的人有所感似的蜷缩回手臂，被子一拉，将自己裹实。
任尔懒得和病人计较，语气没有起伏,就像面对的人仅仅是一位普通朋友，与曾经和他发生肌肤之亲的人毫无瓜葛。而他只是秉承着人道主义，关心一番：“夏薄言，不是小孩子了。”
仿佛某根高压神经被触中，被窝里的人身子发颤，眼泪簌簌往下掉，被子枕头沾湿一片。
曾几何时，面前的人也是这么对他说的：“都是成年人了，你应该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夏薄言抹干眼泪，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乖乖把手臂伸过去。任尔盯着那双红润的眸子，动作僵了会，又迅速恢复正常，握住夏薄言烫人的胳膊。
一支注射剂打下，夏薄言松开了任尔的衣服，由于害怕看到针头而别过去的脑袋也转了回来。
受过伤的胆小鬼就是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嗓子干到发痛，呼吸也不顺畅，鼻音依旧很重，一点都没有变好的迹象：“我们聊聊吧......崽崽。”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末端两字，语气虔诚得像在哀求，任尔眼底罕见地泛起了涟漪：“好。”
直播间不大，任尔坐在床沿，肩膀与肩膀相抵。
“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烧傻了，但没关系，你愿意相信就相信吧。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任尔闻言狐疑扭头看着夏薄言垂下的侧颜。夏薄言感受到了，但没有回应，继续道：“我来自地球，在你们的年代看来，是个覆灭已久的星球。我原身呢，是个游戏设计师，当然更早之前我还是一名电竞职业选手。当时年少轻狂，俗点来讲，就是愣头青一个，一场重量级赛事因个人冲动以及失误害得整个战队失败。我因此被骂了一两年，搞笑吧。”
夏薄言胸口闷闷的。很奇怪，他每次生病或者做梦，都会陆陆续续想起当年比赛的事情。大抵是心结？当年的事情对他伤害蛮大的，仅数天时间，战队濒临解散，队友全走光了，独留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没有人知道后来的路有多么难走，重组战队，独带新人，彻夜无眠复盘复盘又复盘，他真的一个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面目全非走了好远的路。
任尔抿唇，也许苦命的人更能设身处地理解苦命的人，如心心相惜一般。
“战队叫什么名字？”
战队叫什么名字？夏薄言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任尔都以为他睡过去了：“叫ETERNAL KING。”
任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取的名，那么拽？”
夏薄言笑，“我，当时年纪小，队长任由我胡来。”
笑完之后呢，却也只声空洞焦躁：“我穿到星际，需要完成指定任务，才能活着。包括但不限于推动千亿人运动计划助推首届宇宙奥运的举办。是不是很离谱。”
任尔没吭声，夏薄言长叹一口气：“至于完成后，我是回去还是留下，现在看来，都是未知数。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可以试着勇敢一点，不用担心牵累谁，说不定后面我就一声不吭消失了，任天王老子来了也伤害不了我不是？”
他尾音带笑，但任尔却一脸严肃：“都会好的。如果你的任务需要帮忙，可以找鹤梦，不过他是个大喇叭，还是隐瞒点好，免得你被当作远古生物抓来考察。也可以找我。”
任尔露出了笑，笑得自然好看。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发自内心的笑。夏薄言心漏了一拍。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说完起身走向门外。
最后一句话，就最后一句话！夏薄言看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人影：“崽崽！还有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再对你说一遍！世界很大，不要拘泥过往。永远有人爱你！如亘古不灭的星河！”
门锁落下的声音晚了几秒，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夏薄言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那天晚上一夜无梦，睡得安稳，是他近两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缓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