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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侯爵 ...

  •   侯爵今天没有狩猎,也没有去王宫,而是坐在二楼的一扇窗前小酌。他最机灵的仆人猜测,他多半是要会客。今天没有会客的安排,不过侯爵也不是头一次接待事先不预约的客人,他的宅邸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用斗篷把身份遮掩起来的人。侯爵会和这样的人到一个秘密的房间去,谈论一些秘密的话题。不过,往常那些来去匆匆的客人们再行迹诡秘,也是要从门走进来,从门走出去的。可今天,那仆人发现——他非常仔细地留意着府邸几道门开合——这次这位访客并不是从门里走进来,而仿佛是从烟囱里爬进来,从窗户里飞进来——看他纤尘不染的天鹅绒的外袍,后者跟可信一些。他坦然地走进这个房间,友善地和打招呼。侯爵转过身看向这位访客,他有没有被对方的出现吓到呢?他的内心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表情,而他的表情是:勾起一个同样友善的笑容。
      侯爵有一张与他凶暴的名声十分不符的美丽的面孔,微笑起来更显出几分善良与温和,令不熟悉他的人怀疑起,那些关于他的残酷传说是否是他的敌人们编造的诋毁之语。
      “你之前一点也没提你要去拜访绿野的亲王。”侯爵说。
      “你也没提到你为你的国王监视他的兄弟们。“法师说。他不待侯爵招呼,就自己找了一把舒适的扶手椅坐下。法师说:”做了法师的亲王有什么好监视的呢?诸神已经剥夺了他为王的资格,一个法师如果胆敢染指王冠和权杖的纷争,命运会亲自赐予他最残酷的惩罚,修正一切错误的轨迹。“
      “谁会知道,神要在何时动手,也许是在错误已经酝酿成熟之后。”侯爵说。
      法师懒洋洋地附和说:“请知道,我并不是不欣赏你与国王陛下对待神话时,那番绝不盲从盲信的审慎心态。只是,这种戒备也落到我头上时,就难免叫我想要驳斥一番了。我的朋友,如果你相信一个朋友的保证,那么你可以这样回报你的国王:他的幼弟蜷缩进他在封地建起的密室里,的确只是在钻研魔法的奥秘,绝无酝酿纷争的意图,更已弃绝了对野心的追崇。”
      侯爵笑着回答说:“这是一个额外的收获。你的保证我向来坚信,而且我相信,陛下听到你的保证时,也会和我一样坚信。不过,这其实不是我当初约你想要谈的事。”
      “哦?难道你——真是染上了什么恶疾,要我帮你疗愈?”法师笑意盎然地这样问道。上一次他们定下今天见面的约定时,他也是这样询问侯爵,那时侯爵矢口否认了这个猜测。可这次,否认却没有第二次被说出。不过也没有肯定的话语播散在空气中。侯爵站起来,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这里谈话不方便,请和我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这座宅邸是有一个会客厅,但每一个在这里为侯爵服务的仆人们都知道,侯爵真正的会客厅并不在那里,而是某些入口隐秘的密室。没人能说清楚这些密室有多少个,里面是什么模样。
      现在,法师站在其中一间密室之中,四下环顾一番,做出他的评价:“像个地牢。”他看着角落里的一张单人床,问:“是你会在这里睡觉,还是你会在这里关人?”
      “偶尔。”侯爵含糊地说。于是法师也不再追问这张床的具体用途,而是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你得了什么病?”
      传闻里的侯爵健康强壮,没有一丝生病的表现——或许,除了一个方面,侯爵到现在还没有娶妻。他不亲近【】,也不亲近【】。自然,有很多人因为奉行某种流派的哲学思想而【】,但侯爵不太像。他喜欢美食和美酒,打猎和打仗。在大部分社交场合他沉默寡言,人们无从得知侯爵的思想,可和他有过深交的法师清楚,侯爵轻蔑那些克制欲望不愿放纵享受的人。这么一看,更像因为不能,不是因为不想。
      “虽说,这很好笑,”侯爵流露出一些窘迫,“但是,我还是得说出这种请求:请你为我保密,连国王也别告诉。”这样的表情极少出现在侯爵的脸上。
      法师莞尔:“我答应你。”
      得到了法师的保证,侯爵的表情却看起来更凝重了。他这样凝重来到角落里简陋的单人床上,解开自己扣带繁琐的一层又一层衣物——并不是裤子,而是上衣。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法师渐渐怀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断:难道侯爵的病和性无关吗?他看着脱光上衣,但胸膛上还缠着绷带的侯爵,猜测:难道侯爵只是希望我给他治疗外伤?
      侯爵继续解开他的绷带。法师是一个博学多闻的人,可当谜底完全揭开时,他还是不由得露出惊异的神情。并不是因为他闻所未闻这样的情况,而是因为,当法师还是个相对青涩的年轻人时,和还是个男孩的侯爵相处(或者说照顾更准确)过不短的时间。法师确信,那时候,侯爵是男孩,正常的一个男孩。
      “我曾隐瞒身份,到西陆上去,拜访一位法师。”侯爵说,“我问,我是不是被诅咒了?她告诉我,没有,我的身上没有任何魔法的痕迹,这是诸神赐予我的命运,我的父母赐予我的身体。”
      他袒露着他丰满的双乳,问法师:“我会早死吗?”
      “不会。”法师肯定地回答,并且相信,这在法师们之间算不上太难了解到的知识,侯爵之前拜访过的那位法师一定已经告诉过侯爵。他的朋友真正想询问的,希望他为他做的,并不是得到这个答案。
      果然,侯爵继续问:“如果切掉它们,我会早死吗?”
      “不会。”法师肯定地回答。
      “你能帮我切掉它们吗?”侯爵问。
      “可以。”法师回答。
      从这对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发育的情况来看,侯爵承受它们带来的煎熬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法师准备切掉它们的手术所需要的东西——清洁的环境,清洁的刀,麻痹痛觉的魔药——只花了不到一刻钟。魔药,法师此刻恰好随身带了一瓶;刀,侯爵在枕头下放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法师的魔法可以让它比刚从锻造炉里出来时还要洁净,杜绝感染的可能;环境,侯爵说就在这个密室,这张床上,这里是绝对隐蔽,绝对安全,绝对无人打搅的。
      法师让侯爵躺下,将魔药涂在了侯爵的【】上,接着开始等待。
      “我觉得有些头晕,”侯爵说,“像是在喝酒。”
      “这正是它的效果,”法师说,“这是一种材料廉价容易寻找,制作方式轻松简单的魔药,它甚至可以不被称为是魔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理论上也能熬制。所以它的缺点也就是——很不魔法。起效时间长,有种喝酒似的感觉,之后也会有宿醉的不适。不过,我的朋友,我知道那种不适感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是的。”侯爵说,醉酒似的红晕从他面颊上浮现。他好像真的是醉酒了一般,被拖进了酒精带来的迷醉状态里,看上去眼神闪烁,稳固的心防正在瓦解。
      “你知道吗,我想讲出来。”侯爵说,“我本来计划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那你最好让它烂下去,”法师说,“这药会让人失去一点自制,但我呢,并没计划着趁此机会从你这里窃取什么消息,如果你因为这种状态下告诉我的任何事,而中断了与我的友谊,那反而是我更不愿意见到的。”
      侯爵失笑。
      “不是关于任何阴谋,任何纷争,”他对法师说,“是关于我的事。我的身世。再对我承诺一次,为我保密吧。”
      法师迟疑了一下。
      “好,尼克特,我承诺。”
      “有一次你猜测说,我可能不姓卡特尼,而姓洛纳,”侯爵说,“你猜对了。上一任侯爵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舅舅。我是‘忧郁而死的奥莉娜王后’与先王的儿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侯爵,当他远还不是侯爵,而是侯爵家里最年幼的小儿子时,他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了:他的父亲希望他消失。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很清楚这不是他的错觉。他是侯爵的儿子,却过得还不如侯爵的马夫的儿子。那个他称为父亲的人对他的伤痕、饥饿、褴褛的衣服视而不见,于是趣味低劣的人们——仆人或者他的哥哥姐姐,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施展他们在恶毒这件事上的造诣。他们说他是一头肮脏的小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不知道是哪一个【】在她肮脏的床榻上把他从身体里挤出来,死乞白赖塞给侯爵大人——明明,他们自己也都是由各自的【】母亲从身体里挤出来的,没有一个人的妈妈和他们的父亲举行过礼敬诸神的婚礼。
      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是他再过几年后会思考的问题。那时候他被教授了更多知识,学会了说话,衣着整齐,吃着精细的美食。他思考的问题会更富于思想。他把他的问题更进一步深化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令他的父亲这么讨厌他,希望他干脆消失?
      不过,暂时先把目光从未来移动回侯爵正在为他的朋友叙述的那个时刻吧。这还不是侯爵,而是侯爵的小儿子的男孩,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拖着满是冻疮的脚,去厨房里偷一些果腹的食物。是的,虽然这是他的家,他还是要从家里偷食物。他很熟练,善于此道,在有人过来时机敏地找到一个合适的阴影里躲了起来。他听到了两个仆人的谈话。当时他尚没被太多智慧和文明熏染过的头脑并不能理解他们谈话中的大部分词汇——有个叫“陛下”的人要来拜访父亲,“陛下”是个很厉害的人,“陛下”过来也许是为了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陛下”来的时候得把小猪锁在房间里。
      必须说,侯爵,当他日后已经长成时,人们都说他是一个足够机敏的人。他不愚蠢,任何时候的他,都不愚蠢。他凭着他被故意疏于教育的头脑进行他稚拙的思考,而这思考造成的结果是——
      那天,他,臭烘烘,傻乎乎,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小猪”,站在那个叫“陛下”的人面前。
      这件事后来被长汀人重新描述起来,是这样的:侯爵的姑母是那位多情又薄情的国王陛下迎娶的王后,她和她的前任以及她的后任一样,没能终生留在这个位置上,比她们的境遇更悲惨的是,她的任期格外短暂,只有足足不到半个月,她悲伤异常,大约过了半年就自【】了,几年以后,陛下巡游到侯爵家族的封地,拜访他这位前王后的手足兄弟,交谈间对死去的姑娘又涌起一股柔情和愧疚,于是他的巡游带回了这件纪念品——那姑娘的兄弟的最年幼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侯爵大人。
      侯爵本人从来没有纠正这个满是错误的故事,因为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情形是什么。在他像幼兽一样缺乏智慧点缀的回忆里,他看到的是一个愤怒地对所有人吼叫的老男人,他恐惧得脸色苍白的家族成员。他不用花漫长的十几年,只需要几年,他就能在长汀的王宫里理解到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国王陛下的儿子,而不是他“父亲”的儿子。
      “我可以说一句恭喜吗?”法师说,“虽然那个时刻已经过去,我的朋友,我还是想对你说:恭喜你,逃脱了那些人的虐待。”
      侯爵笑着,摇摇头。
      “你恭喜得太早了。”
      侯爵来到宫廷,过得比在原来的地方好得太多太多。和其他王子一样,他接受教育,学习智慧,学习文明。和其他王子一样,他穿合身而舒适的衣服,吃可口而营养的食物。和其他王子一样,有一个宽敞的宫室属于他,宫室里的仆人都谨慎地照顾他,他每天在柔软温暖的床上睡觉。
      和其他王子不一样,国王不会见他。有少数的几个时刻,在庞大的宫廷里,错综复杂的走道上,他和国王不期而遇。国王厌恶地别过头去,好像他是一团脓疮。照顾他的仆人们诚惶诚恐,向国王请求原谅,飞快地拽着他离开。
      国王陛下,他的新父亲,和原来的父亲一样,讨厌他,希望他消失。
      为什么?这个问题继续困扰如获新生的侯爵。
      他问他的哲学老师:为什么陛下讨厌他?他的老师说:因为他不够聪明,如果他更努力地读书,成为一个举世闻名的学者,陛下一定会开始偏爱他。但是他看到他的一位公主姐姐从不读书,却能和国王一起狩猎。他问他的礼仪老师:为什么陛下讨厌他?他的礼仪老师说:因为他不够漂亮,如果他对自己的仪容更上心,成为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陛下一定会开始偏爱他。但是他看到他的一位私生子哥哥不修边幅,却能和国王一起宴饮。他问他的剑术老师:为什么陛下讨厌他?他的剑术老师说:因为他不够英武,如果他更勤奋地精进剑术,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战士,陛下一定会开始偏爱他。但是他看到他的一位王子弟弟柔弱多病,却能坐在国王膝头亲昵地叫他父亲,用力拽他的胡子,哪怕拽下几根胡须,国王陛下也只会对他微笑。
      他问他的一位王子哥哥:为什么陛下讨厌他?这位王子哥哥说:没有为什么,大人对小孩子的爱就是这样,时有时无,不讲道理。
      法师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位王子,就是我们的那位陛下吧?”
      侯爵点点头。
      王子哥哥的答案暂时让侯爵从困扰中解脱。大人对小孩的爱,就是这样,时有时无,不讲道理。他的旧父亲侯爵,他的新父亲国王,对他的爱都是这样。不必费心探究为什么失去了这份爱而别的兄弟却轻易能得到,因为,没有为什么。侯爵怀揣这个答案,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接着,他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国王得了怪病,在几个月的功夫里迅速衰弱去世,他所确立的皇储匆匆继位,没几个月被他的兄弟杀了,没几个月这个兄弟又被别的兄弟杀了。最后坐上王位的那位王子,害怕他的弟弟们像他反叛哥哥一样反派他,于是……
      “蒂瑞斯带着你逃亡,遇到了我。”法师说。
      “后来的事,我想你大致都清楚吧?”侯爵问。
      法师点点头。
      侯爵和他的王子哥哥在异国的土地上流亡。起初,他们以为自己将一辈子留在异国,可过了几年,侯爵的王子哥哥娶了一位公主,她的嫁妆是一支军队。于是,他们回去了。在一场充满阴谋诡计和血【】杀戮的战争后,侯爵的王子哥哥成为国王,侯爵成为了侯爵——那爵位正是袭承自他名义上的那位父亲,那位侯爵的孩子,在侯爵小时候恶毒地欺负过侯爵的哥哥姐姐们,都在这场血【】的战争中被屠戮了,侯爵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在他死前,我其实去见了他一面。”侯爵说。
      侯爵踏上“父亲”的领地,来到“父亲”面前。他回到这里,是为了帮他的国王收买愿意效忠他们的人,【】杀不愿意臣服他们的人。为了编织阴谋,为了追逐野心,为了参与纷争。总之,并不是为了追查自己的身世,“父亲”厌恶自己的真相。侯爵早就淡忘了这件事和对这个答案的执念了。侯爵已经相信:没有答案。
      “他们说他在一次中风后已经傻了,”侯爵说,“可是他一看到我,就认出了我,指着我骂起来——”
      我母亲罪孽的余音!我妹妹生下的【】!【】的恶果!诅咒!诅咒!诅咒!
      因为你,诸神厌弃了我们!诸神把所有厄运加诸在我们的头上,夺走了我们的儿子和女儿——因为你——因为我们没有杀掉你——
      你这个父亲和女儿【】生的孽种!
      侯爵讲到这里,大笑起来。
      “多么简单的答案!”侯爵说,“他们厌恶我,希望我不存在,因为我就是不该存在!”
      忧郁而死的奥莉娜王后,与她的国王在她家族庄园的草地上相遇,坠入爱河,那场面被吟游诗人们传唱至今。吟游诗人们不知道的是,当国王还不是国王,仍是王子时,他在宫廷里和一位美丽的侯爵夫人邂逅,【】。她在第二年的秋天,在自己丈夫的陪伴下,生下了一个女婴。她的丈夫认为那是他的女儿,她也说服自己相信,她就是他的女儿,合法婚姻的幸福结果。
      “忧郁而死的奥莉娜·卡特尼,”侯爵说,“她的任期格外短暂,只做了半个月王后,但她认识国王的时间并不短暂。她在被驱逐前就已经怀孕,国王是为了让她的孩子不作为私生子出生,才下定决心迎娶她……然而,热恋在消退……他恢复了他的理智,从她母亲古怪的态度,以及她面容上的提示,辨认出了这个真相——卡特尼老侯爵夫人,为了拥有女儿成为王后的荣誉,隐瞒了这样可怕的事实——国王和自己的私生女【】,让她怀孕,迎娶她做自己的王后。”
      法师沉重地说:“所以,她自【】了,比她的女儿更早?”
      “为了恕罪,”侯爵低语,“为了平息国王的愤怒,我的外祖母自【】了。接着,在我出生后,我的母亲自【】了,为了……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承诺。”
      我们应该杀掉你!痴狂的老侯爵,侯爵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舅舅高声咒骂这样的话语。都是她们的错!都是她的错!她希望——
      “她希望看在她也献出生命的份上,他们不要杀掉我,即使我是罪恶的【】的产物,被诸神厌弃,将会招来厄运的孽种。”侯爵说。
      情绪激动加速了老侯爵进坟墓的步伐。几天后,那个痴语的老人就去世了,侯爵继承了这个头衔和这个头衔下的一切。侯爵杀了所有当时在场的听到那个可怕字眼的人,杀了所有可能知道他身世真相的领地上的老人们。他希望这个真相和那些尸体一起,埋进地下。
      “可是它们出现了。”侯爵抬起手,覆上自己的【】。
      起初折磨他的是【】下的胀痛,接着折磨他的是不断膨胀的柔软组织。他的母亲面容俊秀,身姿曼妙,看来她通过血脉馈赠给他的美丽不止在面容。他只敢在这个密室里拆开裹住胸膛的绷带,抓着这对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体上的特征,躺在这张床上彻夜难眠,想着:我被诅咒了吗?他悄悄渡海去拜访那位陌生法师,而不是他熟识的这位,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位。他真正询问那位法师的是:我被诸神诅咒了吗——因为我是【】生的孩子?我会早死吗——因为人迟迟不纠正这个错误,于是神降下诅咒,让不该出现的生命回归虚无?
      而那位法师的回答和肯定没什么两样:这不是诅咒,但这确实是诸神给你的命运;没有人能断定命运的轨迹,就算你没有身负这样的怪状,你也可能早死。
      密室里,侯爵所熟识的法师这时候开口说:“我希望你能理解,对我们法师来说,命运和诸神,可能和你们所理解的那个概念不太一样。我想她的意思和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一样:这不是诅咒,你不会早死。”
      “诸神不会纠正我?”
      “不会。”
      侯爵轻轻地长舒一口气。
      “药效应该可以了,”法师说,“是不是这里已经失去感觉了?”
      “是的。”侯爵说着,手上还用力抓了抓。法师移开侯爵的手,拿起一旁准备已久的匕首。
      他即将开始。
      “不。”侯爵突然这样说。他的手按住了法师的匕首。
      在魔药的作用下,他看起来就像是酩酊大醉一般,面颊酡红,吐词也有些不清。可他的眼神很清醒,笑容中有一种情绪在燃烧。
      “我改主意了,柏蒙特,”他对他的朋友说,“我不是错误,我不想被纠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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